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火海浮沉孰假孰真 ...

  •   和湖景嘉园不同,这次的‘山’中死者成百,饿鬼是谁,没有任何有效的推测。
      七场电影,七个放映厅,坐满将近千人。即便这天并非周末也非黄金晚场,看电影的人不算多,按着每场已售座位粗粗一加,至少也有二三百个。
      怎么找?

      “这个好说,”俞银翘着嘴角摸出来几支线香,“一炷香的事儿。”
      她说罢鞭子一收,找了个没“人”的空地,就地起卦。

      秦时阳瞧着那卦象突然想起什么来,朝他哥和周逍问道:“对了,哥、周大夫,我还没明白呢,咱们到底是怎么进的‘山’?”
      他光记得周逍说了八方归元,然后他哥突然点了张黄符,烧起来一阵大火。
      周逍问道:“你记不记得小俞同学说,那些清理工失踪时,曾有余火复燃过?”
      “这个记得。”秦时阳点头。
      周逍给他解释道:“‘山’门既能无处不在,就足以说明并非是某个实实在在的物体,而是某种象征。”
      “象征?”
      “不错,”周逍想了想,“比如雨水、大雾、灯光……任何能够象征‘门’,却又同时满足‘无处不在’这个条件的东西。对于这座‘山’而言,很显然,就是火。”
      “懂了!”秦时阳道,“那些清理工是倒霉遇到了余火,刚好打开了‘门’。”

      俞银成卦就是快,才说到这,卦象出来了。
      “看见那排海报了没?”俞银对着卦象,指了指柜台顶上糊成一团的彩屏电子海报,正是接下来要放映的场次,“从左往右数,一二三,第四个。”
      几人抬眼一看,是张蓝色的卡通海报,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之所以猜测是卡通,是因为大概能看出个天蓝的色块,头上顶着一坨白,像是蓝精灵之类的玩意。

      秦爻二话不说,以黄表纸捏了几张模模糊糊的现金,从柜台买来六张写着乱码的电影票。
      递票给周逍的时候,没忍住莞尔了一下。
      “秦公子笑什么?”周逍看他一眼。
      秦爻舔了舔嘴唇:“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票上的字还不如周老师上次捏的报名表。”
      “……”周逍无语笑了,“秦公子不要拉踩好吗,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那周大夫看过蓝精灵吗?”
      周逍认真想了一下:“没看过。”
      “想不想看?”
      “怎么,秦公子很推荐吗?”
      “我也没看过。”
      “……”周逍无语,“那正好一起进去看看吧。”
      秦爻舔了舔嘴唇,道:“这还是周大夫第一次和我看电影。”
      周逍“嗤”的一声笑了:“说得好像咱俩认识很久了一样。”
      “难道不是吗?”秦爻看他。
      周逍:“……秦公子是不是对很久有什么误解?”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啧,再不检票进不去了知道不。”秦时阳牛气哄哄地过来,从他哥手里拿走票,又牛气哄哄地去排上队,看着票嘟囔了一句,“我靠这乱码真丑。”
      距离电影开场只剩几分钟,检票队伍“人”已经不多,他们前面就五六个。

      “妈妈,爆米花,我要爆米花。”
      前方有位妈妈带着五六岁的儿子,小男孩拽着他妈妈想把她拖离检票队伍,妈妈手机贴在耳朵旁,表情不太耐烦。
      “嘘!小点儿声妈妈打电话,你懂不懂事!”她低声训斥了一句,转而继续对着电话,“诶、诶,杨总您也不用急着做决定,您先看看产品……”

      秦时阳和俞青互相看了一眼:“诶?这不是刚才那个……”
      “你们见过?”周逍问道。
      秦时阳道:“也不算见过,我们从生门里出来的时候听见过声音,但没看见人。”

      “可是,”小男孩带上了点哭腔,“你刚才明明答应我开场前买的……”
      妈妈没理他,继续打着电话,突然,唰,妈妈的包被小男孩拽掉了。
      “诶好,好,杨总您先忙,诶诶今天实在不好意思。”
      她电话一挂,立马对小男孩怒目而视,抬起手臂当众斥道:“电影你还想不想看了?!不看就回家!!”
      “呜……”小男孩当即哭起来,“看……”
      “买买买就知道买爆米花!”妈妈还不解气,“没看见妈妈正忙着呢吗?有空的话能不给你买吗!你怎么不去问你那个不成器的爹要?”
      “呜呜……”小男孩哭得更凶了。

      “女士,”队伍已经排到面前,检票员抬起模糊的五官试探着,“请出示一下电影票。”
      妈妈这才匆匆从包里翻出两张票,递过去,问检票员:“现在去买爆米花还来得及吗?”
      检票员看了眼开场的电子钟:“电影还有两分钟开场,不建议现在去。”
      “那算了。”她说罢,扯着哭哭啼啼的小男孩直接朝放映厅走去。

