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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撞生门差点空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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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阳一阵疯了般地叫唤,一个劲地挣扎,脚腕上那股缠着他的力道竟然也随之加重,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看看我咳咳咳,”嘶哑的声音在底下叫他,“你看我一眼啊秦时阳。”
听在秦时阳耳朵里,就跟催命一样。
“我看你个头啊我亲娘诶!”秦时阳像只满头大汗、脸红脖子粗的瘸腿驴,除了尖叫和闭眼刨蹄子之外根本没办法思考任何事。
“你看我,我是……我是俞青咳咳咳……”那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抓着他不放手,“我被……压住了,救命……”
“俞……”秦时阳终于愣了一下,从声音中听出了一丝耳熟,“俞青?!”
他喘着粗气打着颤,鼓足勇气低头,顺着抓住他脚踝的那只手往下看去,看见一颗寸头脑袋。
“卧卧卧槽……真的是你?”秦时阳终于按捺不住,脸一抽,“你有病啊吓死我了……”
“你先咳咳咳,你先帮我把……”俞青很艰难地抬起头来,松开他脚踝,指了指自己身上。
秦时阳这才模糊看见,俞青趴在地上,大半个身子被翻到的软座压住。也不知卡到了哪儿,动弹不得。
他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摸黑将那些软座一个一个抬起。
“咳咳咳……多谢……”
俞青被他扒拉出来,终于喘上一口整气儿,仰面躺了片刻,挣扎起身。
“你手机还在不?打个灯。我手机不知道摔哪儿去了。”秦时阳搀了俞青一把。
俞青摸了摸兜:“在。”
电筒一亮,总算没那么吓人。
粗略转过一圈,放映厅内除了他俩没有别的会动的东西。
“现在怎么办?”秦时阳问道,“你会不会挂鬼皮?”
“会。”俞青四下环顾一圈,“但是咱们得先出去再说,这里还不是挂鬼皮的地方。”
秦时阳一懵:“为啥?咱们现在不是已经进了生门了吗?”
“还不完全,”俞青摇头,背靠荧幕站着举起手电,朝斜前方左、右各晃了一晃,“你看那是什么?”
放映厅的阶梯两边,左右各有一扇暗门。
刚才乌漆嘛黑,秦时阳没注意到,现在一看,左边的门头上字体微微反光,写着“出口”;右边同样的字体,写的则是“入口”。
“意思是咱俩还得从这两扇门里挑一扇,才算真的撞生门?”
“不然呢,”俞青反问,“你哥和我姐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要是已经进了生门,他们不会不在。他们八成也和咱们一样,被关在某个放映厅里了”
“出口”和“入口”四个字反射着淡黄的荧光。俞青电筒打到哪边,哪边就兀地一亮,另一边则沉黑下去,看得人心惊肉跳。
好像他俩的命也一样,出对了就活,出错了就死。
“怎怎怎么说,走走哪边?”秦时阳又结巴起来。
他一结巴,俞青也跟着结巴了:“你你你觉得走哪边?”
与此同时,另一间几乎一模一样的放映厅里,周逍终于缓缓睁开眼。
“醒了?”
沉沉的声线入耳,暗淡的光晕之下,一双乌黑澄亮的眸子映入眼帘。周逍躺在秦爻腿上,先是一懵,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猛地直身坐起,四下张望。
“不用看了,就你和我。”秦爻把手电举起来给他照了照。
“其他人呢?”周逍借着亮光一看,果然除了他俩坐在阶梯高处的软座上外,并无旁人。
他心头一惊,问:“秦公子怎么样,没受伤吧?”
他说着伸手去捉秦爻脉象,直到摸到那灵脉运转强健有力,才放下心来,松开他起身,走下台阶。
秦爻打着手电随他下去,回身照亮左右两扇暗门。
“秦公子已经看过了?”周逍微微蹙眉,注视着门头上一明一灭的两个标语。
“粗粗看了一眼。周大夫觉得该走哪边?”
秦爻向前一步,站在他身后,手机电筒从他肩上举过,先照向左边的“出口”二字,后又转朝右边的“入口”二字。
周逍在他又要转动的时候反手握住他手腕,轻轻将那光线拨朝一边,“出口”二字渐渐显出。
“生门生门,对于火灾被困电影院中的人来说,逃出去才是生路,那出口就理所应当是生门。可对于不小心撞进‘山’里的人来说……逃出去同样重要,那么出口也会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他握着秦爻的手腕,把光线缓缓打向“入口”。
“那么这个没人想要的入口,大概率才是真正的生门。”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眼,秦爻长腿一迈,当先推开了那扇标着“入口”的门。
“你确确确定走这边吗?”俞青结巴着问道。
秦时阳腿抖得不行,下巴一扬:“你你你呢?”
俞青半个身子已经伏在了门杠上:“你你先说。”
“说就说,”秦时阳将心一横,吼道,“出!!”说罢他扑上去,和俞青一起将门杠用力压下。
门缝一开,纯白耀眼的光线登时闪得两人抬臂去挡,嘈杂声渐入耳膜,伴着或高或低的原声音乐。
“妈妈,我要买爆米花!”
