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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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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泛出青蓝色时,他们三个人翻完了多半殿的书,毫无发现。
沈明心教这两人不要整本书都仔仔细细全部看全,而是直接用拇指压着手上的书让页面快速从眼前扫过,这样基本上就知道这本书的大致内容了,如果有特别可疑的就多翻几下,没有的就过。
等沈明心宣布先暂停时候,山骨感觉自己已经有点晕字了。
“我今天白天把长赢和宜人都叫来一起翻。”这个时候就不能想着再把所有事都背着夏宜人了,她们三人难得目标一致。
关键还是她真的忙不过来了。
陈子兆把手里的书放回,捏了捏两侧的内眼角,“你今日白天便不要看了,让暗棋她们看吧。”
嗯?她找的事情让别人干,自己歇着?不合适,不合适。
陈子兆:“你白日去看看九枝吧。”
嗯?九枝怎么了?
“之前沈明德的事结束后,郑敏达给我来过信,九枝看到了,她父亲是当日的河汉府府学典籍,她自当知道郑敏达是当时的河汉府府尹。”
嗯嗯,沈明心点头。所以呢?
“你说她若是既看到了京畿飞洒的折页,又看到了那封信,会不会觉得此事有可能是我指使的郑敏达,然后去寻郑敏达质问真相?”
不会吧,这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吗?九枝胆子那么小。
但是好像也说不好,万一就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呢?
沈明心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九枝。”
陈子兆满意点头。
山骨跟着自家殿下从尚书内省出来,按理来说,一个合格的影子杀手就不应该质疑主子的任何言行,但他憋了半天实在是没忍住,“殿下,您就是想让沈明心休息休息吧。”
翻了一夜的书,就算陈子兆拿的是他们庆宁宫最好的蜡烛,墨字也伤眼,山骨自己都感觉眼睛不太舒服,他家殿下虽然是熬夜专业户,但看着双眼通红,应该也不好受。
那他让沈明心去找九枝,而不是留在殿里继续翻书到底是因为什么好像也不难猜。
而且关键是他家殿下找的这个借口,他作为一个外人听着是真的不那么合逻辑,也就沈明心能信。
陈子兆脚步停了下,“山骨,你话有些太多了。”
山骨赶紧住了嘴,非常想给刚刚张嘴的自己一巴掌,这话题就不能聊。
沈明心把刘长赢和夏宜人叫到了一起,刘长赢对整件事知道得更清楚,所以沈明心只是向她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翻侧殿里的书,需要找什么,然后让她再把所有事和夏宜人解释一遍。
然后她指好昨夜同陈子兆、山骨已经翻过的,让她二人不要做无用功,还特意叮嘱了一句,等自己的差事做完了再来她这翻。
对刘长赢她还是非常放心的,她比较担心夏宜人,依照她对唯粉的了解,她如果听说找到那本书可能就能帮陈子兆,她可能不管不顾就开始找了。
这样很容易被吴执事发现她们在干什么。她又专门叮嘱了一下刘长赢一定要看好夏宜人,这才出了门。
九枝当然还在庆宁宫,只是她今日不当值,沈明心先问过了庆宁宫今日当值的人,才摸索着转过好几条巷道去找人。她们尚书内省的内官再怎样也算是女官,都有自己独立的寝房,但像九枝这样的宫女,就是好几人共用一间卧房。
七拐八绕地寻得了路,沈明心推开房门,那间不算太大的卧房,一推门就是一排土炕,没有高床软枕,甚至除了睡觉的地方就没有其他陈设。
“九枝?”她看见床上好像躺着个人,应该就是九枝,她也不是很确定。
她喊了一声,可是床上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沈明心走过去,看见床上躺的确实是九枝,她身上压着一床极厚实的被子,可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色则完全是青紫的。
她忽然觉得不太妙,手隔着被子推了推床上躺着的人,“九枝?”
没有任何回应,九枝的身体只是在炕上被她推得歪了一下。
沈明心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她先是按照之前在电视剧里学的,把手指放到九枝鼻子下,也没感觉有热气喷到手上,接着她去按她颈项上的脉搏,也没有反应。
她在这具躯壳上已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
沈明心飞快跑出卧房,但也没忘记先将房门关好,之后才去正殿找陈子兆。
陈子兆正准备打今天的五禽戏,就见她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九枝——”
她的脸色铁青,一句话好像卡在喉咙里,不管怎么样也吐不出来。
陈子兆倒了杯水让她慢慢来,沈明心闭了下眼睛,“九枝死了。”
陈子兆让她去看九枝其实确如山骨所说,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这是在庆宁宫里,他的地界。
不管是刘娴妃还是官家想要在这里做什么,都不可能。
那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死?
