《回响的末路》奈亚子喜欢章鱼

7、第7章：预知的碎片

　　自植物园那次阴影中的会面后，幸歌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校准期”。

　　莎菈没有再直接出现，但存在感却以更微妙的方式萦绕。有时，幸歌会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一张匿名的、写着古老符号的纸条，旁边潦草地标注着现代释义——那似乎是帮助她识别和屏蔽某些低阶信息干扰的方法。有时，当她路过某些气息特别污浊的角落（后来她知道那是微型的、不稳定的里世界渗漏点），会发现那里已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暂时“缝合”，残留着莎菈那特有的、空间被抚平后的细微波动。

　　这是一种无声的教导与保护。莎菈在履行她“必要时联系”的承诺，以一种不直接露面的、最大限度降低关注的方式。

　　幸歌也开始尝试主动运用她那被命名为“共感”的能力。她不再被动地承受信息洪流的冲击，而是学着像调收音机频道一样，去轻微地“调谐”自己的感知。在人多嘈杂的地方，她尝试降低接收的“灵敏度”；在安静独处时，则小心翼翼地放开一丝，去捕捉环境中残留的、非恶意的历史回响。

　　她发现学院古老的石墙时常回荡着几个世纪前学者们的思辨碎片；那棵著名的“愿望之树”下，沉淀着无数届学生青涩而真挚的祈愿。这些信息相对温和，如同褪色的壁画，让她对自己的能力多了几分掌控感。

　　然而，属于“异常”范畴的感知，依旧危险而不可控。

　　那是一个午休时间，幸歌穿过中庭，准备去图书馆还书。阳光很好，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坪上闲聊。一切看起来平常而安宁。

　　毫无征兆地，一股尖锐的、冰冷的刺痛感猛地扎入她的太阳穴！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色——

　　——视野碎片一：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涂着剥落的黑色指甲油，正颤抖地抚摸着一面布满水渍的浴室隔间墙壁。强烈的、混合着迷恋与恐惧的情绪如同毒液般蔓延。

　　——视野碎片二：哗啦啦的水声，冰冷的水滴溅落在瓷砖上。一个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在低语重复着某个名字，听不真切，却让人心头发紧。

　　——视野碎片三：深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排水口周围汇聚、旋转，形成一个不祥的漩涡。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仿佛直接冲入鼻腔。

　　影像和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触电般从幸歌的感知中抽离。她踉跄一步，手中的书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冷汗，那冰冷的触感、绝望的低语和诡异的铁锈味似乎还残留着。

　　这不是记忆回响！这感觉更鲜活，更……迫切。像是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事件的预兆！

　　“幸歌？你还好吗？”旁边的同学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

　　“没……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幸歌勉强笑了笑，搪塞过去。她强忍着不适，快速扫视中庭。阳光依旧明媚，学生们依旧在笑闹。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但那个预兆……那个地方……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投向校园西北角那栋相对偏僻的旧体育馆。体育馆的二楼，是已经很少被使用的旧淋浴间和更衣室。

　　是那里！感知碎片中的场景，一定发生在那里！

　　去，还是不去？

　　莎菈警告过她要远离异常。但这感觉如此强烈，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和……某种召唤。如果这真的是一件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的危险事件呢？如果有人需要帮助呢？

　　她的共感能力，难道只能用于被动接收和自我保护吗？

　　内心的挣扎只持续了几秒。幸歌咬了咬牙，将怀里的书塞给旁边的同学：“帮我拿回教室，谢谢！我有点急事！”

　　不等对方回答，她转身朝着旧体育馆的方向快步跑去。

　　越靠近旧体育馆，那种冰冷粘稠的感觉就越发清晰。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压力，阳光在这里都显得黯淡了几分。体育馆内异常安静，与中庭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她放轻脚步，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二楼走廊的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她沿着走廊向前，来到淋浴间区域。水声！隐隐约约的、持续不断的水声从最里面那间传出来！

　　幸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靠近那扇虚掩着的隔间门，透过门缝，她看到了——

　　一个女生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校服外套随意扔在一旁。她正是感知碎片中那只苍白手的主人，黑色的指甲油有些斑驳。她面前的地面上，用某种深红色的、粘稠的液体画着一个扭曲的、充满不祥感的符号。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冷水，溅起的水花不断冲刷着符号的边缘，却无法完全洗去那刺目的颜色。

　　那女生肩膀耸动，低声啜泣着，反复念叨着：“回来……求你回来……我把这个给你……让我见他……”

　　她在进行某种仪式！基于某个危险谣言的、召唤性质的仪式！而那深红色的液体……幸歌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颜料。

　　恐惧攫住了幸歌，但更多的是一种明悟。这就是她共感到的“预兆”！一个学生，因为某种执念（很可能是失恋），正在试图用危险的方式实现愿望，从而引动了异常的力量！

　　必须阻止她！

　　幸歌深吸一口气，正要推门而入——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将她猛地向后拖离了门口！

　　力量之大，让她根本无法挣扎。

　　“别动！也别出声！”一个压低了的、极其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急促的呼吸。

　　是莎菈！

　　莎菈将她迅速拖进隔壁空置的储物间，关上门，这才松开手。黑暗中，幸歌能看到莎菈眼中跳动着怒火和后怕。

　　“你疯了？！”莎菈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鞭子一样抽过来，“‘血愿仪式’！你知不知道直接打断被仪式反噬会是什么下场？！你想和她一起被拖进‘誓言与背叛’概念的里世界碎片里吗？！”

　　幸歌喘着气，心脏狂跳，被莎菈的严厉吓住了。“我……我只是感觉到……”

　　“感觉到就想冲上去？你的共感是预警系统，不是行动指令！”莎菈打断她，语气冰冷，“看着！”

　　她不再理会幸歌，转身面向墙壁，双手虚按在墙面上。无形的空间波动以她的掌心为中心扩散开来。幸歌感到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

　　隔壁淋浴间里，女生的啜泣声和低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物体倒地的闷响。

　　莎菈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在精细地操控着什么。几秒钟后，她松了口气，放下手。

　　“好了。”她转过身，脸色依旧不好看，“我用空间震盪暂时剥离了她与仪式符号的能量连接，她只是晕过去了。记忆会有点模糊，但不会有生命危险。后续会有‘后勤小组’来处理现场和她的心理问题。”

　　她看着惊魂未定的幸歌，眼神复杂。“你确实‘预知’到了危险。这证明你的能力在成长。但幸歌，能力不代表资格。在面对未知的异常时，鲁莽的‘善意’往往比纯粹的恶意造成更坏的后果。”

　　幸歌低下头，看着自己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的手。她意识到，莎菈是对的。她差点因为自己的冲动，酿成大错。

　　“我……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莎菈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不过……你能精准定位到事件发生点，这本身……很有价值。”她的话里似乎藏着别的意味。“走吧，在‘后勤小组’来之前离开这里。”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旧体育馆，重新回到阳光之下。

　　幸歌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陈旧的建筑，心中五味杂陈。这一次，她不仅仅是“感知”到了异常，她几乎介入了其中。莎菈救了她，也给她上了沉重的一课。

　　能力的成长伴随着更大的责任与风险。而她和莎菈之间，那种基于共同秘密和潜在价值的脆弱联系，似乎又加深了一层。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幸歌知道，她必须更快地学会如何驾驭自己的力量，否则，下一次，可能就不止是虚惊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