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维科夫回声》玳沭

5、络紫

　　与以往相同且一分不差的时间点，岚烟江躺在了自家的沙发上。
　　晚饭是在楼下的快餐店解决的。懒得做饭这个念头不会离开人的大脑，只不过更经常被岚烟江压制回去，但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辛苦动脑又动脚，哪还有力气做饭。
　　说实话，岚烟江躺在沙发上根本不想动，沙发软软弹弹，又宽又大，比起卧室的床来不差什么，甚至更舒服些，岚烟江出于不想再多动一下的本能，直接选择就地入眠。
　　十分舒适。
　　但其实岚烟江很容易就能进入无梦的高质量睡眠状态，夜幕刚刚占领天穹，岚烟江的呼吸声已然均匀而轻缓。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飘进耳中。
　　“……醒醒。”
　　“快醒醒。”
　　朦胧中有些杂乱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门外，一旁有道略焦急的声音在叫他。
　　“？”
　　岚烟江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着窗外的灯光，勉强看清了门口的景象。
　　这一看，岚烟江的大脑瞬间清醒。
　　家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推门，那条缝越开越大。
　　来不及多想，岚烟江无声下地，顺手拿走了茶几里的水果刀，趁着门还没开太多，一闪身躲在了鞋柜的墙后。
　　吱呀——
　　一股腐肉的气味弥漫进来，加之以啪嗒啪嗒的声响。
　　岚烟江紧皱着眉头，略抬起了手里的刀。
　　等到那声音走过鞋柜，岚烟江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我做梦呢？”岚烟江怀疑道。
　　那根本就是个怪物，浑身发烂的皮肤遍布着紫色的菌体，喉咙里发出粗哑的低吼，每走一步后面便留下一道血色的脚印。
　　岚烟江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胳膊，发现确实不疼。
　　果然是在做梦。
　　不知是阴天还是怎么，月亮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悬挂在夜空中，仅靠外面微弱的灯光，岚烟江没有把握能打赢这只怪物。
　　呵——不都知道是梦了么。
　　是梦还怕什么。
　　岚烟江迅速行动，啪的一声开了灯，通体腐烂的不成样子的人形怪物在灯光下暴露无遗——
　　岚烟江从墙后闪身出来，趁怪物不注意，一刀剁在了怪物后颈上！
　　怪物瞬间开始嘶吼扭动，双手抓住穿透脖颈的那把刀，用力把它扯出来甩了出去，那把刀连带着怪物颈处喷涌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最后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客厅地板上。
　　岚烟江早已离得远远的，以防那怪物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怪物脖颈处的血汩汩冒出，伴随着怪物一晃一晃的身躯，最终落在地上形成一片血泊。
　　岚烟江一扬眉角，“这么脆？”
　　还以为这东西会像丧尸那样颤颤巍巍地再爬起来攻击人，谁知道就这么趴下不动了。
　　岚烟江懒得理它，又等了一会儿，看那怪物确实没有再站起来的趋势，这才回到卧室去接着睡觉——客厅沙发上确实有点睡不着了。
　　昨晚进卧室时忘了拉上窗帘，清晨刺眼的阳光投射进来，扰的人睡不好觉。
　　岚烟江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脸上接着睡。
　　“……艹。”
　　呼吸不畅的感觉更让人无法安睡，岚烟江索性打消了赖床这个念头，下床去给自己准备早餐。
　　“！”
　　刚刚走出卧室，眼前的景象让他冒出一身冷汗。
　　整个客厅满地狼藉，掺杂着腐肉和血液的恶臭弥漫在空气里，而昨晚被岚烟江拿来自卫的水果刀此时正静静躺在那具怪物尸体不远处。
　　岚烟江又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明明疼得要死！
　　此刻岚烟江有些恍惚，望着这一片血腥，干涩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种事情属实有些刺激了。昨晚……真的在做梦么？
　　岚烟江闭上眼摇头，“肯定还是做梦，我得回去重睡……”
　　然后他十分凝重地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假装自己睡完十分钟后睁了眼。现在他百分百保证自己醒着。
　　走出卧室时，又一副意料之外的场面让他倒抽一口气。
　　一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场面，没有怪物，没有满地狼藉。
　　岚烟江的表情略有些扭曲，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大脑出了bug。
　　我特么百分百保证刚刚就是装睡其实一点没睡着！
　　岚烟江用力甩甩头，企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这不是现实会发生的事，至少人们认为的那种现实不会发生。
　　但它就是发生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就是现实里发生的事！
　　一个尸体，半夜诈尸来推开他的房门，然后被他秒了，这就是现实发生了的事？
　　不对，不对……
　　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岚烟江掐住自己的眉心，近来的事情越发诡谲，从他与陈叔相同的梦到那句“其人将归西”，再到昨晚，似乎一个曾被没至水底的真相正翻起浪潮，企图浮出水面。
　　突然昨天首饰摊主的话出现在脑海里——
　　对，那个银手环。
　　岚烟江转身回到卧室，从床头柜的最里面翻出了那个手环。
　　手环是纯银打制的，内中镂空，轻轻敲击会发出很浑厚的声响。
　　上面的花纹很细致，雕刻着不同的星象。
　　岚烟江下意识数出了星星的数量，不出所料的——
　　二十五。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岚烟江的思绪。
　　是小刘。“岚局，检测报告出来了，麻烦你来医院一趟！”
　　听到这句话，岚烟江那有些发白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等着，我马上到。”
　　随着汽车发动远去的声音，楼下拐角处现出了那个藏匿已久的身形，径直朝楼上而去。
　　“单哥，我这边得手了，现在给您送过去吗？”
　　那人玩弄着手里的银质手环，手机听筒里传来人声：
　　“拿到烟大来，我在门口等你。”
　　“好嘞。”
　　那个身形从小区的围墙处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