他先让沈明心多喝两口水,接着又喊过山骨,让他去看一眼怎么回事。
沈明心捧着水杯的手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是真的没有这么直观地面对过生死,何况她来找九枝时完全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陈子兆站在她身旁,知道此刻她内心所受的震动也仅能由她自己平复,他只能站在她身后。
沈明心把一杯热水喝完,山骨还没回来,她转头去看陈子兆,“你说,她为什么会死?”
这要等山骨回来才能知道,可陈子兆知道她现在需要听的并不是理性的分析,“你是在自责吗?”
沈明心愣了一瞬,她确实在自责,她在想如果她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把任务发给陈子兆,而是来看看九枝,好好盯着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她仍记得九枝拉着她哭得眼睛红肿,说她的家仇,说她怕死,她真的怕了。
沈明心盯着手里空空的,已经没有一滴水的杯子,瓷杯底的釉面光滑细腻,可在杯底就好像是观天的井底,她看着那方逼仄的天地,“我不该自责吗?”
“等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再自责也不迟,”陈子兆从她的手中拿走瓷杯,“山骨还没回来,你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双手握着的东西被取走,她又盯着空落落的掌心看了许久,陈子兆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人是毒死的,应该是今日一早断的气,具体是什么毒不知道,但她卧房里的东西我大概都取了一些,准备等等去找张老验一验。”山骨一回来就见到这两人一个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另一个站在身后不发一言,可他总要汇报事情,就只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陈子兆眉心拢得很紧,庆宁宫里怎么会有毒?
这地方他应该防得密不透风,任何毒物都不可能有进来的可能。
沈明心想到了一样的事情,她看向陈子兆,“你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递进来时山骨绝对不会检查?”
陈子兆:“你还记得那条任务?”
对,她因为害怕九枝会做傻事所以让陈子兆要小心暗杀,他应当是格外小心的。
陈子兆想了想:“只有两种东西,山骨是不会过问的。”
山骨接过了话:“第一种是与殿下绝对无关的,庆宁宫宫人的私人物品,但这几日庆宁宫中所有人应当都没拿过私人物品。另一种就是外朝官员给殿下的信件。”
沈明心和陈子兆的视线相交,几乎同时同刻想到了一样的东西,“郑敏达的信——”
她先抢了一句:“你方才和我说,九枝看到了郑敏达的信,虽然我觉得直接去质问郑敏达是极端危险,不符合九枝性格的事,但如果他觉得已走投无路非要赌一把呢?”
“郑敏达知道了当年蒋家还有漏网之鱼,又会不会想方设法杀人灭口。”
山骨插了句话,“这可是在内宫啊,郑大人能在内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陈子兆问他:“郑敏达昨日可曾来信?”
山骨想了想,“所有来信都放在您桌案上了,没有您准许,应当谁也不能动。”
山骨只会把寄给陈子兆的信收拢后放到他案头,并不会刻意去看都有谁的来信,陈子兆和沈明心一道来到桌案边,沈明心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垫在手中把那些信一封封抽出来看。
翻了五六封,果然找到了郑敏达寄来的信。
陈子兆从沈明心的手中接过帕子包着的信,递给一旁的山骨,“拿去给张老看一眼。”
“可是这信里的内容——”山骨沉吟了下,主要是实在不知道郑敏达在信中会写些什么,是否适宜给张老看。
“先查清楚九枝的死因吧。”
沈明心此刻还用牙齿死咬着下唇,咬得嘴唇泛白,陈子兆在这深宫里见惯了生死,一个宫人的死活原本也不在他眼中,可沈明心却为此十分困扰。
那就先查清楚。
沈明心按住陈子兆的手,“这件事可以暂放,要先找河汉府志。”
如若当真是郑敏达做的,她就必须找到这本书。
此时已不止是要救陈子兆了,沈明心想。
总要有人告诉这些为恶者,什么叫做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