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绿木泱泱

57、紫竹林

　　文二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闭上眼缓了缓才看清屋顶。

　　他撑着手缓缓起身，开始打量所处的屋子。

　　越看越熟悉。

　　这是……自己四年前醒来的地方？

　　他看向床边的矮凳。

　　当年他初醒，下床时打翻了矮凳上的水碗。由于躺了太久浑身无力，趴在碎瓷片上久久起不来。

　　被发现时血流了一地，吓坏了母亲，脸上至今留着疤痕。

　　我怎么会在这？

　　难道我回到了四年前？？

　　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身体虽然有些僵硬，也有些疲软，但绝对比当年躺了整整两年有劲。

　　文二掀被下床。

　　不动不觉得，一动巨大的饥饿感袭来，口也干燥无比。

　　文二发现桌上放着两个馒头和一壶水。

　　他想也没想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又倒了一碗水喝下去。

　　冰凉的水刺|激地他打了个冷颤。

　　吃完两个馒头他才缓了过来，长长舒一口气。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小院子墙角堆着柴火，檐下还挂着两件衣裳。

　　文二看向原先母亲的房间，犹豫了一下推开门。

　　屋内简朴但很干净。

　　桌上放着一本书，窗台上挂着鸡毛掸子，梳妆台上木梳和头油随意散放着。一看这屋子就常住人。

　　文二又关门出去。

　　他回忆起昏倒前的场景。

　　黑袍面具人把瑞之引开，又来个黑袍面具人摘掉自己的面具，被杀的史平，脸被辛洁看到，白烟，昏迷，然后在这醒来……

　　文二要再反应不过来就太蠢了。

　　这明显是有人杀了史平嫁祸给自己。

　　不！是嫁祸给沈悸年。

　　到底是谁这么做？

　　文二看了看小院。

　　知道他活着的人除了父亲母亲，只有母亲最信任最不可能背叛的两个仆人。

　　文二又想起那个黑袍面具人。

　　难道真是父亲？

　　文二面色沉重不敢往下想。

　　他抬脚想走出院子，但刚靠近院门就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

　　文二抬手往前摸，摸到一面屏障，不对，是结界。

　　他取下弹弓朝各个方向发射石子，无一例外全都被弹回来。包括天空方向。

　　看来结界笼罩了整个小院。

　　文二叉着腰气笑了。

　　想到瑞之肯定急坏了文二忍不住咒骂，但又不知道该骂谁。

　　当年母亲把他藏在这里，借口清修不许弟子靠近这面山。如今想靠外人发现求救是不可能了，靠他自己打开结界更不可能。

　　眼看天要黑了，文二去厨房烧了热水，又翻出几张饼子。

　　黑夜里小屋散发出微弱的烛光，一个影子站在山顶看着，衣角翻飞。

　　文二吃着吃着左手无名指突然动了动，他立马惊喜地放下饼子回应。

　　手指停顿了几秒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可以看出对方非常激动。

　　接着手指上隐隐出现一条红线，但红线只能缠绕手指无法延伸出去。

　　因为文二没有灵力。

　　文二急得团团转忽然停下。

　　然后眼神坚毅走到床边盘腿坐下，闭眼回忆启蒙时修的起灵心法。

　　手指还在抖动但他无暇顾及。

　　随着一遍遍尝试，体内终于涌起微弱的力量。

　　但那力量太小太弱，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点烛光，刚点亮就被浇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烛光亮了熄，熄了又亮。终于汇聚成气。

　　文二清晰感受着经脉传来的撕扯感，但他不能停下，这是他向瑞之传递消息的唯一机会。

　　他努力将微弱的灵力汇集到一起，睁眼立马掐诀念咒。

　　得到齐瑞之的回复后红线出现、延长、穿过大门向黑暗而去。

　　由于文二灵力太弱，红线若隐若现。

　　为了维持灵力，文二只能强行继续汇聚，终于承受不住喷出一口血。

　　他捂着胸口无力地倒下。

　　红线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文二被痛醒了。

　　全身经脉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又像被人拿着刀片一寸寸生割。

　　文二知道是提前发作了。

　　没到立冬，但方才他强行运行灵力，本就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他哆哆嗦嗦去解身上的葫芦。

　　但往日怕葫芦掉绳子系得极紧，他颤抖的手半天解不开，只能放弃解绳子直接去拧葫芦盖子。

　　等把药丸倒出来文二已经满头大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直到咽下药丸文二才脱力躺下，忍着剧痛等药起效。

　　直到感受到体内一股暖流进入七经八脉，文二才微微松口气。

　　随着药力渐渐增强，文二的身体从冰凉到回暖再到滚烫，烫得他意识开始模糊。

　　齐瑞之裹着风雪推开门，入眼就是文二赤|裸的身体，他赶紧关上门上前查看。

　　床边散了一地的衣衫，文二的身体却透出不正常的红。

　　齐瑞之顾不得震惊，拉过被子将文二裹得严严实实。

　　碰到文二皮肤的时候他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到了。

　　低头看向床上的人，文二半睁着眼睛眼神却很迷离，任由齐瑞之摆弄毫无反应。

　　“文二？”

