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绿木泱泱

58、紫竹林

　　吃完饭两人把师娘送的披风穿上，齐瑞之帮文二系好带子才牵着他出门。

　　雪已经停了，远看近看全是一片白。

　　文二吸了吸鼻子，凉到刺骨的冷空气霎时充斥着鼻腔，直通大脑。

　　“就堆在院子里吧，我看这些雪也够。”说话间嘴里喷出白雾。

　　齐瑞之眉头微蹙，他其实还是不想文二亲自动手。

　　文二似乎看出齐瑞之的想法，生怕他反悔，于是直接奔向院子抓起一捧雪。

　　“快来啊！”文二喊道：“别等我雪人的头做好了，你身子还没做好！”

　　齐瑞之无奈只能任他去。

　　文二蹲在地上认真收集雪，然后他发现把雪球放在地上往前推雪球会越滚越大。

　　“瑞之，你瞧我！”文二向齐瑞之展示自己的成果。

　　齐瑞之刚团了个水瓢大的雪球，眼看文二快要把头做好了，连忙加快速度。

　　两人的方法不一样。

　　文二是推着雪球四处跑，齐瑞之是以雪球为中心揽雪压实。

　　没一会儿文二的手就冻僵了。

　　他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哈。

　　看到齐瑞之背对着这边认真修饰雪球形状，文二嘿嘿一笑，抓起一把雪稍微捏了捏朝齐瑞之砸过去。

　　齐瑞之回头，迎面又是一把雪。

　　他连忙抬手挡下，顺手抓起一把雪扔回去。

　　两人开始你追我赶闹起来。

　　齐瑞之难得脸上露出明晃晃的笑。他平时再稳重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而已。

　　雪撒了两人一身，文二先败下阵来。

　　“我、我认输了……”文二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我不行了。”

　　齐瑞之停下，慢慢走过去。

　　刚走到文二身边，冰凉的雪花砸到脸上。

　　“哈哈哈哈，你上当了！”文二举着手笑。

　　齐瑞之也不恼，拂掉脸上的残雪，突然一把抱住文二：“那你赔我。”

　　文二手臂被齐瑞之紧紧箍着，一动也动不了。

　　齐瑞之凑近。

　　文二往后躲，奈何身子动不了只能头往后仰，故意发出拒绝的声音：“啊——我不要——”

　　齐瑞之往前凑文二往后躲，两人踉跄摔在雪地里。

　　厚厚的披风还有齐瑞之的半个身子垫在下面，文二一点也不痛。

　　两人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喘气。

　　文二忽然笑出声，然后将头贴近齐瑞之肩窝。

　　“真开心”

　　齐瑞之收紧手臂抱住他。

　　两人依偎在一起享受这幸福时刻。

　　最终剩下的任务还是齐瑞之一个人完成的。

　　文二找来合适的树枝和木炭，还有松针，给雪人装上眼睛鼻子，手和头发。

　　“你要不要也写一个。”文二把自己的愿望写好后折起来，问道。

　　齐瑞之接过笔，想也没想就准备落笔。

　　然后停下看向看着他写的文二。

　　“好吧，我不看。”

　　两人都许了一个对方不知道的心愿，然后塞进雪人胖胖的肚子，再用雪封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文二问道：“厨房还有多少粮食？”

　　齐瑞之：“还有不少。”

　　文二随意道：“今天是我失踪的第几天？”

　　从昨天找到文二之后齐瑞之就没有提起外面的事，现在文二主动问起，他也只能如实回答。

　　“第四天”

　　文二表情平静，仿佛只是在问天气如何：“外面怎么说的？”

　　齐瑞之沉默了几秒才说道：“说沈悸年是花妖，杀了付家弟子逃走。”

　　文二看到齐瑞之神色有异，追问道：“还有呢？”

　　齐瑞之看向文二：“虚幻谷广发邀贴，号召江湖各大宗门讨伐紫竹林，要沈家交出你……”

　　文二笑了一下。

　　齐瑞之担忧地看着他。

　　文二安慰道：“没事，他拿着我的剑去乌山杀公孙喜，又留下活口，不就是为了引我去乌山吗？我中计了而已。”

　　齐瑞之握紧手，试探问道：“如果真的是伯父……”

