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愿生存指南》坠雪笺

12、梦的褶皱（下）

　　然后，她醒了。
　　宿舍里亮着灯，晚饭的香味飘过来——是苏浔泡的面，加了双倍辣椒，辣气呛得人鼻子发酸。
　　孔朔猛地坐起来，后背全是冷汗，睡衣黏在身上。她喘着气转头，看见程毓坐在桌前，穿件宽松的红色卫衣，左耳那枚浅翠兰色耳钉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正低头用红笔在纸上画符，线条还是那股抽象的劲儿；慕棂盘腿坐在床上，啃着块面包，额前的绿色挑染随着动作晃了晃，穿条浅蓝色牛仔裤，是她常穿的那条；苏浔在泡奶茶，穿着件印着小熊图案的白色卫衣，正往碗里面倒酸奶，动作慢吞吞的；她们的衣服，都是平时的样子。
　　“醒了？”程毓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睡了快两天，再不起床，食堂的糖醋排骨该没了。”
　　　　孔朔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慕棂把半瓶矿泉水扔给她，瓶身上还凝着水珠：“做噩梦了？叫得跟杀猪似的。”
　　苏浔端着自己的奶茶往床边挪了挪，路过孔朔时，瞥了眼她发白的脸，嗤笑一声：“醒了就赶紧起来，躺着挡路。”说完自顾自坐在床边，吸了口奶茶，没再理她。
　　孔朔攥着被角，指尖发颤。奶糖的甜味没了，只剩下喉咙里的干涩。她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她们的表情、动作，都和平时一模一样，可梦里的风衣、耳钉折射的冷光、那双锐利如刀的桃花眼，还有那三十多条路线的冰冷规划，像刻在视网膜上的印子，擦不掉。
　　“我做了个梦。”她突然说，声音还有点抖，“梦见……我们把我卖去曼典了。”
　　程毓画符的手停了，抬眼看她，桃花眼弯了弯，带着点平时的漫不经心：“然后呢？”
　　“你穿风衣，戴耳钉，夹着烟，”孔朔的目光扫过她们，“还说画了三十多条路线，怕我跑掉。苏浔穿灰大褂，拿棍子打我，慕棂……捆了我。章思旋她们帮着拖我上车，赵志民在路边等。”
　　宿舍里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慕棂哈哈大笑，往嘴里塞了口面包：“你这梦够惊悚的，跟恐怖片似的。”
　　苏浔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点促狭的笑：“嚯，我在梦里这么勇？一棍子给你干晕了？早知道现实里也试试。”
　　程毓低下头，继续画符，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梦得还挺帅。”
　　　　孔朔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被角。她想起梦里程毓的眼神，冷得像冰，和现实里这双带点笑意的桃花眼，重叠又分开。
　　这时，程毓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班级群的消息。她点开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只眯发的，”她抬眼，语气带着每次都会有的抱怨，“下周的会，定在周六上午，说要宣布‘重要合作项目’，班里同学都得到。”
　　孔朔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路灯亮了，光透过玻璃照进宿舍，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梦里那条没有尽头的走廊。
　　喉咙里的干涩越来越重，孔朔好像又闻到了那股气味——消毒水混着铁锈，还有河泥的腥气，若有似无的，缠在鼻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