      放映厅是间小厅,大概因为工作日的原因,甚至还没坐满,就坐了不到三分之一。周逍他们进去的时候,恰逢开场,灯光骤然一暗,开场音乐响起,“咿呀”一声阴森森的怪调,听得周逍脚步一顿。
      “蓝精灵是这么个调子?”
      “不知道啊。”秦爻在他身后笑。
      秦时阳对着荧幕光艰难看票,道:“哥,你买的玩意也看不懂咱们坐哪排啊……”
      都不用他哥亲自动手,廖博就率先给了他一下,压低嗓音道:“这啥地方你不知道啊,还用得着看座次?”
      他说罢带着几人猫腰前行,就近钻进了“人”最多的地方,往中间一坐。秦爻挨着周逍,周逍右边是廖博秦时阳和俞青,最右是俞银。正好由俩最强的把四个菜的夹在中间。

      刚坐稳,就听后面有“人”道:“什么傻逼电影。”
      几人同时回首,见是三个坐在一起的男生,说话的是个连帽衫,骂完又道:“谁会把阿凡达买成蓝精灵啊?”
      另一个穿牛仔衣的回道:“我怎么知道,不都是蓝的吗?你他妈自己没说清楚好吧。”
      “我以为能考上大学的智商都正常。”
      “我以为能考上大学的都会说人话。”
      “你们他妈的别吵了,”第三个穿工装裤的道,“买都买了看完拉倒,不看回学校给老子签到去。”

      “噗………………”秦时阳没忍住埋头笑出了声。
      下一秒,连帽衫那张诡异至极的、模糊的脸就伸到了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很好笑吗?”
      秦时阳吓了一哆嗦,道:“我我我看电影呢,好笑啊!”
      那鬼脸盯他片刻,才又徐徐缩了回去。

      大荧幕上一会儿蓝一会儿绿,但因为模糊不清,只能看出一堆巨型的色块在变幻跳动,琢磨不出任何规律。
      音乐忽强忽弱,配着色块有节奏地变化。
      按理说应该是个欢乐的动画小曲。但不知怎么的,调子却像折断了的唢呐,或是劈断了弦的二胡,连凄带惨、又阴又怪,十分渗人。
      周逍听了一会儿,揉了揉耳朵,往秦爻那边偏了偏身子正想吐槽两句,忽听后面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喂刘总……你好你好你好……”
      接电话的正是那位带儿子的妈妈。听得出女人压着声音,但在放映厅里,还是显得格外扎耳。
      周逍往前倾了倾身子,侧首看去,正好对上那位妈妈模糊的脸。她可能以为周逍有意见,又把声音压低了不少:“刘总您说笑了,我们给您的报价已经是……”
      她身子往外侧了侧,像是准备出去打这个电话。但忽然又瞥见盯着大屏幕看得正入迷的儿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可能是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脚尖又转了回去,没走。
      打了一会儿,后排的“人”受不了了,敲了一下她的座位道:“别打了,看电影呢。”
      那妈妈捂着听筒“哎、哎”了两声,很快挂断了电话。

      “周大夫怀疑是她?”秦爻忽然轻声问道。
      周逍挑了挑眉:“细节太多了,很可疑。秦公子觉得呢?”

      ‘山’是饿鬼的欲怨,杂糅着饿鬼生前的执念与记忆,所以自然是细节越多的“人”越可疑。
      其实原本还有一个分辨饿鬼的好办法,就是看脸。根据饿鬼只记得自己和与自己亲近的人的长相,可以脸的正常与否推断出不少信息。
      可怪就怪在,这座‘山’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有五官的,全都是一副朦胧样。
      所以唯一有用的信息,就只剩下言谈举止。

      “很可疑。”秦爻道,他说着下巴往前一点,“还有那个也是。”
      周逍循着他视线看去,见是坐在他们斜前方的一对夫妻。丈夫体格高壮,妻子体格矮小,周逍看过去的时候,那丈夫正侧着身子,给妻子喂爆米花。
      这本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在于他的喂法,不是普通的放进口中,而是拿起一粒爆米花,手指比了个开飞机的动作,口中配合着发出轻声的“呜——”,将爆米花“开”进了妻子口中。
      妻子没有眼睛的脸一错不错地盯着电影,张嘴吃到爆米花后,爆发出一阵满足的咯咯笑。
      丈夫连忙比了个“嘘”,妻子便手舞足蹈地小声道:“还要还要。”
      一套动作下来,看着不像是夫妻之间情趣,倒像是父亲在哄孩子。

      突然,也不知大屏幕上的电影演到了一个什么情节,所有“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片段,阴着嗓子“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是被慢放过一样,阴森又诡怪,笑得人头皮一下就麻了。
      周逍他们正前方坐的就是五六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学生,笑得尤为渗人,不仅笑,还两两用五官模糊的脸对视一下,然后学着屏幕上的动作比划一番。
      “桀、桀、桀,你学得好像哦。”
      “桀、桀、桀,你也还行,桀、桀、桀……”

