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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骤雨将至与并肩之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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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台,陈焰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林晚舟正蹲在灶台边,手里拿着个平底锅,小心翼翼地翻着锅里的鸡蛋。晨光透过她颊边的碎发,在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原本凌厉的轮廓柔和了不少。锅里的鸡蛋边缘微微焦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和昨天王阿姨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是完全不同的味道——带着点笨拙的认真。
“醒了?”林晚舟回头看她,眼底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朦胧,“张主编说今早菜市场有新鲜的海鱼,我想着给你补补。”
陈焰愣了愣,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提过小时候在海边待过,最爱喝奶奶炖的鱼汤。她没指望林晚舟会记着这种随口说的小事,可这人不仅记着,还真的在动手做。
“你居然会炖鱼汤?”陈焰凑过去,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奶白色汤汁,鼻子忍不住动了动。
“昨晚查了菜谱。”林晚舟的耳尖有点红,用锅铲把煎好的鸡蛋盛出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先尝尝这个。”
陈焰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蛋,外酥里嫩,带着淡淡的盐味,是她喜欢的口感。她忽然笑出声:“林大律师,你是不是偷偷练过啊?这水平都能开小饭馆了。”
林晚舟没接话,只是把盛好的鸡蛋往她面前推了推,嘴角却绷不住地微微上扬。过去在律所,她的早餐永远是精确到克的全麦面包和黑咖啡,为的是维持“精英”的体面;可现在站在这油腻的灶台前,听着陈焰叽叽喳喳的夸奖,竟比打赢一场千万标的的官司还要踏实。
两人正吃着早餐,张主编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出事了!周明宇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陈焰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什么?检察院不是我们这边的吗?”
“是被人举报‘作伪证’,说是收了好处才诬陷赵启东。”张主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刚从朋友那得知,是副市长那边动的手,说是‘证据确凿’,要重新调查证词。”
林晚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抓不住周明宇的把柄,就从证词下手,想彻底推翻之前的证据链。”她放下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周明宇的儿子还在上学,他们多半是拿孩子威胁他。”
“那怎么办?”陈焰急得站起来,“我们去救他啊!”
“不能去。”林晚舟按住她的肩膀,眼神清明,“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们巴不得我们露面,好一并扣上‘教唆作伪证’的帽子。”她深吸一口气,“你先联系李教授,让他发动红泥沟的村民联名请愿,就说周明宇是为了村民才被打压,用舆论给检察院施压。”
“那你呢?”陈焰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联系之前相熟的刑事律师,让他们介入周明宇的案子。”林晚舟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调出一个号码,“另外,我助理应该把加密硬盘寄到张主编那了,里面有赵家早年的偷税记录,或许能找到他们和副市长勾结的实证。”她顿了顿,看向陈焰,“我们得兵分两路,但要保持联系,每小时报一次平安。”
陈焰看着她冷静安排的样子,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她知道林晚舟说得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她们现在能做的,是用各自的方式守住防线——林晚舟用法律的武器,她用舆论的力量。
“好。”陈焰用力点头,转身去拿背包,“我这就去找李教授,保证把村民的请愿书弄到。”
林晚舟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忽然开口:“路上小心。”
陈焰回头,冲她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放心,我可是陈焰。”
门“砰”地关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林晚舟看着桌上没吃完的早餐,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位刑事律师的电话。对方是她在法学院的学长,为人正直,最看不惯权力寻租的勾当。
“学长,我需要你帮个忙。”林晚舟的声音沉稳,“周明宇被以‘作伪证’的名义带走了,背后是副市长在施压……”
挂了电话,她又联系了张主编,确认加密硬盘已经拿到,约好在下午三点,在老纺织厂附近的咖啡馆交接。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手心竟出了层薄汗。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这次的对手比赵启东难对付得多。副市长手里握着权力,能调动的资源远非一个商人可比,稍有不慎,不仅救不出周明宇,她们俩也会被拖下水。可她不能退,不仅是为了红泥沟的村民,为了周明宇,更是为了身边那个冲她笑说“放心”的姑娘——她答应过要保护她,就不能食言。
窗外的天渐渐阴了下来,风起了,吹得槐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骤雨要来临。
陈焰赶到红泥沟时,正赶上村民们在村口的晒谷场集合。李教授站在石碾上,拿着大喇叭给大家讲周明宇被带走的事,人群里炸开了锅,愤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这群狗官!明宇是为了我们才得罪赵家的!”
