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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联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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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岁宁喝了几口白婉递过来的热糖水,总算恢复了些气力。
“眼下条件简陋,只能先将就着喝些糖水,待到听雪苑,我再命人为三小姐熬制汤药。”白婉帮她掖好被褥。
“多谢白姑娘,深夜赶路,不知是出了何事?”
“多事之秋罢了,三小姐莫要忧心,好好养伤才是。”白婉神色淡淡,不欲多言。
宣岁宁点了点头,也好,她不问她,她也不问她,彼此本就不相熟,也无叙旧可言。
车内安静几瞬后,被一破空之声打破,“咻”地一声,一支利箭穿过车门直插进来,堪堪钉在宣岁宁上方木案上。
“吁!”驱车人刹住马车,拔出藏在底座的长刀,护在车帘处,“小姐,有刺客。”
白婉小指弯曲,凑到唇边吹响,瞬间功夫,掩在黑暗中的暗卫如数围向马车,将车中二人牢牢护在身后。
宣岁宁心里一紧,担心地看着同样纤弱无骨的白婉,“白姑娘当心。”
说话间,又一支利箭擦车而来,钉在木架上,发出骇人的嗡鸣声,紧接着密不透风的箭雨接踵而至,暗卫拔刀挥砍。
夜风凛冽,寒霜肃杀,黑马受惊发出阵阵嘶鸣,中箭的身躯血流不止,愤怒间冲出箭阵。
黑马癫狂无状,一路狂奔,车身剧烈震荡,宣岁宁整个人被甩到角落,脑袋重重磕到案桌上,白婉则蹲下身去,双手牢牢把住坐凳。
白婉拽住她的手腕,“没事吧?”
“没……没事。”她头痛欲裂,整个身子就像被震散了架一样,剥皮拆骨般的痛。
白婉脱下外袍,一端绑在车窗上,一端绕在宣岁宁胳臂上,匆匆道:“你抓紧,我去驱车。”
“白姑娘务必小心!”情况紧急,宣岁宁也没再多言。
白婉身量单薄,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她咬紧牙关,俯下身去奋力拽住缰绳,黑马吃紧,立下抖擞着身躯,似要将人甩下去。
车驾外是漫无边际的黢黑山间小路,若贸然跌下去,即便侥幸没有摔得半身不遂,也不好生存,蛇虫野兽不说,黑灯瞎火地恐怕连回家的路都摸不着。
白婉快速权衡后,拔出腰间匕首,使出浑身力气扎入黑马脖颈处,又深深旋了两下,滚烫热血立即溅她一身。
须臾间,黑马倒下,马车骤停,宣岁宁被勒红的胳臂瞬间松了紧,轻快不少。
“如何了?”白婉掀开帘子问她。
宣岁宁见她一身白衣被染上了猩红血液,连面上都有,还是那副淡定自若、清冷如雪的模样,“无碍的,你没事吧?”
白婉摇了摇头,进去将宣岁宁扶了起来,“我没事,我们得赶紧下车,万一还有追兵就遭了。”
宣岁宁依言,就着她的手起身,将外袍扯下递给她:“白姑娘穿上吧,外面风大,染了风寒可不好。”
白婉随意穿上外袍后,牵着宣岁宁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下车。宣岁宁的虚弱无力的脚绊到木阶上,身子猛地往前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白婉急时扶住她,“小心。”
宣岁宁刚稳住身形,余光便瞄见一道森白寒光向白婉袭去,她瞳孔骤缩,想都没想径直扑向白婉,抱住她滚到地上。
黑衣人见一刀落空,连忙抬手,又往倒地二人这边一通乱砍,嘴里叫嚣着:“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
宣岁宁背部挨到石路,痛得她挤眉弄眼直打哆嗦,抬手轻轻扶起同样羸弱吃痛的白婉,附耳轻语:“膝下二寸。”
银光刺破黑刺,在刀刃即将落下之际,白婉挥动手中匕首划开黑衣人膝盖处,黑衣人吃痛,宣岁宁连忙撒出手中尘沙,眯着他眼睛。
“你,你们!”黑衣人揉眼,本就一片漆黑,只有车内一丝微弱烛火,现下更是一点都看不见了,他再次乱挥长刀,刀刃劈在石路上嘎嘣作响。
地上二人趁机往后侧方挪动位置,宣岁宁平复心绪,瞅准时机后,用尽全身力气抬腿一踢,径直踢向那人手腕处,长刀坠落。
白婉见状,立即夺过长刀,猛然起身,持着长刀利落捅进黑衣人腹部。
“你——”黑衣人挣扎两下便倒地不起。
宣岁宁愣在原地,只觉眼下场景太过熟悉,这位白婉姑娘竟如那夜的楚辛珏一样,冷静自持,杀伐果断。
白婉浑身脱力,手有些颤抖,她挪过去扶起宣岁宁,“三小姐,我们赶紧走。”
宣岁宁搭上她的手,俩人相互扶持着,颠颠撞撞地往山间小路里处走。
太极殿中,众人默不作声。
就在刚刚,楚辛珏当众命人押上被府卫擒住的数名纵火犯,连带火桶火油、令牌武器等证物,陈情后,剑锋直指冯府。
楚辛珏走下龙椅,冷戾道:“冯家目无王法,公然焚毁东宫,欲置孤于死地,人证物证俱在,诸位可有疑问?”
