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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舔舐 ...
凤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同昆仑山顶终年不化的寒冰,砸落在死寂的殿宇中:
“孽障。”
“你欠本座一盏雪玉琉璃。”
被拎着后颈皮悬在半空的小龙崽,显然对这个姿势和冰冷的宣告感到极度不适与委屈。他四只爪子徒劳地在空中抓挠蹬踹,细长的尾巴不安地卷曲又松开,喉咙里溢出更急促的呜咽:“呜啾…啾呜!”双眼迅速蓄满了水光,直勾勾地望着凤炎,充满了控诉。
就在凤炎准备将这个湿漉漉的“麻烦”丢给一旁眼巴巴看着的栾树处理时——
异变陡生!
小蛟身体猛地一挣!那看似脆弱的后颈皮,在初生龙族本能的力量爆发下,竟滑溜得让凤炎手指一松!更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牵引力,如同无形的丝线,猛地拽起凤炎抬起的左手——烙印着旧疤的地方!
“嗯?”凤炎瞳孔微缩,指尖下意识收紧,却只抓到了一把带着粘液的湿滑软鳞。
电光火石间,挣脱束缚的小蛟如同离弦之箭,直直朝着凤炎左手腕的方向坠去!
“小心!”紫鸢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凤炎反应何其迅捷,左手手腕本能地就要撤回。然而,那小东西的目标并非攻击,而是…归巢。
“啪叽!”
一声湿漉漉的闷响。
它那小小的身体,不偏不倚,稳稳地、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冲劲,整个儿“糊”在了凤炎的左手腕上!
四只小爪子死死扒拉住凤炎的袖口和手腕内侧的皮肤,冰凉粘腻的触感传来。那颗湿漉漉的脑袋,则精准地埋在了凤炎左手腕那道极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旧伤疤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昭曦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小蛟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而发出的细微喘息。
紧接着,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幼崽似乎终于找到了令它安心的位置。他不再挣扎,不再呜咽。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依赖地、紧密地缠附着凤炎的左手腕,如同藤蔓找到了依附的古木。然后,它微微侧过头,伸出带着细小倒刺的粉嫩舌头——
“嘶溜…”
极其轻微,带着幼崽特有的湿漉与笨拙。
它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地,开始舔舐凤炎左手腕上那道旧疤。
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全然的依赖和抚慰。每一次舔舐,那温热的舌尖都精准地覆在旧疤的每一寸纹理上。幼崽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流,试图驱散那疤痕深处沉淀了三百年的、属于龙角的冰冷与隐痛。
凤炎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僵滞。
他垂眸,眼眸如同冻结的火焰,倒映着腕间那团小小的、温顺的青金色身影。那专注舔舐伤疤的动作,带着一种懵懂无知却又直击灵魂的力量。
腕间旧疤处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粘腻冰凉触感。
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微痒。
温热。
带着幼崽毫无保留的、纯粹的亲昵与…抚慰。
仿佛那道承载着仇恨、杀戮与沉重过往的冰冷疤痕,正在被这初生的小兽,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地…捂热。
凤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小小的舌头每一次扫过,都像是一颗微弱的火星,落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试图点燃什么,又或是融化什么。这感觉太过诡异,太过陌生,甚至……带着一丝亵渎神明的荒谬。
他周身那无形的、属于上古凤凰的凛冽神威,在这一刻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像平静的冰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师…师父?”紫鸢大气不敢出,眼中充满了惊愕。她从未见过师尊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愤怒,不是厌弃,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怔忡”的复杂。
青鸾翠色的瞳孔也微微收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凤炎周身神威那刹那的凝滞。冰层下的思绪翻涌:这孽障…竟能触动师尊?
栾树的枝条更是激动得微微颤抖,差点又要发出噪音,被她强行用树叶捂住(如果她有嘴的话)。
小蛟对此浑然不觉。他似乎极其满意这个位置和这个“安抚”的动作,舔舐得更加投入,喉咙里甚至发出了满足、细微的咕噜声。
然而,它兴奋摆动的尾巴尖,“哗啦——!”精准扫落了玉台小几上垒得整整齐齐的几卷上古神籍,竹简帛书滚落一地。
“……”三个人心中同事惊呼:完了!