      笑完一阵,几个中学生又开始模仿起台词。
      那台词既不是人话但又像人话,乍一听好像能听懂,但实际上无论怎么听都听不懂一句,就像乱码被念出来了一般。
      廖博也听见了,听了半句,便登时浑身僵住,回过神来揉着耳朵骂了句粗口。
      不怪他,实在是……这玩意儿在那不清不楚的屏幕上放也就罢了,在耳边复述出来着实叫人毛森骨立。
      他骂完凑过来,问周逍道:“周大夫,这玩意儿咱们还得看多久,几点是火灾来着?”

      周逍摸出手机,刚刚点亮屏幕,甚至还来不及算时间,忽听音响里一个听不懂的音节“咔——”地卡了,鬼气森森的音乐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摩擦。
      吱一——呀一——
      所有“人”莫名奇妙地一愣,紧接着,就听放映厅外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噼啪之声,空气隐隐震颤起来。
      厅里有“人”觉察不对,站起身叫道:“怎么回事??”这一叫,又有“人”跟着站了起来,茫然地左顾右盼。
      周逍几人瞬间明了,互相对视一眼,秦爻和俞银纵身上前将其他几人往身后一挡,姿态警觉。
      然而还不及再有其他动作,就听那噼啪作响的声音如长蛇伏草,瞬间由远及近——
      轰隆!!

      一股翻江倒海的灼热气流冲灌而入,如泄闸的洪流“砰”的一声,竟然自放映厅正后方的放映室窗口喷薄而出,将防火窗玻璃震碎如霰弹,直直崩飞,“唰唰”几声,划烂了整面巨大的荧幕。
      “啊————”
      有“人”惨烈尖叫起来,“血!!!”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无脸女子站在座椅之间惨叫,浑身滴滴答答沾满粘液,而她身边,是一个被玻璃片削去半块脑袋、脑浆迸溅的“人”。
      “啊啊啊啊!!”

      这下子,放映厅中的“人”几乎全数尖叫着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四散逃窜。然而下一瞬间,失去了玻璃阻挡的放映室窗口浓烟喷吐而下,眨眼便将整个放映厅包裹在了沉沉烟雾之中。
      烟雾之下火光四起,橘色的烈火“刺啦”一声舔上天花板上的吸音材料,瞬间便烧开笔直的一条,轰然点着了荧幕两边的幕布。
      尖叫四起。
      烈火如浇油般,不断随着被烧毁的天花板坠落下来,火舌往软座布料上那么轻轻一舔,顷刻之间便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座椅一个接一个烧着。

      软座之间本就拥挤,越是紧张就越难往外跑。紧靠放映室那一片座椅上的“人”甚至来不及挣扎一下,只见火光猝然作大冲天而去,所有的尖叫声便都被轰隆轰隆的火噪掩盖得滴点不剩。
      从音乐停止到中间的座椅全部烧着,所有事情的发生不过两秒来钟,放映厅就从阴森可怖、冷气嗖嗖,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火海炼狱。

      “大家不要慌,听我说!!”
      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周逍一怔,从浓雾之中辨出是前排那对夫妻中的丈夫。
      “我叫吕天,我是消防员!”他说着亮出一张执法证,“大家别慌,冷静!!弯腰,捂住口鼻!跟着我,我带你们出去!!”
      火光浓烟,那证件根本看不清,然而慌乱之中也没谁去计较,只依稀听见有消防员,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攒集到了他身后。

      “咳咳咳咳咳咳……”咳嗽声、哭声、惨叫声混成一片。秦爻趁乱回身送了张符,给几人罩了一道闭气的诀。
      “哥、周大夫,我我们跟吗?”秦时阳问道。
      “跟!”周逍点头,秦爻率先俯身跟上,六人猫腰蹿到那几个中学生背后。

      火星子四处飞溅,碰到地毯和座椅便是“呼啦”一声,加上浓烟障目,光是绕过火堆向前,就已经十分艰难。
      吕天一边快速点着人数往前送,一边给每个人发了一条打湿的碎布。
      周逍道谢接过一看,应该是吕天撕了自己的外套浸的水,略微放到鼻子下一闻,浸的不止水,而是水加可乐。
      他抬头看去,只见那几个中学生和大学生都在,吕天尽量把小孩和女人排在前面,他妻子和那对母子也到前头去了,妈妈脸色煞白,用打湿的碎布捂住儿子口鼻,不停地安抚着。

