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墨》知玖奕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情书风波与无声的冰墙

　　秋意渐浓，校园里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白色的天空。高三的日子像上了发条般紧张有序，却也难免有些青春期的涟漪悄然荡开。

　　这天下午物理课结束，庄维越正收拾教案，学习委员抱着一摞作业本过来，最上面放着一个淡蓝色的、叠得十分精致的信封。

　　“庄老师，刚才在年级信箱里看到的，好像是给您的。”学习委员小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又腼腆的笑意。

　　庄维越愣了一下，接过那个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用水彩笔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他心下有些疑惑，当着学生的面也不好拆开，便随手夹进了教案夹里。

　　这一幕，恰好被正准备离开教室的楚墨收入眼底。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那抹突兀的淡蓝色上停留了零点几秒，随即又恢复成一潭死水，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教室。

　　庄维越回到办公室，才想起那封信。他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开头一句便是——

　　“亲爱的小维老师：”

　　庄维越眉头一跳，这个称呼让他有些不适。他快速浏览下去，信的内容是一个署名“何屿”的女生写的，文字热情洋溢，充满了少女朦胧的倾慕，字里行间提及了几次他上课时的细节和课后短暂的交流，最后委婉地表达了希望能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是一封情书。庄维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对待学生向来有分寸，没想到还是遇到了这种情况。处理这种事情必须果断且谨慎，不能伤害学生的自尊，但更要明确界限。

　　他正思考着如何处理，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

　　推门进来的，竟然是楚墨。他手里拿着一张物理卷子，是昨天布置的一道极难的拓展题。他走到办公桌前，将卷子放下，指尖点了点其中一处他用了非常规解法的地方，然后便沉默地看着庄维越——这是他们之间惯常的、讨论问题的方式。

　　庄维越的注意力立刻被卷子吸引，那封信被他下意识地随手压在了教案下面。他拿起卷子，仔细看楚墨的解法，眼中再次露出赞赏：“妙啊！用共形映射来转化这个静电势场问题，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兴奋地拿起笔，想和楚墨深入讨论。然而，楚墨的目光却越过了他，落在了那本教案上——淡蓝色的信封一角，正从教案边缘露了出来，那个“小维”的亲昵称呼和右下角画着的爱心，隐约可见。

　　楚墨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住了。

　　庄维越并未察觉，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着他的思路：“……这里引入保角变换，确实比标准答案的格林函数法更简洁……”

　　楚墨忽然往后退了一小步，打断了庄维越的话。他伸出手，飞快地将自己的卷子从庄维越手下抽了回来，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粗鲁。

　　庄维越愣住了，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楚墨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他紧紧攥着卷子，指节用力到泛白。半晌，他才用极其生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声道：

　　“……不用了。”

　　说完，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冲出了办公室，连门都没关。

　　庄维越彻底怔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他下意识地追到门口，只看到楚墨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决绝而仓促的背影。

　　一阵冷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将教案下那封淡蓝色的信吹落在地。

　　庄维越弯腰捡起信，看着那个“亲爱的小维老师”和露出的爱心图案，再回想楚墨刚才异常的反应和死死盯着教案的视线……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击中了他。

　　楚墨……他是不是看到了？他误会了？

　　庄维越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想立刻去找楚墨解释，但现在是课间，人多眼杂，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而且，怎么解释？直接说“这不是情书”或者“这是别人写给我的但我不会接受”？这岂不是更加奇怪？

　　接下来的几天，庄维越清晰地感受到了楚墨筑起的、比以往更厚更冷的冰墙。

　　他不再在课后留下任何疑问。
　　庄维越主动找他讨论问题，他不是低头装作没听见，就是极其简略地回答“没问题”、“懂了”。
　　他甚至不再看庄维越的眼睛。
　　那种细微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和联结，仿佛一夜之间蒸发殆尽。他又变回了那个最初的样子，甚至更冷，更难以接近。

　　庄维越试过在放学时等他，楚墨却总能提前避开。
　　他发的信息石沉大海。
　　他甚至让江澜去探口风，江澜也只是无奈地摇头：“他什么都不说，就是比以前更沉默了。”

　　那封被庄维越迅速处理掉并明确回复拒绝的信，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未曾惊起写信人太多的波澜，却意外地在楚墨沉寂的心湖里，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海啸，将他再次推回了孤独的深渊。

　　庄维越看着楚墨日益沉默消瘦的侧脸，心里又急又痛，却仿佛被那堵无形的冰墙隔绝在外，无计可施。

　　秋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玻璃窗，一片寒凉。两人的关系，仿佛也随着气温，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