一个小男孩倔巴巴地拉着他妈妈的皮包,往售卖零食饮料的柜台方向扯。
“一会儿开场前再买,嘘,安静,妈妈在打电话。”
母子俩的脚步声吧嗒吧嗒走远。在他们身后,露出宽敞崭新的电影院走廊。蓝白灯光交织洒下,印着树叶图案的蓝白地毯向左右延展,走廊边缘是金属栏杆。
往前看,玻璃墙面外透出“金美国际影城”几个大字;向下看,正好将整个电影院售票大厅收入眼中。
秦时阳冲出放映厅暗门,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俞青!咱俩可真牛逼啊!”
他一把将俞青搂过来:“你小子算的那卦也太准了吧?要不是你卜了一卦,咱俩可就从‘出口’出去了。”他打了个寒颤,“好险。”
俞青也很激动,反手同搂住秦时阳。
他虽然有不少进‘山’的经验,但都是跟着他姐或他爹,自己撞对了生门还是头一回。
两人正庆幸时,忽听有人道:“啧,怎么这么慢。”
话音未落,一条窄皮鞭子横甩而来,轻轻搭上了两人的肩。
“姐?”俞青猛然转身,果见走廊拐角处,俞银踏着步子带笑而来,走在她旁边的人身长玉立,目光炯炯,就是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不是秦爻又是谁?
秦时阳“嗷”的一声扑上去,撞进他哥怀里道:“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秦爻一根手指推着肩膀把他顶开,低头拍了拍被他撞出来的衬衣褶子。
秦时阳对这个流程很熟悉了,抱到就是赚到。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抬头望了望,没见着周逍和廖博,问:“周大夫廖哥呢?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秦爻愣了一下,道:“他们在下面等。”
说罢指了指栏杆底下的大厅。
俞银也道:“对,刚才遇到了,在下面。”
“在下面等?”秦时阳直觉有点奇怪,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和俞青对视一眼,俩人走到栏杆边,伸头往下看。
大厅里“人”不少,有坐有站,有说有笑,看了一圈,连周逍的影子都没见着。
“在哪儿啊哥?”秦时阳没回头,扒着栏杆问。
“就在那儿啊,没看见?”
话音出来的瞬间,秦时阳后脑勺那根筋猛地一抽!
不为别的,就为那声音是直直对着他的耳廓坠来,又沙又哑,又怪又飘,根本就不是他哥的声音!
他甚至能感到喷吐在他耳边的凉气,伴着一股腥而刺鼻的焦臭。
秦时阳颤颤微微地抖了起来,没敢往气息来的方向看,而是朝另一边转头,侧目看了一眼俞青。
这一看,好家伙。
看见了“俞银”的半张脸,焦黑腐烂,黑炭般的肉里透着点点猩红,牙齿在那红色的腐肉之间隐约可见。
“她”紧挨着俞青的后脑勺,渐渐张开了被烧成一团的皱缩的嘴。
而俞青还没意识到危险,正认真地往栏杆底下看……
“俞青!!”秦时阳撕心裂肺地大叫出声,也顾不得回头去看“他哥”,用力伸手一推,将那假俞银推开半尺远。
俞青大惊失色,登时也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卧槽!”反手就是一张黄表纸贴上“他姐”的额头。
只听“滋啦”一声如烤肉般的声响,假俞银倏地化作一溜青烟。
“我们忘记挂鬼皮了!”
俞青一把拉过秦时阳,同时又是一张黄表纸飞出,击退了想要伸手抓来的假秦爻。
“滋啦”一声,秦爻消散不见。
然而已经晚了,两人一抬头,二楼原先那些看似正常的“人”已经全都聚拢过来,将他俩团团围在中间。
“怎么办?!”秦时阳慌张后退,腰卡在栏杆上,回头向下一看,竟见底下大厅里的“人”也不断围拢过来,仰着脑袋盯着他俩,就等他俩失足掉下去。
直到此时,俩人才惊觉这些“人”远看还算正常,有轮有廓、有衣有鞋;近看却全是没有面目和细节的诡异人影!
看上去就如同摘了眼镜的近视眼看东西,一片模糊。
“现现现在挂鬼皮还来得及吗?”秦时阳扯着俞青衣角才没跪倒地上。
纯阳童子阳气最旺,毫无疑问,这俩人现在就是这座‘山’里最香的仔。
近处的小鬼都被这口阳气馋得赶了过来。最可怕的是,还不知‘山’里的饿鬼有没有被惊动。
情况越变越糟,俞青咬牙道:“我试试!”他看好了鬼圈包围最薄弱的一处,指给秦时阳,“等下无论成不成,我黄表纸一送,咱俩就往那里冲。”
秦时阳点头:“好!”
俞青说罢屈指点燃黄符,口中诵咒,高举向天。
驱散几只小鬼容易,要一次性驱散这么多,他还真没试过。况且还要在驱开小鬼的一瞬给两人挂上合适的鬼皮,混入其中,更是难上加难。
俞青稳着手,踏了两道罡步,眼神一凛,黄符脱手而出!