      粗略一算,除去他们,目前跟着吕天的幸存者将近三十个。
      “出口”的暗门距离太远,所以吕天带他们走的是“入口”那道。一行“人”穿越火场抵达门前,吕天用衣服卷住手掌试了试门上的温度。
      “太好了!”他兴奋道,“外面离起火地点应该不近,可以出!大家不要跑————”
      话音还未落,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尖叫着推门冲了出去。
      “别急!”周逍伸手去拦没拦住,撕下对方一片衣服。
      “啊……”

      大门一开,滚滚浓烟瞬间呛入,众人眼前一黑,就见烟雾之中,一个浑身通红的“人”被火焰烧着成一个“大”字,跌跌撞撞地将那个刚跑出去的一头扑了回来。
      “人”群再度尖叫,倒霉的几个被一连扑倒在地,瞬间点燃烧着。
      惨叫成片,吕天举手嘶哑喊道:“全部弯腰,靠墙走,跟紧我!!”

      一行“人”猫腰扶墙而出,才发现外面的火情比放映厅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浓烟厚得像一堵堵实墙,“墙”与“墙”之间到处是橘红冲天的火光,四面八方滚烫无比,目之所及尽是焦黑的尸体和不断颓倒的伤者,活像人间炼狱。

      火星四溅,熏燎眼目。周逍眼睛燎得微微发红,正要低头去揉,手指还没来得及曲起,忽然被一只手掌从旁伸来,温柔地在他眼上抚了一下。
      这是给他施了一道明目的诀。
      “好点了吗?”那只手从他眼上移开,伸到了他面前,“灵力要不要?”
      “哥!!我也要我也要!!”秦时阳被熏得双眼通红,泪流满面地跑上前来,“给我也来一下。”
      “……”秦爻很不情愿地潦草给他施了一诀,顺便把他从差点踩到的火堆上拎开,“到我后面待着去,不要作死。”
      “好嘞。”秦时阳很识相地缩了回去。
      秦爻刚要再伸手,廖博又来了,顶着两只兔子眼:“秦、秦哥我能不能也……?”
      “……”秦爻只好也很潦草地给他来了一下。
      再待伸手,突然,前面乱了起来。
      秦爻:“…………”
      周逍哈哈笑着拍拍他手背:“多谢秦公子。不急,灵力等会儿再说,有你在就够了。”

      他说着拨开浓雾,往乱处看去,原来是吕天在走廊拐角找到了一个灭火器柜,已经一拳打碎红框玻璃,将里头的干粉灭火器拔了出来。
      火是从楼上的放映室烧下来的,不能上,只能往下走。可楼梯在拐角那边,被浓雾和烈火堵得严严实实,根本过不去。
      一片咳嗽之中,那三个男大学生不断叫喊催促着:“快喷啊!快啊!!”
      吕天举起灭火器。却又听另一个声音阻止道:“不行!!不能用,你们看那边!!”
      说话的正是那位带孩子的妈妈。众“人”随她所指回头一看,只见和他们相对的另一边走廊尽头,焦黑的烟雾之中,一个不太清晰的身影举着红色灭火器,对准火苗压下把手,竟喷出一股更大的熊熊烈火!

      “不能用!灭火器有问题!!”她尖叫着,一手抓着儿子,一手想要阻止吕天使用灭火器。
      “神经病啊!”连帽衫怒吼一声,也跟着上前抢夺灭火器。
      吕天作为消防员当然不让。三个男大学生嘶吼道:“那你喷啊!!救火啊!楼梯在那边!!”
      “不行!千万不能喷啊,会死人的!”那位妈妈单手抓住灭火器。
      吕天一咬牙,把灭火器从她手中抽走,怒道:“让开!!”他说罢不顾浓烟往前一步,让所有“人”站到身后的安全位后,对准前方用力一压——

      哪知灭火器喷出来的根本不是干粉,而是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黄色液体。
      液体自半空落下的瞬间,一星橘色登时窜天而起。
      “是油!!”
      “啊啊啊啊啊啊——!!!”
      吕天扔远灭火器,翻身猛扑回来,大喊一声:“卧倒!!”

      轰————!!
      火光翻腾,烘天炽地的火浪腾曲着,如同一辆疾行的列车猛撞而来!裹挟着极度炙烫的空气,轰然炸开一溜墙体!
      惨叫连绵,惊呼不绝于耳,火星如箭矢一根根贴身砸在地上。
      好在一阵震动过后,跟随着吕天的幸存者们大都安然,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满身都是焦土。
      三个男大学生吓尿了一个,□□滴水,另外两个脸白如纸。

      吕天卧倒时护着妻子,胳膊上负了伤,咬牙爬起捂了捂伤口,恨恨朝拐角那边看了一眼。趁着第二波火浪未起赶忙号令众“人”,嘶哑道:“往回走,那边过不去了!”
      一行“人”又跟着他,用几乎已经蒸干的碎布捂紧口鼻,压低身子往来路上跑。
      “楼梯没了,怎么下去?!”有人颤声问道。
      吕天道:“这种建筑一定还有备用通道!”
      话音刚落,那位妈妈在墙上摸索着,忽然脚步一顿,叫道:“这里有门?!这里有门!!咳咳咳……”
      吕天上前一看,果然是道被烟熏得焦黑的防火门,完好无缺,只是顶上的反光标志被火烧掉了,才在浓烟之中变得难以瞧见。
      他试了试门体,确认门后无火,压门一推,高呼道:“可以走!这边!”

