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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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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陈子兆还想让沈明心再休息一下,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必须找到那册河汉府志,睁着通红的一双眼睛就回偏殿翻书去。
陈子兆知道这时已经不太可能再拦,也只能任由她回去。他和山骨两人也不可能白天就闯进尚书内省帮她们翻书。
只是送走了沈明心,山骨凑过来提醒陈子兆,“殿下,河汉府府尹昨夜没去坪村馆驿歇息,可能直接往京畿赶了,咱们的人算了时间,恐怕会比预计的时间到得早,今日怕是就要来了。”
陈子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沈明心剩下的时间可能刚好能将偏殿里的藏书尽数翻阅一遍,但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耽搁了时间,那很可能就又是无用功。
她既想救九枝也想救他,而此时九枝已经身亡,要是连他都救不下来,她会何等失望?
陈子兆沉思良久,直到日光漫过门槛,在青石砖上缓慢流淌。
沈明心回到偏殿,推门而入,接着赶紧把殿门在身后关好。
夏宜人果然如她所想,恨不得长在书架跟前,刘长赢坐在平时沈明心的位置上,膝盖上放了厚厚一摞文书,手肘撑着脸颊,正一本本翻看,听见殿门响动,连眼皮都没抬。
刘长赢一边翻书一边解释:“夏宫正直接向吴执事告了个假,我是做完了差事才过来的,放心,我们俩关系一贯不好,谁也不会怀疑我们两人私下里会有什么勾连。”
沈明心点点头,从书架上也拿了一摞书过来看。
三人陆陆续续把剩下的那些书也全都扫过了一遍,依然全无发现,甚至夏宜人还不死心地又看了一些比七年前留存更久的书册,也没有任何发现。
夏宜人把手里拿着的书往书架上重重一敲,“沈明心,你这推测到底准不准?”
沈明心此刻有些含糊,河汉府志最有可能出现在尚书内省这一结论的唯一论据是蒋酩写的那封信。
倘若就是她跟陈子兆两人都想多了,那封信其实写到那就是写完了呢?她并不那么确信自己一定是对的。
刘长赢用左手按压着同侧的太阳穴,顺便还不忘了帮沈明心整理一下忙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明心,你再想想,有没有哪几本书没在尚书内省里?”
就算是个官家和刘娴妃拿书,她必定也是每一本都翻看过的,哪有哪本——
等会,她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当作去庆宁宫的借口随手抽出来的那本《千字文》。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拿了本什么书,当然更不会知道书里到底有什么,现在仔细回想,那似乎就是比一般的千字文要厚实一些。
沈明心把这事一说,夏宜人和刘长赢都觉得有可能,原本在尚书内省的留书处出现这么一本《千字文》就非常可疑。
三人一合计,准备还是由沈明心去将书取回,仔细再检查一遍。沈明心放下那一摞书,又去开门,可等她把门推开,就听见刘长赢叫住了她。
“怎么了?”
“你等一下,山骨有传信给我。”门一开,她刚好看见了尚书内省旁侧一盏不起眼的灯笼。
刘长赢走出偏殿,摸到灯笼下,那盏灯底部与其他灯不完全相同,下面的挂穗似乎被人取走。
她走过去,找出挂穗来挂好,接着从灯笼底部拿出了一张字条。
刘长赢把字条取回,递给沈明心,“先看看吧,可能与那本书有关。”
字条是对折起来的,写字的一面被叠在中间,需要展开才能看,沈明心捏着纸张打开,夏宜人也走了过来。
三人凑到了一起,字条上只有一行字,“河汉府尹已归,急兆殿下对质,沉锦盯梢,无法脱身。”
沈明心把字条看了两遍,“不是说那河汉府府尹要两天才能来吗?怎么提前了?”
还有这沉锦盯梢,陈子兆被叫去了官家面前对质,那她必然不会是在盯陈子兆的梢,只能是山骨,那就意味着上次游船递证据的事没办法再来第二回,即便她们三人找到了河汉府志,想绕过其他人直接交给陈子兆的可能性也被堵死。
即使那本《千字文》就是河汉府志,那也必须由她们三人的其中之一,把书交上去。
三人看了彼此一眼,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这件事。
尚书内省不可与外臣牵连是铁则,沈明心能不受束缚是源于刘娴妃的谋算,可她要是此时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书保陈子兆,恐怕刘娴妃也不能放过她。
沈明心踌躇片刻,把字条重新叠好,点燃蜡烛燃尽,确保连纸灰都不会留下,这才推开殿门往外走。
“你做什么?”夏宜人拦了她一下。
沈明心:“先确认那本书是不是就是我们在找的书。”
“如果是呢?”
