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理之外》wh1t3fm

13、第 13 章

　　周日夜里，学院的旧钟楼敲了十下。空气冷得发紧，天空像一块未晕开的墨。图书馆阅览室的灯已经灭尽，只有西翼走廊的长窗还亮着一条光。

　　埃米莉亚没打算再学习，可偏偏被室友拉着去参加了楼下的聚餐。散场时，酒气和笑声还缠在衣袖上。她不想立刻回宿舍，就一个人沿着石板路走去。

　　拐进西翼，她看见那条熟悉的光。

　　——教授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走廊里溢出一点淡黄。她轻轻敲门，里面传来短促的回应：“进来。”

　　伊莲娜正对着一摞试卷批改。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便携灯，光圈压得很窄。她脱了外套，只穿着深灰的针织衫，袖口挽到手臂，露出清瘦的手腕。手边有半杯凉掉的茶。

　　“这么晚你还在？”埃米莉亚忍不住开口。

　　“院务会明早要数据。我嫌助理算得不准。”伊莲娜没抬头，继续批注，“你呢？应该在宿舍。”

　　“睡不着。”她如实回答。

　　屋里安静了一瞬，只剩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细声。

　　过了一会儿，伊莲娜停下，揉了揉眉心。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显得疲惫。

　　“教授。”埃米莉亚试探着，“我能帮您吗？哪怕只是打字。”

　　伊莲娜终于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外，又有点无奈。

　　“这里。”她把一叠表格推过来，“输入电子档，按系别分开。”

　　埃米莉亚立刻坐下，打开电脑。键盘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她一边敲字，一边偷偷看向对面的人。

　　伊莲娜专注批改，神情依旧冷静，可眉间那条淡淡的疲线始终没有散去。

　　——她忽然觉得心口发紧。

　　灯光下的教授，不再是课堂上的高远，而是一个在数字与文字里消磨精力的人。

　　“教授。”她轻声，“您……常常这样熬夜吗？”

　　“偶尔。”伊莲娜淡淡，“但年轻的时候更常。”

　　“那现在呢？”

　　“现在懂得节省。”她停顿一下，指尖按在太阳穴，“只是还没学会完全停下。”

　　空气静默。埃米莉亚忽然起身，走到水壶边，倒了一杯热水。

　　“别再喝凉茶了。”她把杯子轻轻放在她桌边。

　　伊莲娜抬眼，盯着她，没说话。良久，才低声：“谢谢。”

　　——只是两个字，却像比任何推理都更重。

　　她们继续工作。钟楼在远处又敲了一声，夜更深。

　　当最后一份表格完成时，已接近午夜。

　　伊莲娜放下笔，长长呼出一口气：“结束了。”

　　“终于。”埃米莉亚伸了个懒腰，笑起来，“我以为今晚要被困在比例里出不去。”

　　伊莲娜看她一眼，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忍不住要笑。

　　“走吧。”她合上灯，“我送你回宿舍。”

　　——走廊冷风扑面，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夜色包裹着一切，四周安静得只剩脚步声。

　　“教授。”埃米莉亚忽然开口，“如果您不是教授，只是普通人，会在这样的夜里做什么？”

　　伊莲娜沉默片刻：“我可能会去听钟声，然后回家睡觉。”

　　“那现在呢？”

　　“现在——”她顿了一下，“我送学生回宿舍。”

　　说完，她转身看她，目光安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

　　风吹过走廊，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没有去整理，只是静静走在她身边。

　　直到宿舍门口。

　　“晚安，哈特。”

　　“晚安，教授。”

　　她转身走进宿舍，心口仍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