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纵不得》陆九斯

2、第 2 章

　　一大早，院子里的枯树上落了不少麻雀，叽叽喳喳的不停歇。
　　树上也没有果子能吃，麻雀依然是一茬一茬的来。
　　丫鬟们去赶了好多回，就怕吵着季砚蓁。

　　秋嬷嬷送走王府里的大夫，刚转身，就听院子里传来丫鬟激动的声音：“醒啦！二公子醒啦！”
　　秋嬷嬷眉间的愁容一松，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连忙往院里走，一边招呼人先煮些糖水过来，等会儿再准备吃的，一边让人记得把药熬上。

　　跨进门槛时，突然反应过来，秋嬷嬷低声对一旁的小丫鬟道：“瞧我这记性！快去，告诉王爷一声。”
　　“诶，我这就去。”小丫鬟应道。

　　季砚蓁昏睡了好几天，醒过来了依然还是有些迷糊，他扶着脑袋靠在床边，觉得脸上痒痒，抬手去挠。
　　秋嬷嬷一进门就见不好，几步上前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哎哟我的少爷，这可不兴挠啊，日后要落疤了！”

　　这几天下人一直悉心照顾着，给季砚蓁的眼睛敷着帕子，消肿不少，眼下虽然还有些红，但不至于睁不开。
　　手被抓住了，季砚蓁左右看了看，虽然丫鬟小厮还是那些人，但这屋子不是他原先住的地方，他嘟囔着问秋嬷嬷：“嬷嬷，我这是在哪儿？”

　　秋嬷嬷想到自家少爷那日听完圣旨后气急攻心昏过去的模样，怕他这会儿刚醒过来听见誉王的名字又要气着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没等到回答，季砚蓁抬头看了秋嬷嬷一眼，边上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季砚蓁蹙着眉，慢慢想了起来。
　　兄长出事的噩耗传回来后，他来不及伤心掉眼泪，就被季家后院那群女人找上门各种奚落，还妄图抢占母亲留给他的财产。
　　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季砚蓁早就知道那些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让人寒心的是皇帝下的那道圣旨！

　　季砚蓁垂眸，一想起来心中就忍不住悲愤，替兄长感到不值！
　　效忠于这等昏君，还为此丢了性命！真的是太不值了……
　　季砚蓁紧紧抓着被子，眼里又溢出泪水。

　　下人送来了热水，秋嬷嬷让其他人都退下去，她拧干帕子坐在床边给季砚蓁擦脸：“我的好少爷，可切莫再哭了，眼睛要坏了呀。”
　　“嬷嬷——”季砚蓁嘴一瘪，开口就是哭腔，叫了一声后便难过得说不出话。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担心得不行，眼下遭此大难，怎么可能不心疼。
　　秋嬷嬷抹了把眼睛，劝道：“我知道您难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往前看，如今您身在王府，可千万别再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王府不比季府，能由着季砚蓁的性子胡来。
　　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秋嬷嬷怕季砚蓁乱使性子惹恼了宇文越，眼下哪怕见他面色惨然，还是得谆谆叮嘱。
　　“我见王爷并没有传言中那般冷血无情，您这几天病着，一直不曾醒过来，他每日都要来问好几次您的情况，夜里更是一直在外间守着，就怕您病情加重。咱们日后在王府里可得收敛着些。”

　　季砚蓁委屈地看着秋嬷嬷，没有说话。
　　“老奴知道您不愿意，可是皇命难为，以后只能留在王府，老奴怕您触怒了王爷，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秋嬷嬷既担心又着急：“如今您没了依靠，老奴害怕呀！大少爷和夫人泉下有知，也会希望您好好的，您就乖乖的，听我这一次可好？”

