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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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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未至,天幕仍是浓稠的墨蓝,但整个江氏茶行早已灯光通明。
江疏月在睡梦中被从床/上揪起来。
“阿娘,天都还未亮,你拉我起床做什么?”她抱着个艾草抱枕,赖在床/上不起来。
柳氏气得要死:“这死丫头,今日大婚你知不知道?再不梳洗可就要误了良辰了。”
江疏月马上清醒了,扔开抱枕。
天啊,今日/她大婚,她居然给忘了。
她看向一旁侍候的丁香:“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丁香笑道:“小姐前几日托人去老宅挖出埋在梅花树下的桂花酒,昨夜约大家一起喝酒,说要兑现以前的约定,不醉不散,大家都劝不住。姑爷说,如果小姐酒醉不醒,他只有先将人扛回侯府里去了。”
柳氏梳发,丁香点妆。
丁香打开妆台上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盒,以玉簪花棒轻蘸细腻如雪的妆粉,均匀敷于面颊,掩去一夜宿醉。
螺子黛在青石黛砚上细细研磨,沾了澄澈的露水,沿着原本淡远的眉骨,勾勒出两旁如远山含黛的新月。
胭脂膏是宫中御赐“醉芙蓉”,在掌心均开温润的暖意,最终点缀于双颊,揉开一片似朝霞初染的鲜活气韵。
口脂是鲜艳的“石榴娇”,饱满欲滴,点染于唇/瓣,如同凝固的朱砂。
妆成,镜中人已是粉黛匀停,姿容明丽,唯有一双剪水秋瞳深处,沉淀着未褪的青影,如同平静深湖的暗涌。
柳氏眼中已蕴满了泪,丁香擦擦通红的眼睛:“小姐,你终于等到了。”
是啊,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风云变幻,她还是等到了她心中的阿水。
最后,丁香与柳氏一起,为她披上那件象征着宗室新妇身份的嫁衣——深青色翟衣。
衣料是寸缕寸金的缂丝,触手生温光华内蕴。
衣身以极细的金线缂织出繁复的翟鸟纹样,翟鸟展翅,口衔瑞草,姿态各异,在深青的底色上若隐若现,唯有在阳光映照下,方显露出其低调的华贵与惊世绝伦的工艺。
宽大的袖缘与领缘,以捻金线盘绣出连绵的卷草云纹,针脚细密如发,金光流转。
腰间束以深青大带,带身嵌着数/枚无暇的羊脂白玉带銙,垂下的带尾以金线绣着云纹,末端缀着明珠,行动间,玉銙相叩,发出清越而庄重的微响。
府门外,鼓乐之声骤然拔地而起,穿透黎明前的薄寒,其声恢弘,气韵悠长,是镇国侯府世子迎亲的仪仗到了。
丁香赶忙将一柄团扇交到江疏月手中
江疏月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团扇。
扇子是薄如蝉冀的冰蚕素绢,其上以金粉,青绿,朱砂等矿物颜料精心绘着“百子同乐图”,孩童嬉戏于亭台楼阁,奇花异草之间,栩栩如生,寓意着皇家对子嗣昌盛的至高祈愿。
果然是一把好扇。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口处人影一闪。
“阿威。”
江疏月叫道。
阿威笑嘻嘻地现身:“世子妃。”
江疏月道:“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沈律派你过来打消息的?怕我跑了?”
阿威依旧笑嘻嘻:“世子也是关心世子妃。”
江疏月冷笑一声:“关心我需要这么多人吗?”
她手指点了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没好气道:“今天是我大婚的好日子,还不给我全部出去。”
话音一落,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现了几个侍卫,对江疏月抱抱拳,然后都跑了。
江疏月摇头:“这算怎么回事,好好的日子,倒派人监视来了。”
丁香笑道:“小姐莫气,姑爷也是被你吓的。”
江疏月:“?”
丁香道:“昨天晚上小姐喝醉了,威胁姑爷说,不能让姑爷这么容易娶到自己,这可把姑爷给吓到了,真怕你逃婚跑了,所以思来想去,就派了几个人来,保护小姐......”
江疏月愣了一下,不由笑了。
这时,喜娘高喊:“吉时已至,新妇出阁。”
柳氏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眶的泪终于落下。
江疏月的眼眶也润湿/了,她同样握住柳氏的手:“母亲无需担心,相信女儿,女儿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好的。再说了,女儿也会经常来看望母亲的。”
“撒谷豆,避三煞,金玉满堂,螽斯衍庆......”
外面,世子迎亲仗仪威严凛凛。
一驾世子妃规制的翟车,车身通体漆成庄重的深青,以金漆描绘翟鸟祥云纹饰,车相四角悬垂青色流苏与金铃,前方以五彩翟羽为导,驭者与仪卫皆肃立如松。
江疏月看到阿水了。
他骑于高头大马上,身着庄重的织金婚服,身姿挺拔如青松,面容俊美,眉宇间带着天潢贵胄特有的矜贵与沉稳。
江疏月持扇登车时,特意把扇子下降半寸。
他果然回过头来。
目光相遇,他眼中清晰地掠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艳与震动,如同古井深潭投入巨石,波澜骤起。
江疏月含笑,低头进了车厢。
她只是想让他安心,她没有逃婚,他也没有娶错新妇。
车轮辘辘转动,碾过撒了谷豆的红毡,驶向那座象征着天家富贵的侯王府邸。
团扇已落,容貌已露,合卺同牢,撒帐祈祥。从今往后,她将与他,携手并进,一起走过前方的波澜玄诡与风风雨雨,相扶相伴,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