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安静的甜菜

2、第一章

　　八月落幕,九同伊始.熬过军训,便又要投身于学习之中，不少学生叫苦连天,叽叽喳喳地蛐蛐着教官.
　　整个夏天,常见月都在题海中度过,现在开学了,李萍更不会放过他.肩上的书包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临出门前,李萍往里面不断塞着试卷和练习册,嘴里还不断嘱咐着:"那县中学可不比市六中,那老师估计都不专业,你自己多学点!还有,常见月你给我记着,在学校里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点,别被带坏了!要是哪天给我发现你心思不在学习上,看我不打死你!”常见月全程沉默着,心里冷冰冰的:
　　原来你也知道县中学不比市六中啊。给我报县中学的是你，现在嫌弃县中学教育资源的还是你,妈,你到底想怎样?
　　在李萍的嘀咐声中,常见月终于踏出了家门.
　　县中学离常见月现在居住的小区并不远，走路只需要几分钟.他背着沉重的练习册,远远望见了校大门
　　"溪远中学"几个字,在还未大亮的天光下显得那么黯淡.他的身影混入人群,但在一众新生中显得那么突兀.
　　与同龄的男孩子相比,常见月的穿着实在不出彩：白色的廉价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发灰的小白鞋.身边的男孩都努力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像开屏的公孔雀，穿着名牌的衣服和鞋子，而他穿的不过是李萍从地摊上搜罗的地摊货.
　　恰恰是这些不出彩的穿搭和廉价的衣服，让他在一众孔雀的队伍里像一只丑小鸭。
　　不会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距离不远,但这短短的几步路在常见月眼中是那么漫长.
　　同学的孤立,生活的重担.
　　在他的躯体和精神上都留下了烙印，让他火辣辣的疼.
　　常见同慢吞吞的爬楼梯,肩上的书包勒得胳膊不自在,他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小半的练习册,抱在怀里.
　　他背上书包继续爬,刚走没几步,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肩膀处就被狠狠撞了一下"哗啦"一声,怀里的练习册掉了一地.
　　常见月盯着散落在楼梯口的书发呆.
　　他好像习惯了.
　　被同班男孩恶趣味的撞倒，接受他们的阴阳怪气.
　　他早就准备好了.准备迎接新同学的孤立，准备迎接罪魁祸首的嘲笑和更加过分的恶作剧.
　　于他而言，在哪个学校读书并不重要。
　　反正李萍都会让他往死里学，反正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他的生活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就在他愣神之际，那个男生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啊同学，我撞到你了，你没事吧？要不待会我去食堂请你喝杯饮料？”
　　他缓缓抬头，对上一双眸子.里面是他许久未见过的善意.
　　有多久……没见过了呢？
　　他不知道.
　　他身旁的人正手忙脚乱的捡着习题册和试卷，另一个男孩一边帮忙一边惊呼：“靠！写这么多不要命了？这一书包比我这辈子写的都多！”
　　掉在地上的书很快重新回到常见月的怀里.那两个男孩转身准备上楼了.突然，那个男生突然回头：“同学，中午食堂见啊，我请客！”说完，他朝常见月挥了挥手.阳光直射在他脸上，连他的发丝都在散发柔和的光芒.
　　常见月这才开始注意他的相貌.
　　剑眉星目，看着清清爽爽，将少年的意气风发诠释的淋漓尽致.
　　常见月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被爱浇灌着长大的男孩。
　　大方、自信、不拘束。
　　就像太阳一样发着光。
　　他太久没有交过同龄的朋友，这使他常常忘了，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该是这样光彩夺目。
　　这两个男孩，他好像在军训的时候见过.
　　叫什么名字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两人每天被教官罚跑，没少被女同学笑话.
　　找到教室，他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坐下.
　　靠窗的位子已经被人抢占先机，桌面上横着一个黑色背包，仿佛在宣誓主权.
　　常见月拉开凳子坐下，拿出了练习册.
　　笔尖在纸上快速动作，留下一个个娟秀大气的字体.
　　忽然，常见月笔下的纸张被阴影笼罩住.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了楼梯口的那个男生.
　　两人四目相对，那个男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同学，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还能坐上同桌！”他自来熟的搭上常见月的肩膀：“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向阳生，向阳而生的向阳生，你呢？”
　　常见月身子明显一僵，已经很久没有人同他这样亲昵过了。但手上的笔却不停：“常见月.”
　　向阳生闻言有些疑惑，他犹豫了很久，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嘶……你经常越界吗？”
　　常见月笔尖顿了顿：“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向阳生有一瞬的茫然：“你不是叫常僭越吗？”
　　“常僭越”愣了愣，随后解释：“是经常的常，看见的见，月亮的月.”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是‘僭越’.”
　　向阳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来如此哈哈哈……”
　　气氛正尴尬，突然传来了喊声：“老向我来了！！”
　　一个男孩朝这边奔来，向阳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扯过他就开始介绍：“这是我的死党兼发小，叫庄乔，帅不？”
　　常见月头也不抬，敷衍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庄乔也是个自来熟，嘴巴没个把门儿：“你是刚刚楼梯口上那个！”却突然想不到称呼，悄悄凑近向阳生：“老向，他叫啥？”
　　向阳生也是十分配合，小声说了一句：“常见月.”
　　庄乔又开始叽叽喳喳：“嗷嗷嗷常见月！”为了缓解尴尬，他颇为骄傲的说，“知道我为啥叫庄乔不？因为我爸姓庄我妈姓乔！是不是特好一名字！”
　　庄乔的嘴根本没装刹车，从名字由来聊到父母恩爱，又从父母恩爱聊到和向阳生小时候的事，要不是老师来了，他能一个人唱独角戏唱一整天.
　　班主任是一个短发的中年妇女：“同学们好，我姓许，叫许平芳，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希望同学们在这三年里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好好努力.我教语文，以后也会是你们的语文老师.”许平芳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但是却有两米六的气场，在县中学里十分有名.
　　向阳生趁着许平芳转身的功夫悄悄和常见月讲话：“这班主任看着很难对付的样子.”
　　常见月正做着阅读理解，连张口都懒得张。
　　向阳生不死心，继续滔滔不绝，结果全部石沉大海.
　　常见月惜字如金，每次都回复基本都是“嗯”“昂”，有时干脆保持沉默。
　　沉默，沉默，沉默……
　　庄乔就在前座欣赏向阳生吃了一节课的“闭门羹”
　　40分钟，向阳生从没这么难熬过.他感觉在这40分钟里他的脑门上快长出绿色菌子。庄乔这龟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节课根本没有理过他，成心想让他不好过是吧！
　　一下课，向阳生猛地用小臂勒住庄乔的脖子：“庄啊，你这一节课老老实实的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啊？”
　　庄乔被勒的喘不过气：“停…冷静点老向……杀人是犯法的啊……”
　　“那你叫我声爹我就放开你”
　　庄乔实在被勒的没办法，咬牙切齿开口：“爹…”
　　向阳生满意的松开小臂：“得嘞，爹的好大儿”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皇上”“主子”之类的称呼都不感冒，偏偏对“爹”“爸爸”等称呼情有独钟。
　　你叫他“皇上”他可能没什么反应，但你如果叫他“爸”，那他绝对会感觉自己牛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