      周逍一行跟在“人”群当中,走到门口时周逍抬眼瞧了瞧四周,目光落在了那位妈妈的背影上,狐疑道:“刚刚这里有门么?”
      秦爻摇头:“没有。”
      俞银上前两步,红唇一勾笑道:“绝对没有。”她说着摊手,亮出一撮香灰,“虚卦,这条路根本不通。”
      果不其然,防火门后的通道就两层,向下走,按理说应该抵达售票大厅尽头。
      可一行“人”跟着吕天下了楼梯,出现在面前的并非售票大厅,而是又一条满目疮痍的燃着烈火的走廊。

      “怎么回事?!”有“人”惊叫道,抬手颤抖指向对面,“这……这这不是我们出来的地方吗?”
      众“人”循声看去,见那被指着的地方,正是他们逃出来的放映厅!
      “不……不可能啊!”吕天傻了,和那位妈妈相视一眼,“咱们刚刚明明下了一层楼,怎么会……”
      群体逃生,最忌讳人心不稳。吕天有消防员的素养,这话没敢大声说,只嘀咕一句,立刻压住了脸上的表情,换上镇定的嗓音道:“大家跟着我再走一遍!一定能抵达一楼!”
      说罢也不停留,摸着原路找到消防门,将刚才的楼梯又走一遍。

      火势比原先更大,烟雾也浓到已经全然无法看清脚下,更别说看清前面的人。
      “难怪这‘山’里的小鬼都没脸,这么大的烟肯定看不清啊。”秦时阳冷不丁摸过来吐槽一句,抓住周逍的衣角,吞了口唾沫,“不过这楼梯怎么回事?鬼打墙了?”
      俞青也摸上来,抓住周逍的另一边衣角,道:“还有刚才那个灭火器,怎么会喷油呢?”

      秦爻冷着脸慢走一步,一人一下弹开他俩的爪子。
      周逍抚了抚衣角,道:“两种可能。一种,这个楼梯、那个灭火器,都与饿鬼的枉死之景有关,也就是说,当年确实发生了鬼打墙和灭火器喷油的事。”
      秦时阳一惊:“你是说当年金美闹火灾的同时,还……还闹鬼了?”
      周逍点头:“你忘了,这里从民国时期就有‘山’,两次出事都是火灾,有那么巧吗?”
      “那另一种可能呢?”俞青问道。
      “另一种,就是饿鬼出于某种目的或执念,虚构了这些假象。”
      “目的?什么目的?”
      “还不知道,”周逍摇头,“或许是为了记住什么,或许是为了忘记什么。”

      正说到这,楼梯再次下到尽头。吕天压下楼门,一推——
      “啊啊啊!!!”
      惊叫炸破耳膜,“人”群一下子就乱了,任凭吕天再怎么哑着嗓子劝说都没有用。
      因为众“人”眼前依旧是那间极其眼熟的放映厅。
      他们又一次回到了二楼走廊!
      那楼梯根本下不去!!

      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此,什么生路、逃脱、活下去,统统在这一刻被击碎成最虚假的泡影。
      “你不是说你是消防员吗?!”
      有不少“人”怒了,决定自己拼一把,不顾吕天的劝阻,直接向放映厅内冲去,想要寻找其他出口。哪知还没走到中央,就猝不及防被天花板上烈焰卷着的板材砸中,“呼啦”一声,瞬间烧成几块肉炭。
      “啊!”
      这一下,又把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吓得缩了回来。

      “一定……一定还有其他通道,还有其他通道……”吕天面目被熏得漆黑,满头大汗,皱眉喃喃自语。
      “我想起来了!”突然有人道。
      周逍几人抬眼看去,竟然又是那位妈妈。
      她抬手指着放映厅走廊的另一侧,道:“那边……我记得那边有、有一条员工通道!”
      吕天闻言,猛然抬头:“哪边?!”
      “那、那边!”女人又指了一下。
      吕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可那边除了滚滚浓烟和滋啦作响的橘色烈火,什么也看不见。
      他没说话,似乎非常犹豫。
      女人见状催促道:“真的!我真的看见了!!待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不信我?我明明……”
      吕天看了看那边的焦烟又看了看身后的幸存者们,迟疑道:“可是……可是刚才的路就……”
      刚才的路就已经走错了两回,再走错一回,恐怕所有“人”都要丧失求生的信心。
      “不会的!”女人非常肯定,几乎在哀求吕天相信她,“这次一定不会有错!”