铁证如山,冯家党羽一时间尚未找出强辩之词,白薛两家旧日门生先前一言不发,这会儿却都纷纷站出来,明里打着公义的名号,暗里隐晦地为楚辛珏说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一外姓人,前朝外戚干政颠乱朝纲,我朝当以为鉴。”
“早前便听闻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不睦,想来都是背后受了冯家人挑唆,义王冯璋以下犯上其罪当诛,他冯家竟然怀恨在心再三报复,好在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象。”
薛家旧部秘书省少监趁机进言:“听说太子妃昨夜在坤宁宫遭受冯家大小姐虐打性命垂危,如今又被一把火焚死东宫,恳请皇后娘娘严惩凶手!”
有人小声道:“冯家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后娘娘,这般行径莫不是将娘娘置于不仁不义之境?只怕民间多有议论,说娘娘贪权霸政,与太子争夺江山呐。”
近些年,太子楚辛珏逐渐势弱,朝中少有簇拥者,加上他脾性越来越暴戾,更受权臣嫌弃。
除却坚定的皇后党,中间摇摆派和其他皇子党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眼下态势,直指冯皇后母家,他们亦苦冯家旧矣,或许此事真能对如日中天且嚣张跋扈的冯家制衡一二。
他们一反常态地也站了出来,纷纷出言声援楚辛珏,直逼冯皇后讨要说法。
冯皇后冷哼,“平日里也不见你们有哪些真知灼见,如今倒是一个个牙尖嘴利,声势骇人。”
楚辛珏踱步而下,盯着冯皇后眸里没有一丝惧意,“太子妃尸骨未寒,母后可要亲眼瞧瞧?她遍体鳞伤地化为一捧焦土,您猜,薛老太君知道了会不会气绝而亡?”
旁边惊闻噩耗的楚景知攥紧袖中拳头,面上却故作镇定,未显露出一丝伤心之意。
冯皇后眼神阴毒地回视着他,亲手养大的狼崽子现在跳起来想要咬她,她恨不得立即将他拖下去鞭笞至死。
白家门生刑部侍郎董玉从袖中掏出数张信条,“皇后娘娘,这些是当年冯国公将贩卖私盐案嫁祸给前右相魏崇的罪证,冯国公私下多番与海州知府通信,二人合谋敛财,事发之际伪造证据让魏右相顶了包。”
崔歧凑过去仔细瞧了眼,“哎呀,铁证如山呐,当年震惊朝野的私盐案居然另有隐情!”
冯皇后面色难看至极,扫视一周,知晓有人缜密布局,为了就是断她羽翼,可眼下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得不给出一个合理交代。
“冯国公府为泄私愤纵火烧宫,谋害太子未遂,意外导致太子妃惨死火海,罪证确凿,从即日起,冯国公剥去公爵,其子义王褫夺亲王封号,府中一众圈禁三年不得私自出入。私盐一案牵扯甚广,交由刑部主审,大理寺复审,都务必给本宫查明白了。”冯皇后想快些息事宁人。
楚辛珏眸中露出不满之色,嘲讽道:“母后还是一惯喜欢禁足啊,几日前你也是这般罚我禁足的,你看,我现下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吗?”
“对了,薛家封国公的懿旨还没下吧?同为公侯之女,太子妃就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吗?这不是意外,这是谋杀,是谋杀啊,母后!你公然徇私偏袒冯家,要怎么跟他们交代?”他抬手指向百官,疾言厉色道,脖颈间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又要怎么跟我父皇交代呢?”冰声入骨,闻者生寒。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有心者开始意有所指地将矛头指向冯皇后。
“够了!你到底想如何?”
楚辛珏勾唇大笑,“我想怎样?我想冯家以命抵命,冯颜自缢谢罪为太子妃陪葬,冯家子侄世代不得入仕为官和封候拜将,母后,您能做到吗?”
“您若做不到,我想史官们的笔定会为母后大书特书,民意海海,只怕上面那把椅子您可坐不稳呐!”
冯皇后怒视着他,很显然,这一局她败了,败在冯颜的愚蠢,败在她的轻敌,败在底下一群心思各异的老狐狸。
“好,如你所愿,不过冯颜与七皇子已有婚约,皇家人不得自缢,本宫就罚她跪在东宫门前七七四十九日,日日为太子妃披麻戴孝诵经祈福,你可满意?”
“婚约?”楚辛珏冷笑:“您说是就是吧!母后知晓我与太子妃情深似海,她骤然被害,我岂能轻易放过凶手?我可以看在母后的面子上饶她一命,不过在跪刑之前,请将太子妃受的三十脊杖、针刑、巴掌、拳脚都悉数还到她身上。”
“否则,我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