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未能驻留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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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瞬间碾碎。
梦栀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抹冰冷却用尽全力的握力。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初影手指的轮廓，那细微的、因用力而嵌入她皮肤的触感，那最后一丝绝望传递而来的、微弱的颤抖。
然后，空了。
巨大的、无法抗拒的下坠力，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她徒劳的抓握。
初影的手，像一尾冰冷的鱼，滑出了她的掌心。
梦栀的瞳孔里，倒映着初影向后坠落的那个瞬间。她的长发在风中骤然散开，如同黑色的羽翼，却又无法承载任何重量。大衣的下摆翻飞，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甚至在那极短的坠落瞬间，梦栀仿佛看到她嘴角噙着一抹极其淡的、彻底解脱了的平静。
那么快，又那么慢。
慢到足以让梦栀看清每一个细节，看清她如何被地心引力捕获，如何融入那漫天纷飞的大雪，如何变成一片飘零的、坠向深渊的雪花。
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来不及再次伸出手，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呐喊和哭泣都死死地哽在喉咙深处，凝固成一块冰冷的、无法融化的坚冰。
“噗——”
一声沉闷的、被风雪削弱却依旧清晰可辨的声响，从楼下遥远的地面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摔碎。
又像是一颗心脏，在胸腔里彻底爆裂的声音。
整个世界，在那一声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声消失了。
雪落无声。
所有的色彩、声音、温度，都从梦栀的感知里瞬间抽离。她僵直地站在天台边缘，一只手还徒劳地伸向虚空，保持着那个可笑的、试图抓住什么的姿势。
指尖上，只剩下那片刚刚落在她手背、此刻正迅速融化的雪花，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刺骨的冰凉。
以及……一句轻得仿佛从未存在过、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般刺入她灵魂深处的低语，随风飘散，余音袅袅：
“谢谢你，曾试图为我停驻。”
曾试图为我停驻……
试图……
停留。
巨大的空白吞噬了她。没有疼痛，没有悲伤，没有思考。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的空白。她像一尊被冻结在时间尽头的雕塑，站在风雪呼啸的天台边缘，望着楼下那片逐渐被雪花覆盖的、模糊的黑暗。
直到——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楼下某个方向爆发出来，划破了这死寂的雪夜！
紧接着，是更多的惊呼声、嘈杂的脚步声、对讲机刺耳的电流嘶吼声……混乱的声浪如同潮水般猛地涌入梦栀的耳膜，将那片冰冷的空白瞬间击得粉碎！
现实，带着它全部的、狰狞的、冰冷的重量，轰然砸回她的世界。
她猛地收缩回那只僵在半空的手，指尖颤抖着，上面除了雪水，空无一物。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什么也没有抓住。
只有那抹迅速消失的水渍，证明着那片雪花的短暂停留，证明着那只手的冰冷触感，证明着那句消散在风里的感谢……证明着，她最终，无可挽回的失败。
一股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迟滞地、却无比凶猛地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踉跄着向后退去，直到后背重重撞上冰冷湿滑的护栏，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楼下，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呼啸着，红蓝闪烁的灯光穿透雪幕，将周围建筑物的墙壁映照得光怪陆离。人们嘈杂的议论声、哭喊声、维持秩序的叫喊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这一切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梦栀茫然地抬起头，望向那片初影消失的虚空。
大雪依旧纷扬落下，无声地覆盖着一切，试图掩盖所有的痕迹，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罪恶。
它们落在她的脸上，冰冷的，瞬间融化，和滚烫的泪水混合在一起，蜿蜒而下。
她失败了。
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变量，一个能改变悲剧结局的穿书者。她努力了，挣扎了，陪伴了，甚至差点搭上了自己。
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改变。
她没能阻止那封诬告信，没能阻止那场爆炸，没能洗刷她的冤屈，没能拉住她下坠的手。
她只是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一个亲历者。从一个为纸片人命运意难平的读者，变成了一个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这场盛大而绝望告别的……剧中人。
她改变了过程，却无法撼动结局。她甚至可能……加速了它的到来。
“谢谢你，曾试图为我停驻。”
初影最后的话语，像一句最终的判词。
她只是“试图”停驻，却终究未能真正改变风的方向。
寒风依旧凛冽，吹透她湿透的衣衫，冷入骨髓。
楼下的喧嚣似乎渐渐被控制住，但那种弥漫开的、关于死亡和悲剧的沉重氛围，却更加浓郁地笼罩着这片天地。
梦栀缓缓地蹲下身，蜷缩在冰冷积雪的天台角落，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她没有再哭出声，只是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雪花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试图将她也一点点覆盖，如同覆盖楼下那个已然逝去的灵魂，如同覆盖这个冰冷而绝望的世界。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穿书之旅里，她终究只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早已写好的告别。
一场无声的，盛大的，绝望的。
告别。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未能驻留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