“我们不能让他白受委屈!走,我们去市政府请愿!”
“对!去请愿!”
陈焰挤到李教授身边,看着群情激愤的村民,心里又热又酸。这些朴实的人或许不懂法律,不懂权力运作,却懂得最基本的道理——谁在为他们说话,谁在害他们。
“大家静一静!”陈焰接过李教授手里的喇叭,声音清亮,“去市政府请愿没用,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闹事的。但我们可以写联名信,签上所有人的名字,寄给省检察院,寄给中央巡视组,让上面知道周明宇是被冤枉的,知道红泥沟的老百姓信他!”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上前:“小陈姑娘,你说怎么签,我们就怎么签!明宇是好人,我们不能让他被欺负!”
“对!我们信你!”
“快拿纸来!”
陈焰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而坚定的脸,忽然想起林晚舟说过的“公益法律援助中心”。或许未来的路会很难走,会有很多像红泥沟这样的地方需要帮助,但只要还有人愿意相信,愿意站出来,就不算输。
她从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稿纸和笔,和李教授一起,让村民们挨个签字按手印。有人不会写字,就用手指蘸着印泥按个红手印;有老人看不清,就由年轻人念给他们听,确认后再按印。晒谷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几十人,到后来的几百人,连隔壁村的人都闻讯赶来,长长的请愿书上很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红手印,像一片燃烧的火焰。
下午两点,天空终于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湿了请愿书。陈焰赶紧和村民们一起,用塑料布把请愿书盖起来,小心翼翼地卷好,放进防水的文件袋里。
“我这就把请愿书寄出去。”陈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李教授说,“您帮我盯着点村里,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你路上小心。”李教授递给她一把伞,“这雨看着小不了。”
陈焰接过伞,转身往村外跑。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可她心里却烧着一团火。她仿佛能看到林晚舟在咖啡馆里等着交接硬盘,看到周明宇在看守所里坚持不翻供,看到那些红手印在雨里依然鲜红——她们都在各自的战场上,为了同一个目标坚持着。
三点整,陈焰准时回到老纺织厂附近的咖啡馆。林晚舟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拿铁。她换了身深色的连衣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又恢复了几分精英律师的模样,却在看到陈焰浑身湿透地跑进来时,立刻站起身,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
“淋湿了?”林晚舟的眉头蹙了起来,伸手想探她的额头,看有没有着凉。
陈焰往后躲了躲,笑着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没事,我火力壮。你看,村民的请愿书,够不够分量?”
林晚舟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又看了看她滴水的发梢和通红的脸颊,心里忽然一软。她没再提淋雨的事,只是把张主编刚交过来的加密硬盘推给她:“这里面有赵家的老底,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解密,把和副市长有关的内容整理出来,发给我联系的那位学长。”
“没问题。”陈焰拿起硬盘,揣进怀里,“对了,周明宇那边有消息吗?”
“学长说他见过周明宇了,对方咬死没作伪证,还说就算坐牢,也不会让红泥沟的孩子白受苦。”林晚舟的声音柔和了些,“他还提到,看守他的人里,有个是副市长的远房侄子,这本身就是违规操作,我们可以从这入手投诉。”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咖啡馆的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窗外的世界模糊一片,可窗内的两人却觉得心里格外亮堂。
“你说,我们能赢吗?”陈焰忽然问,声音有点轻。
林晚舟看着她,雨珠还挂在她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钻。她想起这阵子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相互猜忌,到仓库里的并肩逃亡,到老纺织厂的豆浆油条,再到此刻的兵分两路……她们早已不是孤军奋战。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陈焰放在桌上的手。陈焰的手被雨水泡得微凉,却带着熟悉的力量。
“不知道。”林晚舟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但只要我们一起,就不算输。”
陈焰愣了一下,反手握紧她的手。雨声很大,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可她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林晚舟的心跳,在雨幕里敲出相同的节拍。
是啊,赢不赢或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站在这里,用各自的方式对抗着黑暗,用彼此的温度驱散着寒冷。就像这骤雨里的两棵树,根在地下紧紧相连,枝叶在风雨里相互支撑。
雨还在下,但她们知道,总会有放晴的一天。而那时,她们会一起去红泥沟看星星,一起开那个公益法律援助中心,一起把这带着烟火气的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
桌上的拿铁渐渐凉了,可两人交握的手心,却越来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