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维科夫回声》玳沭

6、络紫

　　“岚局，我觉着这摊主智商可能一般。”
　　小刘一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拿手机给岚烟江打着电话，“我们打点好了几个老主顾，也安排了几个自己人过去，先试着把存货买下来……不对啊。”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怎么了？”
　　“老板不在车里。”
　　岚烟江刚刚把车停在烟大门口，听到这话皱起眉头。
　　“是个幌子？”
　　“我刚看过，那车跟监控里拍到的应该是同一辆，整车的存货，应该没办法在这里那么兴师动众地转移。”
　　小刘接着道：“我去探探？”
　　半晌没听到答音，小刘看了眼手机屏幕，电话还通着。
　　“岚局，你在听吗？”
　　“不用了，”岚烟江眼底划过一丝嘲弄，视线停在了不远处从校门口匆匆往外走的人身上，“叫上几个下手，直接去运货——尽量把车留好，秘密把货运出去，尽快。”
　　说完岚烟江挂断电话，启动引擎跟上了那个无知无觉的摊主。

　　——

　　三分钟前，烟大生物实验室外。
　　“你他妈不知道岚烟江正全力搜存货呢吗？！”
　　单哲的怒声回荡在无人的走廊里，面前是低头不语的摊主。
　　单哲把刚摘下来的口罩狠狠扔进垃圾桶，走到窗边强制自己压下怒火。
　　“你现在去存货那，别管重安局和岚烟江了，照死里弄，再不济给我把岚烟江重伤，让他躺床上昏迷十天半个月！”
　　摊主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可您不是说……”
　　“可你别给我捅这么大篓子啊？！”
　　单哲意识到自己音量的再度提高，又深呼吸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岚烟江现在记忆被替换了，他不会用自己的手环，况且——那东西现在在你手里。”
　　“那……其他人呢？”
　　“杀了。”单哲恶狠狠道。
　　……
　　摊主稳住心神，出校门后从烟大停车场里找到了单哲的车，又下意识朝周围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不远处的视线死角内，岚烟江含笑观赏着眼前的景象。
　　两辆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朝着相同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高楼逐渐稀疏，等到接近了小树林的边缘，随后跟过一路的车靠了上来。
　　“敢跟踪你老子，那就先弄死你……”
　　前面的汽车突然减速，岚烟江紧跟着停车。
　　摊主就地下车，抬抬下巴示意岚烟江下来。“跟踪吗不是？来来来，爷就站这！”
　　岚烟江坐在车里，看着挡风玻璃外挑衅的人——
　　他的右手腕上，赫然戴着岚烟江的银手环！
　　“不下来？给你十秒，从你那王八壳子里爬出来，不然老子打爆你的车！”
　　岚烟江没有动，他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的左手，腕上是一个铜制的手环。
　　他坐在驾驶座上暗自想到，或许摊主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为了防止他提前得知并利用起来，摊主拿走了他的银手环。
　　“五——”
　　“四——三——”
　　岚烟江绷紧了身躯，等待他数到最后。
　　“一！行啊你，够硬气……可惜没用啊，小子，留个遗言不留？”
　　摊主嘲讽地盯住岚烟江，铜制手环上的纹路隐约有些发亮。
　　“系统，取出负载火药的机械虫群，目标——岚烟江。”
　　摊主的身边凭空出现黑压压的虫群，径直朝岚烟江涌去！
　　同时，一个本不成形的想法在摊主的话里得到了确定。
　　岚烟江当即下车，拉开了和虫群的距离。
　　负载火药的机械虫群，从字面意思就能明白被它们碰到的后果。这个摊主和昨晚的怪物一样，不是现实的产物。
　　那么，我是吗？我的银手环，能不能发挥同样的作用？
　　“系统……”
　　叮——
　　岚烟江眼神一亮——赌赢了！