啪、啪、啪、啪——
一叠声连片作响,所过之处烟飞雾炸。
秦时阳大喊:“冲啊!”
哪知手上扯着的俞青像石化了一般半步没动,反倒把他拉在了原地。
“你干啥呢?”秦时阳转头看去,只见俞青满面惊诧,反朝他道:“这不是我的符!”
“什么?”秦时阳以为自己听错了,半空之中,符纸还在急速炸响,烟雾缭绕,已经完全看不清那些东西还在不在了,只能看见那一抹明黄。
“我操,我操……”俞青喃喃。
这特么根本不是他刚才诵的咒诀。
因为这个诀他压根就不会!
“别操了。”一道女声音从半空破雾而来,“会操么一天到晚操来操去的,我教你的文明用语都忘光了?”
啪!
摘皮鞭随声而至,一鞭子抽散了漫天的烟雾。
烟雾尽散,露出四个模糊不清,和刚才那些东西如出一辙的人影。
一个性感妖娆,一个头顶白毛,两个玉树临风格外高挑的一黑一白,黑的身姿挺拔,白的俊逸出尘。
黄表纸终于炸了个干干净净,“嗖”的一声,如宝剑归鞘,熄灭在那黑衣人影手中。
与此同时,“唰唰”两张符纸掠过二人鼻尖,浅淡的金光落下。
再看去,四人身上模糊褪却,露出真容。
周逍收诀,长长松了一口气:“哈……还好还好,赶上了,哈哈哈。小朋友、小俞同学,鬼皮挂好了,吓到了没有?”
然而半晌无人答话。
这俩小的是真吓疯了,就这么懵逼着脸不敢认人。隔了好一阵,确信小鬼都散了,这四个如假包换,俩人才终于长舒一气,双双软倒在地。
‘山’中再次恢复原样,聊天说话的、等电影的买票的,时轻时重的原声音乐响彻整个大厅,伴随着小孩子时不时的吵闹。
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是那副模糊的模样。
“姐……”从二楼下去大厅的路上,俞青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和秦时阳被困在楼上了?”
俞青下巴点了点周逍:“我和廖博进来之后就遇到他俩,是周大夫先觉察不对的。”
说到这个,她神秘兮兮地拉了俞青一下,姐弟俩落到众人身后,俞银压低嗓音问:“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周逍这么厉害?”
俞青愣了一下,也压着嗓子道:“我说了呀。”
“他一个修医术的,为何会对卜算如此精通?你不觉得奇怪么?”
俞银仍旧沉浸在周逍对八方归元解读的震惊之中。
她堂堂京州俞派,又是银身,修卦修了二十几年,都没能想到这层解释。一个说自己只在不知哪本书上看过几句话的大夫,竟然毫不费力就破了他们俞家几代人一百多年都破不开的‘山’门。
这特么合理吗???
俞青又愣了一下,道:“奇怪啊,在死地里他也教我卜卦来着,我当时还惊讶他为什么知道那是死地。不是说过知道死地的人少之又少么?”
“他教你卜卦?”俞银瞳孔地震,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八度。
“嘘!!”俞青伸长脖子见没人听见,才道,“对啊。”他接着把死地里发生的事给他姐粗略讲了一讲。
“死地卜死不卜生……”俞银蹙眉重复,手中的皮鞭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你记得这话是谁说的么?”
“祖天师无宿真人呗。”俞青道。
“哪本书上的?”
“不知道,还是你教我的呢。”
俞银道:“《幽策》。”
俞青讶道:“《幽策》?就是咱们家只有四分之一简的那卷古书?爷爷锁在柜子里连翻都不让翻的那个宝贝?”
俞银挑眉,将头一点:“没错。据说一简《幽策》就是一个绝活儿,卜算那简只有咱们俞派有,几百年来从不外传。若不是我小时候偷看过,我都不知道这句话。”
她看向俞青,“那你说,一个外行人,为什么会知道?”
正在这时,廖博挥手招呼他们过去售票柜台。
俞银“嘶”了一声道:“上次廖博是不是说……无宿真人有过一个徒弟?”
“好像是这么说的……我操,姐,你不会是怀疑……”俞青惊了。
俞银摇头:“年龄对不上,但或许有些关系,先看看再说。”
售票柜台边,周逍见他俩来了,指了指头顶的电子屏,笑道:“有两个不好的消息,俞大小姐和俞同学想先听哪个?”
俞银哈哈一笑,道:“随便。”
周逍便指着电子屏上的年月日,道:“第一,再过两个小时不到,就是金美国际影城火灾发生的时间,也就是说,咱们恐怕得体验一次火灾了。”
在姐弟俩的震惊之中,他手指偏了偏,又指向旁边屏幕上的电影场次表:“第二,在这个时间段内开场的电影一共有七场。咱们怎么知道这筑就这座‘山’的饿鬼,会在哪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