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生存指南》坠雪笺

11、梦的褶皱（上）

　　孔朔站在宿舍走廊里，瓷砖凉得像冰。
　　有人拽她的胳膊，力道很轻，是章思旋，却穿着件从没见过的黑色连衣裙，裙摆沾着泥。“跟我走，”章思旋的声音发飘，像隔着层水，“他们在等你。”
　　孔朔想挣开，腿却沉得像灌了铅。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闪着红光，程毓就站在灯下，深灰色风衣的领口立着，遮了半张脸，只露出双淬冰的桃花眼。左耳戴着枚深紫耳钉，在红光里折射出绮丽又冷冽的光，像教堂彩绘玻璃透进的残阳，漂亮，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黑半掌手套裹着的指节夹着烟，火光明明灭灭，映得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忽明忽暗。看见孔朔，她只抬了抬下巴，没说话。
　　“为什么……”孔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旁边突然窜出个人影，是苏浔。她没穿常穿的卫衣，换了件灰扑扑的牛仔大褂，衣摆长到膝盖，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绷得很紧。手里攥着根金属棒球棍，棍身闪着冷光。没等孔朔反应，后颈突然一阵剧痛——苏浔一棍敲在她脖子上，力道狠得不像平时那个会把奶糖分给她的姑娘。
　　孔朔踉跄着倒下去，视线里最后映出的，是慕棂。她穿条破洞牛仔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暗红的印子，额前几缕绿色挑染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她正蹲在地上解鞋带，动作慢悠悠的，像是在拆什么精密的东西。等孔朔再眨眼时，手腕和脚踝已经被粗麻绳捆住，勒得骨头生疼。
　　“别乱动。”慕棂的声音没了平时的跳脱，冷得像刀片，“程毓说，你最不老实。”
　　她们把她往楼下拖，走廊的灯一盏盏灭下去，只剩脚步声“咚咚”响。马语婧从楼梯拐角冒出来，手里拿着块手帕，看见孔朔挣扎，就蹲下来按住她的脸，帕子上的气味很冲，像消毒水混着铁锈。“听话点，”她笑了笑，“到地方就不疼了。”
　　　　楼下停着辆白色面包车，车门开着，李芸倩坐在驾驶座，王梦迪副驾，两人侧脸冷硬得像石头。车后座堆着些麻袋，鼓鼓囊囊的，腥气从缝里钻出来，和窑厂的河泥味一模一样。
　　她们把孔朔扔进后座，章思旋和马语婧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车开起来时，孔朔瞥见副驾的王梦迪回头，手里晃着张纸，上面印着个红色的圈，和考勤表上的一模一样。
　　“程毓！”孔朔突然喊出声，声音破得像被撕开的纸，“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解咒的！”
　　前座传来程毓的声音，透过挡风玻璃飘过来，冷得没有温度：“解咒哪有卖个好价钱实在。”她顿了顿，指尖的烟蒂弹落火星，“赵志民说了，曼典那边缺你这样的‘货’。”夹着烟的手伸出窗外，烟灰被风吹散，“我画了三十多条路线，高速绕省道，小路穿河滩，你跑不掉的。”
　　车窗外的景象开始扭曲，路灯变成一条条光带。孔朔突然看见赵志民站在路边，穿件熨帖的藏青色西装，透明眼镜后的眼睛在笑，手里挥着个文件夹，封面上隐约能看见“合同”两个字。
　　面包车猛地刹车，孔朔的头撞在前排座椅上，疼得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