　　【检测到您成为道具“负载火药的机械虫群”的目标，是否取用反击道具“无尽黑洞”？】
　　岚烟江勾起唇，“是。”
　　话音刚落，摊主手上的银手环猝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岚烟江的腕上，同时岚烟江身侧出现了直径半米的黑洞，虫群被迫转换方向，不受控制地朝黑洞中心坠去！
　　六星道具“无尽黑洞”，完克四星道具“负载火药的机械虫群”。照岚烟江以往的性格，六星道具绝不会用在这样的小场面上——不过现在的他对道具还没有概念，能用便用了。
　　摊主明显没有想到银手环的凭空消失，本张扬的脸上血色尽褪，不自觉地向后踉跄几步。“岚烟江你……你他妈也出老千了？！”
　　【记忆备份植入，岚烟江 身份转换中……】
　　重安局岚烟江的记忆在脑中不断被压缩，最终作为片段，镶嵌在岚烟江的经历中。
　　摊主下意识要上车逃跑，谁知刚刚拉住车门，一把匕首飞来，直接钉在了车门上，离他的手堪堪只有几毫米！
　　下一秒，岚烟江踱步到他身后。
　　“岚……岚哥！都是单哲那个王八蛋，是他……他出老千把我带进来要害你！岚哥你还不知道这个副本的任务吧？我可以告诉你！别杀我！！！”
　　摊主脸涨的通红，站在岚烟江面前，已然是慌不择路。
　　岚烟江的眼神不似刚刚那般空茫，相反，那双黑瞳一如刚刚他用过的六星道具“无尽黑洞”一般，冰冷而凌厉。
　　岚烟江饶有兴味地盯住眼前受惊的摊主：“你是说，我蠢到连任务是什么都弄不清楚？”
　　“没有！不是！！！我……我该死，这是说的什么话……”
　　还没等岚烟江做出反应，摊主倒是狠狠甩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单哲真是要被你害死了，”岚烟江笑道，“本来这场争斗会很精彩的……可惜，被你降低难度了。”
　　岚烟江注视下的摊主不自主的抖作一团，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岚烟江的一举一动其实并无杀心。
　　岚烟江浮夸地叹口气，“单哲要是找个靠谱的，没准这次我真能栽他手里。”
　　“想活吗？”
　　摊主怔在原地，随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点头：“想……岚哥只要您能让我活着出去，我……我以后凡事听您调遣！”
　　“算了吧，我还不想被队友坑死呢。”岚烟江拔出匕首，“你叫什么？”
　　“……姚图。”
　　“哦，姚图。”岚烟江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到这个副本结束前给我老老实实当个NPC，别做出多余的动作，也别说多余的话。现在你可以滚了。”
　　摊主连声答应，忙不迭把自己塞进车里，只恨自己不能一秒内消失在岚烟江视野中。
　　岚烟江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小刘。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装上咱们的车了，马上出发！”
　　“不错，把货直接运到医院，务必让陈院长亲自监督接应。之后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待在医院里，哪也不准去，也不允许和任何人见面或者联系，让陈院长给你们安排个地方。”
　　“明白。”
　　小刘一招手，潜伏在周围的几辆车缓缓启动，悄然消失在马路尽头。
　　岚烟江摩挲着腕上的银色手环，眼底透露出一丝庆幸。
　　随意剪裁人的记忆，这个副本堪称空前了。岚烟江回忆着当初自己对这个副本NPC的情感，不由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未雨绸缪防止自己的手环遗失，也许今天真的能死在单哲手上。
　　不过现在局势已经被他扭转了。
　　躲在暗处出千的单哲被他的猪队友双手捧在了明处，如今任人宰割的对象变了，岚烟江的策略也该转变一下。
　　按照单哲的性格，他不会把一切计划都依附于一个不靠谱的队友身上。两手准备才是他的本性。至于这第二手准备是什么，岚烟江并不想猜测。
　　他有办法叫单哲不攻自破。
　　岚烟江伸了个懒腰，准备上车返程，按照自己刚刚的安排，那一车货应该已经运到了医院里。

