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达喜欢的上限》岐风习习

11、校园论坛

　　午休时广播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宋知微刚把物理试卷塞进桌洞，林小满就拿着手机从教室外面冲了进来。

　　“完了完了！你快看校园论坛！”林小满说着，指尖在屏幕上规律滑动，“有人发了个帖子，说……说你暗恋周叙白有47个瞬间！”

　　宋知微的心猛地沉了一下。自从上次班会反击后，班里总算清净了些，虽然偶尔还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但至少没人再敢当众起哄。

　　她还以为，那些关于“暗恋”的闹剧终于要落幕了。

　　“什么47个瞬间？”宋知微接过手机，指尖触到屏幕时有些发凉。

　　校园论坛的首页被一个匿名帖子霸屏了，标题《深扒高二（3）班宋知微暗恋周叙白的47个瞬间，证据细思极恐》。发帖人用的是系统默认头像，ID是一串乱码，为的就是隐藏身份。

　　帖子内容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从开学第一天写起，把她和周叙白的每一次互动都拆解成“暗恋证据”：
　　“9月1日，宋知微转学时，目光在周叙白身上停留了3.2秒，远超常人平均0.8秒的社交注视时间。”
　　“10月15日体育课，她借笔时指尖与周叙白相触，耳尖泛红持续17秒，符合心动体征。”
　　“11月3日物理课，周叙白回答问题时，她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画了7个爱心……”

　　每个“瞬间”都标注着精确的日期和时间，甚至配上了模糊的偷拍照片。最让宋知微心惊的是，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细节，比如某次考试时她抬头伸懒腰，恰好与周叙白目光相撞，都被解读成“刻意对视”。

　　“这谁啊？观察得比FBI还仔细！”林小满气得发抖，“连你画爱心都知道，是不是装了监控？”

　　宋知微一页页往下翻，帖子里的分析看似有理有据，甚至引用了心理学书籍里的“微表情解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证据”全是断章取义。

　　9月1日她看周叙白，是因为他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她在估算树荫投射的角度；10月15日耳尖发红，是因为那天跑步太急，毛细血管扩张；至于物理课上的“爱心”，明明是她转笔时不小心戳出来的墨点。

　　“太恶心了。”宋知微把手机还给林小满，声音严肃，“这已经不是造谣，是跟踪了。”

　　帖子下面的评论已经刷到了几百条，大部分是看热闹的：“我的天，这也太细节了吧？”“磕到了磕到了，学霸的暗恋好隐忍！”“只有我觉得这个发帖人有点可怕吗？”

　　也有几个熟悉的ID在里面煽风点火，陈瑶发了个吃瓜表情：“我说什么来着，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林雨晴则回复：“周叙白太惨了，被这样盯着……”

　　宋知微深吸一口气，点开自己的账号。她的ID是实名的“宋知微”，头像是一片梧桐叶，这是她刚注册论坛时随手设置的，没想到现在成了最好的身份证明。

　　“要删帖吗？我去找管理员。”林小满急得团团转。

　　“不用。”宋知微的指尖悬在屏幕上，眼神却异常平静，“删了他们还会再发，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她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在评论区打下一行字：

　　“第48个瞬间——”

　　停顿了两秒，她继续输入：

　　“我现在就想把电脑摔在造谣者脸上。”

　　点击发送的瞬间，评论区突然安静了。几秒钟后，新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

　　“！！！正主来了？”

　　“姐姐好刚！我就说这帖子不对劲！”
　　“哈哈哈‘摔电脑’可太真实了，换我我也想摔！”

　　陈瑶和林雨晴的评论很快被淹没在新的回复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干得漂亮！”林小满激动地拍了下手，“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宋知微没说话，目光落在帖子的发布信息上。论坛页面的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IP地址”标识，显示着一串数字：192.168.1.103。

　　“这个IP……”宋知微皱起眉，“好像在哪里见过。”

　　“IP地址？能查到是谁发的吗？”林小满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学校的内网IP都有登记。”宋知微想起信息技术课上学的知识，“192.168.1段是机房专用，103大概是电脑编号……”

　　她突然顿住，上周信息技术课，老师让大家登记过机房电脑的编号，03号机就在靠窗的位置，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阳光太晒，她特意换了台不靠窗的电脑。

　　而负责机房管理和值日的，是信息技术课代表，周叙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宋知微强行压了下去。不可能！周叙白虽然之前默许过谣言，但他不是这种会偷偷摸摸发匿名帖的人。他的恶趣味是明面上的冷漠，不是这种阴沟里的算计。

