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达喜欢的上限》岐风习习

10、反击时刻

　　班会课的预备铃刚响过三遍，教室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宋知微抱着一摞数学作业本走过讲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陈瑶正举着手机，屏幕亮得晃眼。

　　那是张被放大的心率监测图，绿色曲线在“周叙白”三个字旁边拐出的小弧度，被人用荧光笔涂成了刺目的粉色。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心动曲线’女主角吗？”陈瑶的声音甜腻又尖锐，“大家快来看啊，76次/分钟呢，说没感觉谁信啊？”

　　手机被纷纷传阅，后排男生吹起了口哨，有人用课本挡着脸模仿心跳声，“咚咚咚”的节奏敲在宋知微的耳膜上，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自从生物实验报告被人拍下来发到群里，“心率”就成了新的笑料。有人P图把她的曲线和周叙白的作业放在一起，配文“学霸的爱情密码”；有人编了顺口溜，下课就围着她唱“宋知微，心跳快，看见叙白脸就红”。

　　林小满攥着笔站起来：“陈瑶你别太过分！那只是普通的实验数据！”

　　“普通？”陈瑶晃着手机走到宋知微面前，屏幕几乎贴到她鼻尖，“普通会特意测他的名字？宋知微，你就承认吧，是不是暗恋未遂不甘心啊？”

　　“暗恋未遂”四个字狠狠砸在宋知微的胸口。她猛地抬头，撞进陈瑶那双闪烁着恶意的眼睛里，周围的笑声更响了，有人开始起哄：“承认吧！我们又不会笑你！”“周叙白现在虽然有林雨晴了，但你未来还有机会！”

　　宋知微的目光扫过那些扭曲的笑脸，她看到林雨晴坐在前排，用课本挡着脸，肩膀却在发抖，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紧张。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教室后排。

　　周叙白就坐在那里。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指尖握着的黑笔悬在笔记本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他没有看她，也没有阻止这场闹剧，默许着一切发生。

　　又是这样，宋知微的心沉了下去。从体育课的分组到伪造的日记，从公开的恋情到生日的恶作剧，他永远站在风暴中心，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距离。

　　不否认，不辩解，甚至不用多说一个字，就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

　　“不甘心？”宋知微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阻止了周围的喧闹。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粉笔灰落地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陈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宋知微放下怀里的作业本，纸页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平静地掠过陈瑶，扫过那些看热闹的同学，最后定格在周叙白身上。

　　“你们所谓的‘不甘心’，是指我被人塞进假情书时，你们躲在后排拍视频发群里？”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每个字都淬了冰，“还是指我收到整蛊礼物那天，你们围着垃圾桶鼓掌，说‘终于整到她了’？”

　　陈瑶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你、你胡说……那些都是误会……”

　　“误会？”宋知微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陈瑶，你课桌抽屉里那个粉色U盘，存着你P图用的观察表原始文件，需要我现在找老师来看看吗？”

　　陈瑶的瞳孔骤然收缩，手忙脚乱地想去捂抽屉。周围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原来观察表是P的？”“我就说怎么那么巧……”

　　“还有你，林雨晴。”宋知微的目光转向前排，那个一直假装看书的女生猛地抬起头，脸色比纸还白，“你模仿周叙白笔迹写练习纸时，是不是忘了把碎纸扔进班级垃圾桶？上周放学后，我可捡到了有意思的东西，让我想想……。”

　　林雨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抓起书包就想跑，却被旁边的同学下意识地拦住了。

　　宋知微没有再看她，转身面对全班同学，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给我安一个‘喜欢周叙白’的罪名，我就必须配合演出？配合你们的窥探欲，配合你们的恶趣味，配合你们把别人的难堪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的目光狠厉地刮过每个人的脸：“你们看着我被谣言包围时拍手叫好，看着我被恶作剧整蛊时哈哈大笑，看着我被当众羞辱时假装看不见，现在又来问我‘是不是不甘心’？”

　　“我告诉你们，”宋知微拿起讲台上的板擦，狠狠砸在陈瑶掉在地上的手机上，“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周叙白。”

　　“啪”的一声脆响，手机屏幕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这不是重点。”

　　宋知微的目光再次落在周叙白身上。他终于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困惑，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重点是，”宋知微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我真的喜欢谁，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们拿着放大镜围观，轮不到你们编排出一场场戏来取乐，更轮不到你们站在道德高地上，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窗外的麻雀都停止了鸣叫。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那些准备好的嘲讽、调侃，全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知微看着眼前这群沉默的人，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们热衷于给别人贴标签，编故事，却在真正需要面对的时候，露出了怯懦的底色。

　　“你们总觉得我应该生气，应该哭泣，应该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为了所谓的‘暗恋未遂’要死要活。”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可惜，我连讨厌你们都懒得演。”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所有人的伪装。有人羞愧地低下头，有人避开她的目光，陈瑶甚至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

　　林小满站在她身后，悄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传来，带着无声的支持。

　　宋知微深吸一口气，转身拿起自己的书包。拉链拉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包括后排的周叙白，径直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经过周叙白身边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复杂的情绪，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走到门口时，宋知微停下脚步。午后的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以后我的事，少管。”

　　说完，她拉开教室门，走了出去。

　　阳光落在身上，很暖。宋知微沿着走廊慢慢走着，指尖没有抖，耳朵没有红，连呼吸都是平稳的。

　　这是她被卷入这场闹剧以来，第一次感到自由，宋知微突然笑了，是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轻松的笑。原来反击这么爽。

　　第二天早上，宋知微走进教室时，迎接她的不再是起哄和窥探，而是一片刻意的安静。陈瑶趴在桌子上，背对着她；林雨晴的座位空着，桌角贴了张请假条；连平时最爱热闹的几个男生，都埋着头假装看书。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发现桌洞里放着一本熟悉的书，是她之前借给林小满的《社会心理学》，封面有些磨损，书脊处还粘着一小块风干的橡皮屑。

　　宋知微拿起书，扉页上有行新写的字，笔迹挺拔，带着她熟悉的锋芒：“第147页，从众实验。”

　　是周叙白的字。

　　她的心轻轻动了一下，指尖拂过那行字，翻开书找到第147页。那一页讲的是阿希从众实验：当群体中大部分人都坚持错误答案时，超过三分之一的受试者会放弃自己的判断，选择随波逐流。

　　书页的空白处有几行小字批注，同样是周叙白的笔迹：
　　“群体压力会扭曲判断。”
　　“沉默也是一种参与。”
　　“打破循环需要勇气。”

　　宋知微的指尖顿在“沉默也是一种参与”这句话上。她突然想起昨天班会上他悬在半空的笔，想起他镜片后复杂的眼神。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冷漠，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被困在了群体的沉默里。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时，周叙白突然从前面递过来一张纸条。宋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上面只有两个字：“抱歉。”

　　字迹比平时用力，最后一个点戳得很深，几乎要划破纸背。

　　宋知微看着那两个字，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笔，在下面画了个简单的笑脸，把纸条递了回去。

　　她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原谅你”。

　　周叙白接过纸条时，指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肩膀的线条似乎放松了些。

　　教室里的琅琅书声渐渐响起，这才是正常的学生生活。

　　宋知微终于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争取的。当你敢于对不合理的规则说“不”，敢于为自己的边界挺身而出时，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每一次，她都有新的体会，在以为自己正确的时候又被下一次的理论推翻，这样，挺好的。

　　符合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