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月光》框冬

22、第 22 章

　　无论有多么不情愿，六月终究还是来了。

　　随着又一届毕业生拖着行李箱喧闹着离开校园，他们也搬进了高三的教室。顶楼的房间格外安静，窗外只能望见湛蓝的天空和偶尔掠过的飞鸟。

　　原先的一天倒计时时间被重置回初始，课桌上堆起的书越发摇摇欲坠。就连空气里都漂浮着粉笔灰和旧试卷特有的、微微发涩的气息。

　　“学校要求每个高三班级拍摄一段视频，既是迎接高三，也是为一年后的高考加油。”程姐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底下埋首书堆的学生，“大家有什么创意想法吗？”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声音。有人从试卷里抬起头，犹豫着开口：“要不……拍学习日常？”

　　“可以拍一点。”

　　“拍点特别的？比如延时摄影，从日出拍到晚自习结束？”

　　“或者每个人说一句对未来的期待……”

　　“拍个微电影吧。”立即有人反驳，“没有那么多时间吧。”

　　讨论声渐渐活跃起来，不知是谁开口道：“把期待写在纸飞机上，然后大家一起扔出去怎么样？”

　　“好青春啊。”底下很快就有人附和道。

　　“那就先考虑拍摄这个场景，大家下午在班会课之前准备好一只纸飞机，在上面写上对未来的期待，班会课时我们再一起放飞。”程姐一锤定音。

　　到了下午班会课，每个人都握着一只精心折好的纸飞机。有的用作业纸折得工整，有的则用彩纸叠出花式，机翼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考上理想的大学！”

　　“永远勇敢，永远自由。”

　　“成为想成为的人。”

　　程姐推开教室后门，带着大家来到开阔的长廊平台。夕阳正好，暖金色的光铺满了整个平台。

　　摄像机已经架好，大家面向夕阳站成一排。

　　纪时温的肩抵着许旸的胳膊，两人在金色的暖阳里相视一笑。

　　风掀起她颊边的碎发，也轻轻吹动他手里的纸飞机。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语，那些对未来的期待与忐忑，仿佛都融进了这一刻交织的目光里。

　　“三、二、一——飞！”

　　轻轻挑起，奋力一掷，数十只纸飞机同时跃出掌心，乘着初夏的风滑翔而去，彩色的翅膀掠过光影交错平台，打着旋儿落到地上，还有几架特别倔强的，朝着夕阳的方向越飞越远，最终缓缓坠在了地面上。

　　捡回纸飞机，大家把对未来的期许握在手里。在夕阳正好时分留下了进入高三的第一张合影。

　　倒计时开始的时候，许旸忽然伸出手，轻轻勾住了纪时温的小拇指。指尖带着夏末的温度，像一句无声的约定藏在喧嚣的合影时刻里。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照片定格——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他抿唇藏不住的笑意，还有两人小指间那道隐秘而温柔的连结。

　　无数纸飞机仿佛仍在空中翩跹，覆盖了青春里这个明亮到几乎透明的傍晚。

　　之后的高三生活不过是沉重乏味，每天不过是教室——食堂——操场的三点一线。

　　永远也做不完的卷子，繁重的作业任务，以及随时都可以进行的考试，令人没有喘息的时间。

　　去食堂路上与许旸短暂的并肩而行，课间凑在一起讨论题目时笔尖轻触的瞬间，放学时踏着夜色一起走出校门的默契。偶尔低声抱怨老师的严苛，偶尔分享一句刚听来的笑话，偶尔只是沉默地走着，却觉得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这些细微的碎片，像试卷海洋里偶尔浮起的岛屿，让他们得以短暂靠岸，换一口气，然后再重新扎进漫无边际的题海里。

　　高三之后，模拟考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每成绩下发，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晚自修时，最新一次联盟模拟考的成绩单被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毫不意外地见到许旸的名字排在班级前三的位置。纪时温的指尖顺着名单往下滑，掠过名字，终于找到了自己。

　　之前纪时温的成绩起伏很大，多是保持在班级中游的位置，而如今看到自己的名次有所提升，纪时温内心是感到雀跃的，这几个月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只是这个名次却和他隔着一道微妙的、仿佛难以跨越的距离。

　　纪时温用手轻轻抚过那个名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或许就是少了那么一点天分吧。

　　其实如果能将自己的名此稳定在这次考试的名次，那么对于纪时温来说，报考她的理想学校A大还是很有希望的。

　　纪时温又想起许旸，他这么喜欢天文，应该会报考天文相关专业，而国内天文最好的专业就在S大学，以许旸目前的成绩很有希望。

　　而A大和S大相距甚远，隔着整整一千二百公里的距离。

　　也许短期的异地恋尚能维系，但毕业后的轨迹却可能走向更远的分岔。忙着就业，忙着升学，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节奏、不同的生活重心，都会一点点磨损年少时轻易许下的承诺。

　　纪时温沉默地看着那张成绩单，忽然明白——有些距离，不是四年高铁能轻易丈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