“如果是就送上去,你不是一直也笃信燕王殿下无辜?能证明,这是好事。”
“你去送?”夏宜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沈明心绕过夏宜人的阻拦,“再耽搁来不及了啊。”
想救陈子兆,想救九枝,这些决定都是她做的,那最后的后果也应当由她来承担,至少此事上,夏宜人和刘长赢只是和她立场相同的同路人,她不能让她们替她承担。
何况——
真死了她也还有一回读档的机会,没准这次读档就能去把九枝也一起救回来了呢?
结果她刚走出几步,一直没出声的刘长赢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掌按在了沈明心后颈上,直接将沈明心敲晕了。
??
夏宜人看鬼一样看着她。
刘长赢笑眯眯的,“别这么看我,山骨就只教了我这一招,本来讲是让我保命用的,一直以为用不上。”
“我今日差事都做完了,也没有新的任务,所以目前我是个自由人,做所有事只需要我自己拿主意就好。”
她把沈明心扶到椅子上,“我一向不太喜欢你,因为你有时总是太感情行事,所以如果你非要去呢,我肯定不会和你抢,但谁也没必要非为了倾慕一人就把命搭上,你不去我也不会强要你去。”
“你若不去,我便去了?”刘长赢从她身边经过。
夏宜人只能停留在原地。
陈子兆抬头看向高坐在皇座上的兄长,他身旁跪着即将卸任的河汉府府尹,所有证据被举过头顶,与陈子兆之间大概就只有半个身位的距离,可他并不想低头看上一眼。
“府中吏员证言,十年前的文书政令,微臣自己总结的粮价变化趋势考议均在此处,呈请官家御览,以证臣所言非虚。”
官家微微压低了上半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像是想伏低身躯看清殿上的一切。
他问陈子兆:“可有什么要解释的吗?瞒报灾荒可是大罪,即便是你,只怕也是要承担相应的罪责。”
陈子兆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方才道:“雪灾发生在弘文二年,距今十年之前,兄长可还记得十年前冬日的事?”
陈子钰顿了片刻,“是在让你自辩,你若能指出他哪里说的不对,直接说就是。”
“常平仓——”陈子兆这三个字一出,陈子钰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挥手让人先将河汉府府尹带下去,河汉府府尹离去之前,犹犹豫豫地又将证据向上捧送了一些,陈子钰才让宫人内侍把证据接过放到一旁。
等殿中其他人都按他的命令退下,陈子钰自己走下皇座,站到陈子兆的面前,“十年前北境边患,你奉命去河汉府筹粮,动常平仓是朕首肯,可不曾说让你瞒报灾荒,你现在可是要将所有过错推到朕的头上?”
陈子兆看着他,陈子钰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等质问完,他又回到龙座上,“你若能证明自己没做过,说就是了!”
“兄长,你当真想要我证明吗?”
大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陈子兆见陈子钰始终不曾回答,便继续讲了下去,“即便我能证明自己不曾瞒报雪灾,瞒报者另有其人,可我证明了这些,便也就证明了当日常平仓中的粮是经兄长同意,才运抵北境。”
“即便没有瞒报一事,当日河汉府中亦无粮赈灾,兄长让我如此证明?”
陈子钰的胸口不断起伏,过了片刻,他将身旁桌案上摆着的证据尽数拂落于地,“你威胁朕?子兆,这不像你的为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子兆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但陈子钰是他哥哥,更知道他不是如此不顾大局的性子。
“兄长,你我似乎也许久不曾这样对面而谈了,”陈子兆看向陈子钰的双眼,“我只想问,倘若今日诸般佐证摆到兄长面前,我若不想就死,兄长可能保我一命?”
他唇角带笑,眼睛里的光却如刃之利。
陈子钰毫不怀疑,倘若此时他说不,那陈子兆就会把当年的事全捅出去,让皇帝的清誉为他陈子兆陪葬。
“你在逼我。”陈子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眸子里的暗色如此显眼,他甚至没有自称一句“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