　　“如果那些人真是父亲杀的。”文二看向齐瑞之：“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说完给齐瑞之夹了一块腊肉：“吃饭吧，等会凉了。”

　　那句话是说给齐瑞之听的，也是文二说给自己听的。

　　齐瑞之筷子拿在手上怎么也吃不下去。

　　“这里安全吗？他会不会随时过来？”事关文二的安危，齐瑞之格外紧张。

　　文二倒是吃得挺香。

　　“我猜把我带到这来的人原本想把花妖的名头按在我身上，然后大义灭亲，既能除掉我，又能在江湖中博个好名声。”

　　文二笑了：“但他没料到虚幻谷会来这一手。”

　　齐瑞之：“你失踪的第二天虚幻谷就放出消息要讨伐紫竹林。”

　　文二从有限的信息中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们的目的。

　　“辛谷主反应还挺快的。趁这个机会把花妖和沈家绑在一起，让别人觉得是沈家一直在给花妖，也就是我提供庇护。这样就可以让沈家遭江湖唾弃，他再充当正义使者一举铲除沈家这个祸害。”

　　文二感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就是那个蝉。”

　　齐瑞之：“我带你离开这里。”

　　文二摇头：“抓我的人现在骑虎难下，不知道该不该让我出现在沈家，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齐瑞之皱眉：“他狠，没想到辛谷主比他更狠。”

　　“此时如果背后之人否认沈悸年是花妖，那他就白白设局，错过让我背锅的好机会；如果他承认沈悸年是花妖，就要被辛德美抓住把柄抹黑沈家。”文二笑道：“我挺好奇他会如何选。”

　　“他就如此恨你吗？”齐瑞之不可置信：“设了这么大的局引你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

　　文二：“我猜我们离开三花镇他就得到了消息。”

　　齐瑞之：“他如何笃定你一定会去乌山？”

　　“我去最好，不去也无所谓。这次是七宝剑，下次是射月弓，再下次可以易容，只要让江湖之人相信花妖是沈悸年，我就别想再回到沈家。他还能以我的名义继续杀人。”文二终于叹口气：“他的计划还真完美。”

　　齐瑞之咬了咬牙：“我不相信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狠心。”

　　文二低头看向碗里的饭，沉默几秒后抬头看向齐瑞之：“我没说一定是他。紫竹林那么多人，说不定得罪了谁我自己不知道。而且我觉得辛谷主也有嫌疑，父亲非常信任他，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也不是没可能。”

　　齐瑞之紧皱眉头：“虚幻谷这次是冲着整个沈家来的。”

　　“所以如果那个人是沈家人，他为了沈家最好的选择就是撇清和我的关系，否认沈悸年还活着。”文二话头一转：“但是如果他想铲除我的心比保住沈家的心还强烈，或者那个人真的是辛谷主，那就糟了。”

　　齐瑞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文二继续吃饭：“其实我挺想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的。与其稀里糊涂的被人算计，不如直面敌人。”

　　文二微笑着看向齐瑞之：“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齐瑞之听出文二是不愿意离开的意思。

　　既如此，那他只能拼死守护文二的安全。

　　文二看着面前的腊肉，忽然道：“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

　　齐瑞之：“前几日我偷偷躲在紫竹林，没看到伯母。”

　　文二顿住：“主院也没有？”

　　齐瑞之摇头：“倒是有弟子说你父亲病了。”

　　文二皱眉：“那人把我藏在这，肯定要先把母亲引下山。”

　　饭后文二到母亲房间把那本江湖怪谈拿来看，看着看着忽然来了灵感。

　　于是他找来笔墨写了一份侠侣闯江湖的故事主线。

　　没写完就困了。

　　文二带着对故事的构思很快进入梦乡。

　　齐瑞之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他很久……

　　这一觉文二又睡了很久。

　　齐瑞之一早下了山。临走前重新给小院设了个结界。

　　回来的时候从山下买了包子和豆浆。

　　文二果然吃得很香。

　　“我感觉我胃口变好了。”文二奇怪道。

　　齐瑞之：“能吃是福。”

　　文二：“说得对，我再吃一个。”