凤炎终于从那种难以言喻的僵滞中挣脱出来。
一股愠怒混杂着更深的荒谬感猛地冲上心头。
“孽畜!”低沉冰冷的斥责终于出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猛地抬手,想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从腕间扯开!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那温顺蜷缩的小身体时——
一滴温热的、带着奇异金红色泽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落尘舔舐的旧疤边缘,渗了出来。
那不是血。
那是……
凤炎的指尖,骤然停在半空。
赤金色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愕然。
那滴液体,晶莹剔透,蕴含着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凤凰神性,它顺着小蛟专注舔舐的轨迹,缓缓滑落,最终滴在了它覆盖软鳞的额头上,晕开一小片温润的光泽。
像是神明的垂怜。
又像是一个无声的契约烙印。
凤炎的手指,终是没有落下。
他只是僵硬地、维持着抬手的姿势,任由那小小的青金色“手镯”紧紧缠绕在他的左手腕上,任由那温热湿漉的舔舐,一下,又一下,固执地熨帖着他心底最深、最冷的伤疤。
昭曦殿内,初春的寒意似乎被这诡异又带着一丝温情的画面驱散了些许。
·
直至傍晚,手腕上这团湿漉温热的小东西,终于在紫鸢絮絮叨叨的“催眠”下稳稳睡去。栾树和紫鸢费了好大劲才将它从凤炎手腕上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安置进玉槽里那个铺满柔软发光苔藓的临时小窝中酣睡。
紫鸢看着那团青金色,忍不住凑近凤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雀跃:“师尊师尊!您打算给这小家伙取什么名儿呀?总不能一直‘喂’、‘哎’、‘孽障’地叫吧?”
凤炎正垂眸,用一方雪色鲛绡细细擦拭着揽尘剑柄上那蜿蜒的龙形血槽。凝固的暗红在鲛绡下褪去,露出槽底冷硬的玄青底色。
自蛟族倾覆,这把剑便一直悬挂在偏殿的承物墙上,血迹斑斑,无人问津。
目光掠过剑槽深处那缕沉寂的印记,又扫过玉槽中沉眠的小蛟。
“落尘。”声音平淡无波,如冰珠坠玉盘。
紫鸢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骤缩,尾巴“啪”地拍在地上:“落落落…落辰?!师尊您说…落辰?!”她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这这…这怎么能…那是北渊战神的名讳啊!而且…而且……”她语无伦次,脑子里疯狂闪过血月之夜、落姬剖腹取蛋的惨烈、还有那个陨落在苍南战场、被师尊亲手……她不敢想下去了!
殿内死寂。连栾树的枝叶都吓得僵住。青鸾猛地看向凤炎——那个名字背后,是禁忌,是三百年前贯穿颅骨的一剑!
凤炎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他抬眼,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惊惶失措的紫鸢,眼底没有怒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倦怠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
指尖随意地拂过剑槽,像触碰一道陈年旧疤:“尘埃的尘。”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紫鸢的抽气声。
“苍鳞碎尽终化雪,”他顿了顿,目光落回窝中熟睡的小东西身上,鳞片在微光下流转着初生的柔和,“碧天垂落……揽为尘。”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的韵律“此尘,非彼辰。”
“尘…尘埃的尘?”紫鸢喃喃重复,巨大的冲击让她脑子有点发懵,眼中惊骇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困惑和一丝后知后觉的臊红。原来…不是那个“辰”字,吓死蛇了!她刚才差点以为……
栾树夸张地舒了口气,枝叶哗啦作响,如劫后余生:“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说话可吓死人了!尘埃的尘好!干干净净!落尘,落尘…嗯,听着就比某些黑漆漆的赖皮蛇顺耳百倍!”她忙不迭地打圆场,枝条讨好地拂过凤炎袖摆。
紫鸢立刻被带跑,嫌弃地撇嘴:“对对对!栾树说得对!可千万别随那个玄劫!落尘多好听!小落尘,以后师姐罩着你!”尾巴尖又跃跃欲试想碰那个小窝。
凤炎未再理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揽尘剑柄上那道属于落辰的龙形血槽。血迹已净,但槽底的纹路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三百年前那滚烫龙血的触感,烙入骨髓。
落尘。
尘埃之尘。
可这茫茫尘埃中,裹挟的究竟是冰冷的余烬,还是……未熄的星火?
收剑入鞘,一声清越的铮鸣在寂静的大殿中荡开,雪衣转身,没入内殿深处,只留下一句辨不出情绪的尾音,沉沉压在玉槽之上:
“看好他。”
“再碎琉璃,拿你试问。”
(将落尘从凤炎手中剥离之后)紫鸢抱着小蛟突发奇想想知道这小家伙是公的母的,于是偷偷扒开腿查看一番。
只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公的。
就是……那个地方为什么有两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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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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