　　“可能是巧合吧。”宋知微喃喃自语，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打开了浏览器历史记录，找到上次保存的机房电脑编号表: 192.168.1.103，对应的果然是03号电脑。

　　发帖时间显示是昨天晚上七点，正是机房对学生开放的时间。

　　宋知微的心突突跳，她想起昨天放学时，周叙白说要留在机房整理资料，晚点再走。她还看见他背着书包走进了实验楼，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

　　“别瞎猜了。”林小满看出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胳膊，“周叙白虽然之前有点讨厌，但这种事应该做不出来吧？说不定是别人用了他值日的电脑呢？”

　　宋知微点点头，掏出手机想去直接问问周叙白，可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

　　如果直接问他，他说“不是我”，她能相信吗？如果他承认了，她又该说什么？

　　这场从一开始就被谣言裹挟的关系，似乎注定要在猜忌里越陷越深。

　　下午的信息技术课，宋知微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机房。03号电脑的屏幕还黑着，主机上落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像很久没被用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按下了开机键。

　　系统启动的速度很慢，屏幕上跳出熟悉的登录界面。宋知微的心跳越来越快，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不敢落下。

　　她知道周叙白的登录密码，以前小组作业，他为了方便传文件，告诉过她是他的学号。

　　就在她准备输入密码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周叙白背着书包走了进来，看到她站在03号机前，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找我？”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没睡醒。

　　宋知微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脸上：“昨天晚上，你一直在机房吗？”

　　周叙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嗯，整理了点资料。”

　　“一直在03号机？”宋知微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机房里很安静，键盘敲击的声音格外清晰。周叙白的指尖捏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中途……去了趟办公室，让老师签了份文件，大概离开过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足够一个人打开03号机，登录论坛，发布那篇几千字的帖子了。

　　宋知微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看着周叙白，真的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虽然每次事情出来他都是一问什么都没干，但细查下去，所有一切的源头都是他。

　　“没什么。”宋知微转过身，关掉了03号机的电源，“老师让我来拿上次的作业。”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打开电脑，屏幕的反光里能看到周叙白还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整节课，宋知微都在机械地敲着键盘，代码输错了好几次。她能感觉到周叙白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看得她直发毛。

　　下课铃响时，她飞快地保存好文件，抓起书包就想走，却被周叙白拦住了。

　　“那个帖子……”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不是我发的。”

　　宋知微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周叙白突然提高了声音，“昨天我离开的时候，看到林雨晴在03号机前……”

　　宋知微猛地转过身，眼里满是震惊：“你看到了？”

　　“嗯。”周叙白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懊悔，“但我以为她只是查资料，没在意……早上看到论坛的帖子，才反应过来。”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宋知微看着他眼底的真诚，真的感觉很荒唐，但表面关系还得维持。

　　“没关系。”她笑了笑，“反正我已经反击了。”

　　周叙白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些：“你那句‘摔电脑’很有气势。”

　　“是吗？”宋知微挑眉，“我还以为会显得很粗鲁。”

　　“不会。”周叙白摇摇头。

　　机房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宋知微看着周叙白，突然想起论坛帖子里那些被曲解的“瞬间”。

　　或许，在这场被谣言裹挟的闹剧里，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主角，都有过犹豫、逃避和沉默。

　　但至少现在，她不想纠结在他身上。

　　宋知微到信息技术中心时，那儿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宋知微推开门，熟门熟路地拉开最里面的椅子坐下，调出浏览器。

　　那个匿名论坛的网址她记在错题本的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的，和物理公式挤在一起。注册账号时，她随手打了串学号，尾号是她的竞赛编号。

　　后台漏洞比想象中好找，作为能在省级编程赛里拿二等奖的人，解析IP地址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宋知微咬开一支新的笔，笔帽扔在桌角，发出轻响。她盯着那个“删除”按钮，迟迟没有动作，她的这个行为没有明确的对错。

　　“咔哒。”鼠标被按下，帖子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她关掉电脑。走出大楼时，她没回头看教学楼的方向，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她今晚的行为，就像解题，过程不必展示给别人看，只要结果是对的。

　　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意，总该有人动手清理掉。

　　校门口的保安正在锁门，看到她，挥了挥手：“宋同学，今天走得晚啊。”

　　“嗯，查点资料。”她笑了笑，加快脚步穿过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