　　齐瑞之小心喊了一声，见文二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沈悸年！”

　　文二眼珠缓慢转了转，视线定在齐瑞之脸上，半天才认出来，张了张嘴。

　　齐瑞之俯下身凑近。

　　“瑞之……你来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齐瑞之耳朵上，让齐瑞之也染上了炽热的温度。

　　齐瑞之将文二裹得更紧：“对不起，我来晚了。”

　　文二皱眉挣了挣，但他力气太小没有挣开一丝缝隙。

　　“好热……”

　　齐瑞之看他痛苦挣扎，无措地松了松手。

　　“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文二：“我吃了药，帮我……”

　　齐瑞之一听将文二扶起，踹掉鞋子盘腿坐在文二身后，往他体内灌输灵力。

　　他感受到文二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横冲直撞，像在修复文二的经脉。

　　但这股力量太过霸道，文二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缓冲，所以才会导致全身温度升高。

　　齐瑞之持续不断地输送灵力，为文二护法，让那股力量温和地散发。

　　半个时辰后那股力量释放完毕，齐瑞之收手。

　　文二直直倒下。

　　齐瑞之连忙抱住他，拉过被子将文二盖好。

　　文二半靠在齐瑞之怀里，疲惫地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他仍然强撑着抬头去看齐瑞之。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齐瑞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文二靠得更舒服。

　　“我猜到你在紫竹林，但不知道具体|位置。”

　　文二闭上眼笑了笑：“你真聪明。”

　　齐瑞之看着文二累坏了的样子，心疼道：“快休息吧，我守着你。”

　　文二微微摇头，睁开眼睛：“我想看看你。”

　　齐瑞之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

　　文二看着齐瑞之下巴上的胡子，心里又酸涩又幸福。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齐瑞之如此憔悴的样子，依然是为了他。文二心里涌起浓浓的愧疚。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齐瑞之：“不，是我来晚了。”

　　文二看着齐瑞之，慢慢从被子里抽出手，抚上齐瑞之的脸颊。

　　文二没有用力，但齐瑞之感受到文二的意思，慢慢低下头。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充满情意的吻。

　　感受着对方的疼惜、不舍、歉意。

　　分开后紧紧拥抱着对方。

　　这时齐瑞之才开始颤抖，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后怕、恐惧才有空占据大脑。

　　文二侧脸紧贴齐瑞之心脏，听着耳边快如擂鼓的心跳，文二一下一下轻抚齐瑞之后背。

　　“我没事，我好好的呢……”

　　文二其实困乏极了，但齐瑞之的状态让他强撑着安抚，手上动作却越来越慢。

　　齐瑞之低头看到文二眼睛已经闭上，慢慢将他放平。

　　文二伸出手。齐瑞之双手握住，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我闯荡江湖的时候，有个老道给我算命，说我命里有个女儿，还说我能长命百岁。”文二扯了扯嘴角：“一个都不准。”

　　齐瑞之握着文二的手，低下头。

　　眼泪一颗颗落在被子上，他拼命忍住声音。

　　文二抽出手轻抚齐瑞之的脸，替他擦掉眼泪。

　　“我死的时候你不要难过。”文二看着齐瑞喃喃道：“在三花镇遇到你之后，我每一天都很开心。”

　　他眼角湿润，看向齐瑞之的眼睛充满幸福：“谢谢你”

　　齐瑞之眼泪止不住得流，心脏疼得像被人生生剜掉。

　　文二坚持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齐瑞之轻轻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推门出去。

　　大雪覆盖了天地，却盖不住齐瑞之眼里的悲痛。

　　文二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第二日下午才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醒了？饿了吧。”齐瑞之反手关上门。

　　文二从门缝看到外面的雪，惊喜道：“下雪了？”

　　“嗯”齐瑞之烤了烤手，坐在床边帮文二穿衣裳。

　　“这是今年的初雪吧。”文二显得有些兴奋。

　　齐瑞之笑了笑。

　　“听说初雪的时候堆一个雪人，把心愿写在纸条上塞进雪人肚子，如果雪人融化后心愿被雪水融掉看不清，就说明雪人愿意帮你实现愿望。”文二表情跃跃欲试。

　　齐瑞之：“那我等会儿给你堆一个雪人。”

　　文二：“我们一起！”

　　齐瑞之拒绝道：“不行，你看着我堆。”

　　文二失望道：“那就不算我的雪人了。”

　　齐瑞之不想扫文二的兴，妥协道：“那它的头你来做。”

　　文二高兴道：“好啊”

　　齐瑞之低头给文二系衣带，看到他胸口的伤疤嘴角放下，问道：“这是什么伤？”

　　文二低头看了一眼，不在意道：“那年在红提城打树精的时候烧伤的。”

　　齐瑞之蹙眉：“怎么会烧到这里？”

　　“这里衣裳破了，房梁塌下来刚好砸到。”

　　文二看到齐瑞之的表情知道他是心疼自己，连忙拉上衣裳转移话题。

　　“好饿，有吃的吗？”

　　“青菜鸡蛋面”

　　“好啊，我要两个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