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的末路》奈亚子喜欢章鱼

8、第8章：镜中仪式

　　“血愿仪式”事件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幸歌。她不再将“共感”仅仅视为一种需要适应的奇特感官，而是开始以近乎苛刻的态度去学习和控制它。莎菈留下的那些古老符号和释义笔记成了她的教科书，她反复练习着如何建立精神的“屏障”，如何在信息的洪流中筛选、过滤，甚至尝试主动关闭某些“频道”。

　　过程艰难且耗费心神，常常让她课后感到精疲力尽。但效果是显著的，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低语和幻视频率大大降低，学院施加在她身上的“注视感”也似乎因为她能量的“收敛”而变得淡薄了一些。她开始重新获得某种程度上的“平静”，尽管这平静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莎菈依旧神出鬼没，但幸歌能感觉到，那双在暗处的眼睛并未离开。偶尔，在她成功屏蔽掉一次较强的信息干扰后，她会隐约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赞许意味的空间波动，转瞬即逝。那是莎菈无言的肯定。

　　这天傍晚，幸歌为了准备一篇关于“地方民俗传说”的论文，来到了学院主图书馆的公开区域查阅资料。这里灯火通明，学生们埋头苦读，充满了学术气息，与西翼那条记忆回廊的诡异截然不同。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能让她的神经稍微放松。

　　她在索引中找到了几本可能与圣艾什郡早期传闻相关的书籍，定位在图书馆三楼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她沿着高大的书架寻找，指尖划过一本本书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就在她找到目标书籍，准备将其抽出来时，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在她面前，两排书架形成的狭窄通道尽头，靠墙放置着一个装饰用的、等人高的复古雕花木框立镜。镜面本该清晰地映照出她身后书架和窗户的景象。

　　但此刻，镜中的影像却并非如此。

　　镜子里，没有她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那是一条昏暗、破败的砖石通道，墙壁上布满湿漉漉的青苔，几盏摇曳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壁灯镶嵌在墙上，投下诡谲的光影。通道深处，弥漫着无法看穿的浓重雾气。

　　是里世界！镜子里映出的，是里世界的景象！

　　幸歌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死死盯着那面镜子。这不是记忆回响，也不是预知碎片，这是一个……入口？一个稳定出现在图书馆公共区域的入口？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立刻去找莎菈报告这个危险的发现。

　　然而，就在她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镜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一个身影，从通道深处的雾气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女，穿着圣艾什郡学院的校服，但款式似乎有些陈旧。她低着头，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步履有些蹒跚，仿佛受了伤，或者极度疲惫。她朝着镜子的方向，也就是幸歌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幸歌屏住了呼吸。那是谁？一个被困在里世界的学生？一个 Echoes 伪装的陷阱？

　　就在那少女即将走到镜子“面前”，几乎要穿透镜面来到现实世界时，她突然抬起了头。

　　镜中少女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了幸歌的眼帘。

　　——那是一张，与幸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的区别在于眼神。镜中“幸歌”的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经历了无尽的轮回与磨损，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她看着镜外的幸歌，嘴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扯动，露出了一个无法称之为笑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然后，她抬起手，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向镜面。

　　嗡——

　　一股强大、冰冷、充满吸力的能量瞬间从镜面爆发出来！幸歌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扯出体外，朝着那面镜子拖拽过去！她甚至无法尖叫，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徒劳地用指甲抠住身旁的书架边缘，木质碎屑刺入指尖。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吸入镜中时，那股吸力骤然消失了。

　　镜中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寸寸龟裂，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身影也在裂痕中扭曲、消散。下一秒，镜面恢复了正常，清晰地映照出幸歌惊恐万状、脸色惨白的脸，以及她身后熟悉的图书馆景象。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但指尖的刺痛，几乎脱力的虚脱感，以及残留在空气中的、那丝冰冷的异常能量波动，都在告诉她，那是真实的。

　　她瘫软地靠在书架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你又看到了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幸歌猛地回头，看到莎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面已经恢复正常的镜子，又落到幸歌惨白的脸上。

　　“镜子里……里世界的通道……还有一个……”幸歌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莎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她快步走到镜子前，伸出手，掌心距离镜面几厘米处缓缓移动，感受着残留的能量痕迹。

　　“不是稳定的入口，是短暂的‘映照’……或者说，‘投射’。”莎菈收回手，眼神复杂地看向幸歌，“你被标记了，幸歌。”

　　“标记？被谁？那个……像我一样的人？”

　　“不一定是‘人’。”莎菈的声音低沉，“可能是某个强大的 Echoes 模仿了你的形态，也可能是里世界本身对你这个‘共感者’产生的镜像反应，甚至……”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竟之语更让人不安。

　　“甚至什么？”幸歌追问。

　　莎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转而说道：“这件事比‘血愿仪式’严重得多。图书馆的公共区域出现这种程度的‘映照’，意味着平衡正在变得更加脆弱。而你……”她看着幸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同病相怜的情绪，“你看到了‘自己’，这通常意味着……你已经被卷入得更深，深到触及了某些关于‘存在’本身的层面。”

　　她拿出一枚看似普通的、带着细微划痕的金属符咒，不由分说地塞进幸歌手里。“拿着它。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低层次的窥视和镜像定位。最近尽量避免单独照镜子，尤其是这种古老的镜子。”

　　幸歌握紧那枚还带着莎菈体温的符咒，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那个……像我的人，她会不会……”

　　“不知道。”莎菈干脆地打断，“里世界的法则无法用常理揣度。可能是幻觉，可能是预兆，也可能是……另一个可能的你。”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面镜子，仿佛能穿透正常的表象，看到其后隐藏的、光怪陆离的黑暗。

　　“另一个……我？”幸歌喃喃道，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莎菈没有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保持警惕，幸歌。真正的考验，可能才刚刚开始。”

　　说完，她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幸歌独自站在书架间，紧握着那枚符咒，看着镜中惊魂未定的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让她感到一丝陌生和恐惧。

　　镜中之影，究竟是幻觉，是警告，还是……某种她尚未理解的、残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