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月光》框冬

23、第 23 章

　　高三的生活节奏很快，忙忙碌碌的，一眨眼就到了成人仪式的那天。

　　按照南城中学一贯的老干部风格，成年礼没有过多的华丽布置，大家不过是穿着校服，汇聚在礼堂里，完成这场仪式。

　　礼堂里回荡着校领导沉稳的讲话声，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来，在红褐色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同学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偶尔能听到翻动流程册的细微声响。

　　当听到"请同学们起立，进行宣誓"时，整个礼堂响起整齐的起身声。纪时温跟着大家一同站起来，举起右拳，耳边回荡着庄严的誓词：

　　"从今天起，我......"

　　她的目光望向斜前方，看到了隐匿在台侧阴影里的许旸。作为下一个要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他站得笔直，校服衬衫的领子规整，眼神里带着几分这个场合特有的郑重。

　　誓词诵读完毕，大家陆续坐下。接下来是学生代表发言，聚光灯下，许旸缓缓走到台前。他站在话筒前，微微调整了一下高度。灯光在他身上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格外清晰。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许旸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礼堂，清朗而沉稳，"今天，我们站在这里，迎接属于我们的成人时刻。"

　　纪时温坐在台下，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姿态，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补习班见到他时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镇定自若，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扰乱他的节奏。

　　"最后，大家今天都发现了每个人的座位上有两张卡片，大家可以在上面写下美好的愿望和憧憬，一张送给自己，另一张可以送给身边亲近的同学。"

　　话落，台下所有同学拾起笔，一笔一划郑重的在卡片上写下来祝福。

　　掌声雷动中，许旸微微鞠躬，走下讲台。经过纪时温身边时，放缓了脚步。

　　纪时温感到手心一热，皮肤纹理的触感转瞬即逝，纪时温发现手心里多了一张卡片。

　　那是许旸提前写好的祝福：祝许旸和纪时温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希望你能够成为勇敢的大人。

　　台下灯光有些黑，纪时温悄悄回头，看到许旸端坐看向台前的身影。脸被阴影覆盖，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散会后，人群缓缓向礼堂外流动。许旸自然地走到纪时温身边，两人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就这样成年了。"纪时温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些许恍惚。

　　许旸低头看了看胸前学校下发的纪念章，微微一笑："嗯，以后就是大人了。"

　　阳光洒在两人的肩头，他们走在南城中学熟悉的林荫道上，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这个简单的仪式，仿佛给青春画下了一个淡淡的分界线。

　　成年仪式结束，意味着高考也马上要来了。

　　铃响结束，为期三天的高考终于落下了帷幕。

　　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时，整个考场先是陷入片刻的寂静，随后爆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和欢呼。笔袋拉链被拉上的声音、桌椅移动的声音、监考老师收卷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高中时代最后的乐章。

　　纪时温放下笔，轻轻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考场窗户洒在桌面上，将答题卡的黑色框线照得发亮。她看着被收走的试卷，忽然有些恍惚——这就结束了吗？

　　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那些做不完的模拟卷，都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同学们陆续走出考场，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有解脱，有兴奋，也有一丝不舍。走廊里瞬间热闹起来，欢呼声、讨论声、相约出去玩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纪时温收拾好文具，随着人流慢慢往外走。在教学楼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许旸。他倚在墙边，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

　　"考得怎么样？"他自然地接过她的笔袋，轻声问道。

　　纪时温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忍不住笑了："不说考试了。总之......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十二年的寒窗苦读，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终点。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看着周围欢呼雀跃的同学，看着那些被抛向空中的校服外套，看着这个承载了三年青春的地方。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而新的篇章，正在前方缓缓展开。

　　在出成绩之前，大家像是约好了一般，旅游出行的步伐都被暂停，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守候在成绩查询页面。

　　时间悄然转过，纪时温轻轻点击鼠标，屏幕亮起——最终成绩赫然映入眼帘。

　　数字安静地定格在屏幕上，像一场漫长跋涉后终于落定的尘埃。她看着那个比预期高出不少的成绩，往日的担忧一扫而空。

　　纪时温马上将这个成绩告诉了父母。

　　点开与许旸的聊天框，输入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很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他，又担会打扰他此刻的节奏。

　　屏幕明明灭灭，最终还是没有发送。

　　"查到成绩了吗？"许旸的消息发了过来。

　　"嗯，比我预想的高。"

　　"恭喜，"他回复得很快，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太阳表情，"我和平时差不太多。"

　　纪时温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没有辜负他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的努力。

　　在把志愿递交的最后一刻，纪时温删掉了浏览器里关于S大天文系的搜索记录，几乎同时，许旸也划掉了志愿表上那个距离B大只有三站地铁的师范院校。

　　他们谁都没有说破，却都心照不宣地抹去了那些为彼此偏移的选项。像两棵各自生长的树，在风里轻轻碰了碰枝叶，最终仍然选择朝着自己的天空伸展。

　　回校拿毕业证书的那天，纪时温想问问许旸什么时候到，最终还是放弃了。

　　或许这几日沉默的聊天框时心照不宣的告别。

　　走出学校，纪时温看到了许旸三分钟前发来的信息：你现在在学校吗？

　　"嗯，就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

　　"等我一下。"许旸像是急匆匆地留下这么一段话。

　　纪时温停住了脚步，心被扯起，呆呆地看向巷口。

　　没过多久，许旸微微喘气的身影就出现了。

　　两个人一步步向对方靠近。

　　盯着许旸低垂的眼睫，纪时温心里泛起细密的涩意。

　　"你......要走了吗。"他声音有些干涩，像被风吹皱的纸页。

　　"嗯。"她轻声应道，这个音节轻得几乎要散在夏末的空气里。

　　风轻轻吹过，像是拨动了一个拨片。

　　纪时温上前一步，将自己深深埋进许旸的怀抱。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得带着淡淡的皂香，和一丝夏末阳光的味道。

　　许旸的手臂微微一僵，随即轻轻环住她。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纪时温能听见他清晰的心跳，一声声敲打着她的耳膜，与她自己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纪时温没有说话，更紧地攥住了他背后的衣料，指节微微发白。

　　是谁先红了眼眶，是谁的泪湿了谁的衣服。

　　头顶有几颗雨滴砸下。

　　下雨了。

　　可是只想溺死在这个怀抱里。

　　终于，两人分开，退到一旁小小的屋檐下。

　　雨滴轻轻落到脚边，落在地上积起的水潭里，泛起一片涟漪。有一片叶子打着卷，轻轻飘到了水潭里。

　　其实包里有伞，可我只是像最后再和你呆一会儿。

　　零星的雨丝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先走了。"纪时温开口，才发觉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哽咽。

　　许旸点了点头，静立在原地，看着纪时温迈过地上的水坑，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巷子转角。

　　而他始终站着，像一棵被遗忘的树。

　　在没有你我的明天里，我依然衷心祝福你——

　　愿你在没有我的天空下过得明媚，愿你能毫无牵挂地奔赴理想。

　　而我也会学着，让这场年轻的雪静静落在回忆里，不融化，也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