　　——

　　“你小子还真是长能耐了啊！”陈院长笑着拍拍岚烟江的肩，“这下算是找到彻底解决这病的办法了，医院这边再最后确认一下，你带来的那批货就能用作特效药了！”
　　岚烟江表现的很沉着，陈院长的话对于他来说属于是意料之内。“大概多久能正式开始用药？”
　　“最多两天，医院实验确认没有药物副作用之后就能开始。”
　　两天，岚烟江沉思到，那应该想办法在这两天内把单哲困在烟大，否则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毁了这批货。
　　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要岚烟江亲自去烟大看好他。
　　那么，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

　　烟大，生物实验室。
　　单哲躺在角落的一张躺椅上，周遭安静到只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这张躺椅与它所在的实验室格格不入，而一个白大褂睡在这里。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沓沓声响到躺椅旁才停下。
　　“睡的挺香，单大科学家。”
　　“哎呦我……？！”
　　单哲一个激灵弹起来，那张圆脸正对上微微躬下身子的岚烟江。
　　“是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单哲赶忙坐正整整衣服，抓起旁边的茶杯打算喝口茶压压惊，结果举到嘴边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于是略有尴尬地放下。
　　岚烟江重新站好，与单哲拉开了些距离。“啧，你看，鬼使神差的就走到这了，可见你我有缘。”
　　单哲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怔了一下后强忍住没有翻个白眼，“岚局一直这么幽默吗。”
　　“没有，偶尔。感觉我这方面的天赋还不错。”
　　单哲噗嗤一下笑出声，“岚局总不能是专程来找我的麻烦吧？”
　　“诶——”岚烟江装模作样的摆摆手，“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想专程来犒劳咱们来援医疗队的，哪还能找麻烦呢，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犒劳？
　　单哲满腹狐疑，什么成果都没有呢犒劳什么？犒劳大家在这安稳住了几天？岚烟江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吧，我可也不想耽误研究进度，各位大科学家想必也不愿意突然被打断，我寻思着给各位准备点小礼物，不占时间也不占地方，还望各位大科学家笑纳。”
　　单哲从刚刚惊醒看到岚烟江的眼神时就感到一丝不对劲，总觉得他和之前见到时有些不同，可是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
　　“单大科学家？想什么呢？”
　　岚烟江又拿那种不知藏了什么事都眼神看着他，单哲背后不禁渗出些冷汗。
　　他怕不是已经记忆复位了？
　　下一刻单哲打消了这种想法。记忆复位只能发生在副本结束活着出去之后，他岚烟江又没提前做准备，怎么可能半路就恢复记忆。
　　想到这单哲好像重新找回了些自信，挺直了腰板回道：“我们医疗队本身也是志愿来帮忙的，收礼不合适吧？况且我们也是还没有什么成果呢，收岚局的礼……容易被人误解。”
　　岚烟江不以为意地一挥手，“区里下指令叫我来各位，结果呢，我一个措不及防把你们迎来，也还是小刘给安排了食宿，我一个当局长的再不准备点别的……”
　　岚烟江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也许这场疫病过去了，我的安稳日子也就到头了，你说是这样吧，单大科学家？”
　　单哲撇撇嘴，有意避开岚烟江的目光，“……也有理，岚局这么考虑的话，我们医疗队就不好推却了。”
　　岚烟江勾起唇，指着门口的大包小包：“这是所有人的份，我就放这了，劳烦您分发下去吧。那……告辞？”
　　“不送。”
　　岚烟江懒得看单哲的脸色，扭身便离开实验室。
　　门外日上三竿，刺眼的阳光照亮了这片世界，照见车流和人群，高楼大厦的窗户反射出光点，也许这就叫秋日的明朗吧。然而叫人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耀眼的光，有时却叫人睁不开双眼，更罔谈看清眼前的路。
　　岚烟江抬手遮住了头顶的阳光，眯起眼朝外走去。
　　你收我的礼，我收你的命，合理交易，公平竞争，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