      人命关天,吕天一时举棋不定。
      “我们跟你走。”一个不温不燥的声音从旁传来,打破了这焦灼的局面。
      女人似乎把所有希望都寄予在吕天身上,并没有想过还会有其他人支持她,五官模糊的脸愣住了,随即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你说有员工通道对吗?我们愿意跟你走。”周逍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真、真的吗?”女人好像不敢相信。
      “可是那边的火势非常之大,看起来有坍塌的迹象,咱、咱们……万一……”吕天依旧不敢轻易发话。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周逍道,“站在这里才是死路一条。”

      最后这句话似乎给了吕天做决定的理由,他踌躇两秒,一咬牙,道:“好!!那就去看看!”他说着回身招呼幸存者们,“大家弯腰捂好口鼻,跟我走,那边有员工通道!”
      距离起火已经过去十几分钟,十几分钟持续经历着浓烟、低氧和极度恐慌,所有幸存者的行动力都已经明显迟缓。
      吕天连续喊了三遍,大家才踉跄着前行。
      吕天依旧挨个点着人往前送,相比起出放映厅时,队伍减少了几近半数,除去周逍他们,幸存者只剩十几个。

      大家都在剧烈咳嗽,周逍一行也佯装跟着咳。那位妈妈似乎有意慢下脚步,落到周逍身旁,道:“咳咳咳……多谢你刚才……咳咳……”
      周逍也跟着咳道:“咳咳咳……没事。不过,大家都是一起逃出来的,你怎么知道那边有员工通道?”
      “我……”她愣了一下,“我开场前看到的。”
      “哦……”周逍点头,认可了这个理由。
      “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你们几个……”那妈妈打量了周逍一会儿,又将脸转向秦爻几人,挨个看了片刻,问道,“你们也是从放映厅里逃出来的吗?”
      “对啊,”周逍面不改色,“你打电话时我还从后面提醒了你,你不记得了?”
      那妈妈犹豫了一下:“是你吗?”

      她说着,突然将脸凑近了周逍,用那双模糊到只能看见两个黑圈的眼睛紧盯着他,上下左右打量。
      打量的动作诡异至极,不是移动眼珠在看,而是左右缓慢旋转着脖子,像老旧动画片里的木偶。

      “你儿子挺安静啊。”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她。她“咔”的一下回正了脖颈,怔道:“什么?”
      秦爻指了指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又说了一遍:“你儿子挺安静的,一路上没哭没闹,他不害怕吗?”
      女人猛地一下将小男孩拉到了身后:“他一直很乖。”
      “是吗?”秦爻冲着小男孩伸过手去,“我怎么记得他检票的时候还一直缠着你要爆米花。”
      女人像只受了惊吓的母鸡,一把将孩子挡在臂膀底下,嗓音变得尖锐而扭曲:“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秦爻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只没有标签的矿泉水瓶,瓶身沾满烟灰,里头晃荡着一寸不到的清水,“孩子一定很渴吧?”
      女人往墙边缩了缩,艰涩地吞了一下唾沫,看不清表情,但嗓音再次变得沙哑而无助:“他不需要。”

      什么叫他不需要?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是他不渴?还是……他根本不会渴?
      然而还来不及细究,话音刚落,只听连声爆响,五步开外的走廊上,一块巨大的天花板材被吊灯和火焰撕裂,如被割开的死鱼皮翻肉绽,直挺挺地悬在半空之中,摇摇欲坠,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吕天一惊,大声嘶喊:“快停下!”
      秦爻手中的矿泉水瓶一收,不动声色地化回一张黄表纸,翻手要送,被周逍按住手背:“让它掉。”

      话音一落,那天花板轰然坠落,烈焰腾空,四分五裂!
      本就满是火光、几乎无处落脚的走廊中央一下子横亘起一条熊熊燃烧的火带,噼啪作响,如巨大的赤眼凶兽张嘴狂嗥怒吼,张嘴冲他们喷出一道令人窒息的滚烫火浪。
      所有幸存者为之一震,吓得连连后退。
      “快回来!!”吕天抬手挡眼,嘶声吼道,“过不去了!回来!!”

      哪知那妈妈也突然嘶声道:“不!不能回!那火是假的,我们必须穿过去!必须穿过去!!”
      吕天闻声愣住,不止吕天,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同时看向了她。
      什么叫火是假的?!
      怎么可能穿过去?!
      “你们看!!”她疯狂地攥紧了儿子的手,回头道,“我过给你们看!!”说罢,她助跑两步,竟然真的疯了一般,一头扎进了那赤红滚烫的烈焰之中!