　　秋嬷嬷说完，季砚蓁垂着眼默默地流眼泪，轻声说：“我知道了。”
　　“诶！”秋嬷嬷给他擦干眼泪，扶他起来洗漱。
　　换了身衣裳从屏风后出来时，宇文越正好进门。

　　秋嬷嬷赶紧行礼，暗中拽了拽季砚蓁的袖子。
　　季砚蓁站着没动，一直盯着宇文越，直到他走到眼前。
　　秋嬷嬷着急，知道季砚蓁的性子又上来了，刚才的话他听进去了，但是消化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连忙去看宇文越的脸色，还好还好，誉王看上去并没有在意。

　　宇文越撩袍在桌边坐下，看了秋嬷嬷一眼：“你先出去，本王有话和他单独说。”
　　秋嬷嬷担心地退了出去，宇文越伸手示意季砚蓁：“坐。”

　　季砚蓁坐下，宇文越打量了他几眼，脸色比前几日刚接回府时好了不少，额头上还有些淡淡的红疹印子，再有几日就能彻底消完。
　　就是人看着没什么精神，眼睛也红红的，估计是方才醒过来又哭过了。
　　他和季凌云亲近，伤心是在所难免的。

　　想到季凌云，宇文越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纸递了过去。
　　“你兄长托本王照顾你，日后你就在王府住着，有什么需要就找管家。”
　　宇文越说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带着一丝上位者习惯性的威严。

　　季砚蓁惊讶地抬头，迅速拿过纸张！
　　看到熟悉的字迹，季砚蓁顿时红了眼眶，拿着信纸的双手微微颤抖。
　　兄长背着他玩耍的日子恍如隔日，如今却和母亲一样化作一抔黄土，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季砚蓁忍不住鼻酸，想到方才秋嬷嬷和他说的话，又伤心又委屈难过。
　　伤心兄长英年早逝，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难过自己即将开始寄人篱下的生活，要和眼前这个硬邦邦的男人一起过日子。

　　这辈子都不曾这么难受过，季砚蓁难掩情绪，一时悲从中来，抱着信纸“哇——”地一声崩溃大哭！
　　一开始还只是干嚎，后面扯着嗓子又哭又喊！

　　门外等着的秋嬷嬷听见声响一惊，生怕宇文越把季砚蓁怎么了，一时也顾不上规矩，直接带人闯了进去！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场面有些奇怪，季砚蓁和宇文越坐在桌边，一个嚎啕大哭，一个干看着。

　　秋嬷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光看季砚蓁哭得那么惨就做不到无动于衷，哪怕知道这里是宇文越的底盘，此刻也是心疼盖过了一切。
　　她一边带着人去哄季砚蓁，一边和宇文越告罪，请他先离开，等公子身体好些了他们再去请罪。

　　宇文越愣愣地站起来，说实话，他也吓了一跳，前一秒还见季砚蓁好好的，谁知道下一秒就爆发了。

　　季砚蓁抱着信纸哭得稀里哗啦，嘴里不时哭喊着“哥哥”，声音嘶哑又悲戚，一旁的丫鬟小厮们也跟着抹眼泪。
　　宇文越看着心里不太好受，可他也没办法，不能告诉季砚蓁实情，只能让他陷在悲伤的情绪里。

　　“不必，你们好好照顾他。”宇文越没让人送，交代了秋嬷嬷一句后，转身离开。
　　季砚蓁哭得太伤心了，他看着于心不忍，就算秋嬷嬷不请他离开，他也坐不住了。

　　出门时看见府上的下人端着药碗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脸踟蹰。
　　里头估计一时半会儿哭不完，宇文越对下人摆手：“先下去吧。”
　　下人告退，宇文越听着季砚蓁的哭声，拧着眉走出院子。

　　迎面撞上赶过来的管家，宇文越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交代道：“让人多留点心，有什么事就来通知本王。”
　　管家赶紧道：“小的明白。”

　　直到进了书房，季砚蓁痛彻心扉的哭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宇文越有些替季凌云感到头疼，日后他回来了，季砚蓁不知道会有多生气，不用猜都知道到时候哭闹肯定是少不了的……

　　转念一想，有那闲工夫去担心以后的事情，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宇文越捏了捏眉心，眼下季砚蓁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去，季凌云起码还知道怎么哄这个弟弟，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