　　“岚局，这几天我派人调了市场周边的监控，但是那摊主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根本一点影子都没有。”
　　“还有你让我去看的商场和超市，里面均没有发现类似卖品。”
　　小刘跟着岚烟江报告，岚烟江步子快的带风，小刘得时不时小跑才能跟上。
　　“去追踪那几个在现场的顾客，多分派几个人，盯紧了他们的行踪！”
　　小刘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跟着这几个吃蘑菇上瘾的人，顺藤摸瓜？”
　　“他们找到那个摊主的办法，比我们的更多更有效率。”
　　小刘一分钟也不耽误，立马电话分配任务。
　　“陈叔！”
　　两人到了院长办公室，岚烟江一把推开门走进去——陈叔说别来敲门那一套麻烦的，直接进。
　　里面的陈叔正在拿着几张报告比对，闻言招手让他过来。
　　“你拿来的样本很有用，医院这边连夜实验，报告今早就给出来了。”
　　陈叔把几张照片和报告递给岚烟江，“那种白色菌菇会直接扼杀紫色菌菇，但是白色菌菇本身无毒性和寄生性。”
　　“两种菌菇等量食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是如果单独食用紫色菌菇或者紫色菌菇多于白色菌菇，就会出现症状。”
　　岚烟江仔细翻看着手头的资料，听完陈叔的总结之后，感觉到某种违反常理的怪异性。
　　陈叔似乎读出了他内心所想，问道：“这不太符合生物学常理，是不是？”
　　这太不符合了。这根本是不可能出现的物种！
　　陈叔接着道：“但事实确实如此。当务之急是先完善诊疗方案，别的先放放，等疫情过去再说。”
　　岚烟江无声地点点头。

　　——

　　“单哥我这边有点急，市场那边的老顾客已经找上门来了，再不开张恐怕……”
　　单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历——距离岚烟江的二十五岁生日还有二十七天。
　　为此他千方百计拖延了真菌病爆发的时间，病例出现之后又用了各种办法拉低研究效率。
　　期间岚烟江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还在兢兢业业地上班下班，从他的日常中看不出任何对现实的怀疑。
　　但就算是这样，他调查的速度还是超出了单哲的预料。
　　照这样，二十七天不足以保证岚烟江的失败，只要他发现任何这个世界的不对劲，单哲的秘密就保不住。
　　只能按下摊主重新开张的时间，让岚烟江找不到更大批量的蘑菇，这样医院就算清楚了治疗办法，也给不出足够的药物。
　　一个月过后，岚烟江照样死在这。
　　想到这，单哲扭过头对着来人问道：“你那存货都藏哪了？”
　　“……露天市场南边的树林里，我把车停那了。”
　　单哲瞳孔一扩：“你他妈藏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