      “啊啊啊啊——!!”惊叫再度拔地而起。
      虽然一路逃来所有幸存者已经看见过无数惨象,但主动往火海里冲的却还是头一个,这种违背本能的疯癫竟比灾难本身更令人绝望。
      那火带至少有三米长,几乎所有“人”,包括秦时阳、廖博和俞青,都已经能够想象从另一头出去的会是两个被火点燃的“大”字。
      或者……他们就根本不会出现在另一头。

      怎料片刻令人窒息的噼啪声后,一大一小两个声音竟从火带之中冲了出去。
      女人捂着口鼻,咳得弯下了腰,攥着儿子的手转身喊道:“你们看!!我们好好的!这些火是假的!是幻觉!”
      她喊着,伸手朝走廊尽头一指:“那里就是员工通道!!真的有员工通道!!”

      “活着?!她还活着?!”幸存者们惊呆了,“真的有员工通道?!”
      吕天如观神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人冲进那样的火海里面却毫发无伤?!
      难道真像她说的,那些火是假的?是幻觉?
      吕天用满是黑灰的手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去,见女人牵着儿子还站在那里,不住地喊:“快啊,过来啊!!这里就是员工通道!!”

      “虚卦,”俞银摊开手心露出一撮香灰,“火是假的,确实能过。”
      “过。”周逍毫不犹豫,抬腿向前。
      “等下,”秦爻伸手挡住他,“我先走。”他说罢迈步,哪知周逍又拉了他一下,道:“还是一起吧。”
      啪!一条窄皮鞭子甩过来,同时把他俩回勾半步。俞银挑着眉毛直接跨进了火海,两秒之后丢回来一句:“可以进来了。”

      烈焰燃烧之声轰隆作响,浓烟滚滚,看似热浪逼人,穿越之时却无半分感觉。除了视线受阻之外,竟比走廊上那些真正滚烫的火堆要令人好受得多。
      见他们六人也安然无恙地穿过了火带,后面的幸存者们彻底信了。
      包括吕天在内,接连二三咬牙闭眼穿过了火带!
      一看,当真毫发无伤,尖叫着喜极而泣。浓烟之中,那妈妈冲过来拉住吕天,冲着走廊尽头一指:“你看!”

      “员工通道”四个小字被烟熏得焦黑,歪斜着勉强挂在门上。
      门框已经烧得变了形,门面炙烫无比,任何东西往上一碰,便是“嗤——”的一声焦烟四起。
      吕天在附近摸索一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金属棍。脱下衬衣包住一头,使出浑身力气沿着门框撬动一气,最后抬脚用力猛然踹去——
      砰!!

      门洞打开的同时热浪如张着巨口的蝰蛇,震天动地一口吞来!几乎要将人掀翻在地。
      “啊!”一个幸存者受不住滚烫的热气,疼得往后倒退几步,尖叫一声跌倒在火堆之中,眨眼就失去了声息。
      热浪一过,几乎所有幸存者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变得黑里透粉,血泡若隐若现,皮肤剥离的剧痛吞骨噬心。

      滚热的空气源源不断地从员工通道中冒出,震颤的热浪使得视线都开始扭曲。
      然而那位妈妈却像是浑然不觉,不断催促着吕天:“走啊,快走!!再不走火就要烧进去了!”
      一面是浓烟障目的茫茫火海,一面是炙热难耐的员工通道。
      怎么选?!
      吕天屏住呼吸看了一眼已经极度虚弱的幸存者们,哑声道:“走!”

      并不宽敞的员工楼梯间四面无窗,好在火势并没有蔓延进来。
      而之所以如此灼热,是因为这是个夹在建筑中间的备用梯。上下左右的墙壁外皆是火海,中间又密不透风,就像被埋在炭火里不断炙烤的烙铁,被烧得四面通红。

      本该只有两层的楼梯,不知为何,一行“人”绕着圈下了无数遍,就是下不到底。
      “还不到吗……”连帽衫几乎已经喘不上气,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还不到吗……还不到吗……”
      “到了……快到了……”穿工装裤的喃喃应着。
      闷热和灼痛令他们变得麻木而迟缓,如行尸走肉般茫然地、一级又一级地重复下着台阶。

      “水……水……”有人嘶哑道,“我要喝水……”
      “那边……那边是水吗?”有人应道。
      周逍一惊,闻声转头看去,只见暗无天日的通道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厕所的标识,就悬在他们刚刚下来的那段楼梯顶上。
      “是……是水!”穿着校服的初中生眼睛一亮,转头便折返向上,追着那标志跑上楼梯。
      他这么一跑,其他几个幸存的初中生也跟着调转头来,嘶哑着嗓音:“哪里……哪里有水?我也要喝水!我要水!”