　　天空昏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

　　文二站在门口看外面，偶有树枝被雪压断的咔哧咔哧声。

　　“我想去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看看。”文二回头看向齐瑞之。

　　齐瑞之看着文二的眼睛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山路不好走，更何况是下了雪的山路。

　　小院和那座山中间隔了两面山，他俩几乎是一步一滑。

　　齐瑞之牵着文二还是摔了好几跤。

　　“算了，你带我飞上去吧。”文二坐地上喘气。

　　齐瑞之：“不怕被人看到了？”

　　文二指着齐瑞之：“你学坏了啊，还会调侃我了。”

　　齐瑞之顺手拉住文二指着他的手，将人扶起来。

　　文二抱住齐瑞之的腰，正要享受被人带飞的感觉，忽然看到一行巡山的弟子。

　　他立马拉着齐瑞之蹲下，慢慢往石头后面挪。

　　还好距离不近，巡山弟子走的也不是这边的路，并没有发现异常。

　　文二探头探脑观察他们走远没有。

　　齐瑞之看到他这样眼神十分复杂。

　　明明是自己家却要躲躲藏藏。

　　但文二似乎觉得挺好玩的，眼睛亮晶晶道：“我们走上去吧，反正也不远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走到那片山顶。

　　视野宽阔，整个紫竹林尽在脚下。

　　越靠近悬崖风越大，齐瑞之将文二的披风拉好。

　　文二看着这个熟悉的视角，深吸一口气。

　　“这个角度的紫竹林是最漂亮的。”文二感叹道：“可惜今天有雾，看不到全貌。”

　　齐瑞之：“我们不是一起看过吗？”

　　文二回忆起七年前两人几次在这偶遇，露出笑容。

　　“确实”

　　想到七年前，文二有个问题比较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齐瑞之垂眸躲闪开目光。

　　文二看他有些不好意思更来劲了，故意道：“总不可能是重逢之后吧？”

　　齐瑞之轻声道：“不是”

　　文二低头去看齐瑞之眼睛追问：“那是什么时候？”

　　眼看文二不得到答案不罢休，齐瑞之只好抬头。

　　文二期待地看着他。

　　齐瑞之耳朵微红，看向不远处那棵树。

　　文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灵光一闪：“不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

　　齐瑞之耳朵更红了。

　　文二惊讶道：“那么早？！你那时候不是才十五岁吗，就懂这些？”

　　都说到这了，齐瑞之也不好再扭扭捏捏，承认道：“心意是慢慢确认的，但心动确实是那晚。”

　　齐瑞之脑海中出现第一次看到文二的场景。

　　月光下那人拨开树叶露出半张好看的脸，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他差点连人家说什么都没听见。

　　每每想到初遇他的心就不受控制跳得飞快，那不是心动是什么？

　　文二：“你隐藏的真好，我当年完全没看出来。”

　　齐瑞之：“你的心不在我身上自然看不出来。”

　　这话听着酸溜溜带着委屈，文二上前一步握住齐瑞之的手：“对不起嘛，我在感情方面本来就很迟钝。”

　　齐瑞之反握住文二的手：“迟钝点好，要不哪轮得到我。”

　　文二笑。

　　齐瑞之的话不夸张。当年沈悸年武功高灵力强，有能力有胆识，闯荡江湖遇到的人里不乏对他有爱慕之心的。

　　但沈悸年压根看不懂别人暗示，别人还以为他在委婉拒绝。

　　要不是万盈盈帮齐瑞之捅破，文二还以为人家是重情重义的好兄弟。

　　如今文二知道齐瑞之对他真心实意，所以心里有些愧疚，主动哄道：“就算有别人我也只喜欢你。”

　　一句话就让齐瑞之露出笑意。

　　悬崖边风大，两人没待多久齐瑞之就催着回去。

　　回去文二就开始咳嗽。

　　齐瑞之要下山买药，文二掏出葫芦说里面有预防风寒的药。

　　齐瑞之在心里默默后悔带他爬山。

　　两人坐在屋里忽听门口一声异响。

　　齐瑞之瞬间提高警惕，打开门看到一支箭插在门框上，箭上绑着纸条。

　　他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人，连忙拔箭关门。

　　“谁？”文二问道。

　　齐瑞之：“没人，门上插着这个。”

　　文二表情立马严肃，接过箭取下纸条展开。

　　当看清纸条内容的时候文二神情巨变，握着纸条的手开始颤抖。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