      “人”心霎时大乱,几乎所有幸存者都被那个“水”字吸引了,纷纷掉头向上,扑向那个悬在楼梯上方的厕所指示牌。
      “哪里有水?我要水……我也要水!”吕天也跟着转身。
      “不要走!!!”那位妈妈登时尖叫着去拉,“不要往上走,是假的!!假的!!”
      “松开……”吕天甩脱她的手,挣扎着往上,“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指示牌是假的!没有水!!我们得往下走啊!!”她急得嘶声尖叫。

      果不其然,幸存者们每往上走几阶,那厕所指示牌也跟着往后退几阶,始终保持在不高不矮的半空之中。看得见,仿佛唾手可得,碰不到,永远就差一点。
      “往下走!!别再往上了,往下走才是活路啊!!”那妈妈疯了一样,牵着儿子追上去,一个一个地拦。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声音突然落在她耳边。
      “什么?”她浑身一抖。
      周逍抬手指了指斜前方:“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指示牌是假的?”
      “我……”她好像被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
      幸存者们还在往上爬,她似乎真的很急,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看向周逍,脸几乎贴到他的脸上,脖颈横倒一百八十度:“我就是知道……不行吗?”

      呼哗——
      话音刚落,员工通道的墙砖缝中,股股浓烟涌入,紧接着,竟有火星喷溅而起,落地即燃,“轰”的一声,一排烈火猝不及防堵住了所有幸存者的去路!
      那悬在半空的厕所标志“滋啦”一声烧成水汽,喷向每一个还在往上爬楼的幸存者。
      “啊啊啊啊!!”
      仿佛大梦初醒,所有幸存者尖叫着狂奔而下,再次回到他们刚才离开的地方。
      “快往下!”那妈妈脖颈“咔”的一声恢复原样,朝每一个幸存者催促道,“马上就到底了!快了!!快了!!”

      呛咳声、痛吟声、哭声、自言自语的喃喃声,员工通道内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吕天走在最前,时不时停下点一点人数,用嘶哑的嗓音说句鼓励的话。
      他们麻木的双腿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到最后几乎已经成了机械而绝望的重复。就这么一圈一圈地往下,无穷无尽,无休无止,仿佛永远也走不完。
      走了不知多少层,就在□□的痛苦几乎要战胜所有之时,突然,起风了。

      一丝细风自下而上卷过所有幸存者的手指。
      他们却浑然不觉,依旧重复而疲惫地抬腿,下楼、下楼、下楼……直到吕天突然怔住。
      他颤抖地抬起满是血泡的手,在空中摸索了一下,感受着一片灼热之中唯一不那么滚烫的地方。
      “有风!!”他突然尖叫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幸存者,“哈哈哈哈哈哈有风!!!有风!!!”
      “什么?”对方意识断续,全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仍旧机械地往下走。
      “起风了!说明下面有出口!!”他摇了一下那个幸存者,随即拔腿狂奔而下!
      果不其然,那丝脆弱且不连贯的微风随着他越来越往下跑而逐渐清晰明朗起来,变得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哈、哈哈、哈哈!!”
      肾上腺素骤然拔高,压制着所有躯体的苦痛,吕天向下又跑了几圈,一声熟悉的鸣笛猝不及防闯进了他的耳朵。

      “往外撤!往外撤!”
      “不要靠近!危险!受伤的到这边!”
      “警戒!警戒!还有没有人在里面?!一班注意跟我,铺设水带!往里进!进!”

      一连串的喇叭扩音,所有幸存者都听见了。
      “是救援!是救援!!!”
      “我们在这里!救命!在这里!!”
      干哑的喉咙几乎已经喊不出任何声音,但所有“人”都在拼命叫喊;使不出任何力气的双腿奇迹般又有劲了起来。
      “啊、啊、啊!”那位妈妈捂住心脏,满是血泡的手攥紧儿子,蹒跚往下小跑而去。

      砰!
      一声闷响,员工通道的底门被消防员撞破,对讲机中响起扩音:“里面有人!注意!担架——担架到这儿!上面还有人吗?”
      ……

      傍晚霞青色的天光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恍若隔世。
      救护车和消防车拉长鸣笛,闪烁着令人安心的灯光。
      背后是一片吞噬万物的火海,“金美国际影城”几个大字被烧成了一排焦黑的杆,滚滚浓烟从房顶飘上天际。
      焦臭、腥臭、尸臭……被救护毯上的消毒药水气味尽数掩盖,白大褂的袖口时不时扫过眼前,针筒和叮呤当啷的急救用具在耳边碰撞。

      吕天咬牙撑着,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给消防队伍讲述电影院里的火情,帮助救火工作:“起火点是三楼放映室,火势从上往下蔓延,二楼主楼梯已被火封住,发生过一次爆炸……”
      “得救了……得救了……”那位妈妈坐在救护车厢,旁边担架上躺着她的儿子,母子俩都在接受急救人员输液。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望向喷吐着火光的玻璃窗。
      “真的……得救了……”

      “是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疾不徐落入她的耳中。
      “那为什么……这些消防员……穿的是草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火海浮沉孰假孰真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