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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偏殿门口的空气仿佛冻结成了实质的冰块,沉重得让人窒息。执法堂副执事严律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死死钉在祁子夷缠着药布的左臂上,更穿透他试图维持的“暴躁”表象,直刺向他身后那个气息冰冷、银发龙鳞的异数——泠燃。

      “祁子夷!回答!”严律的声音带着金石摩擦般的冰冷质感,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加重了殿内的肃杀之气。他身后的两名执法弟子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灵力蓄势待发,目光警惕地锁定了泠燃,只要对方有一丝异动,便会立刻拔剑。

      祁子夷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里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泠燃周身那无声弥漫开的、如同万年冰川崩塌前兆般的极致寒意,那并非示威,更像是一种被侵犯领地、被恶意窥探时本能升起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杀意!心口龙鳞的幽光透过衣襟缝隙,投下不祥的阴影。

      不能动手!绝对不能!
      一旦泠燃失控,或者执法堂动手,局面将彻底无法收拾!泠燃的身份、力量、以及那失控的龙爪,都将暴露在宗门律法的铁尺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之间,祁子夷那被逼到绝境的“职业债主”大脑,在恐惧和护犊子的本能双重驱动下,爆发出惊人的急智!

      “嘶——!”他猛地抽了一口凉气,不是装的,是手臂伤口被紧张牵动带来的真实剧痛,这痛苦的表情反而为他的表演增添了无与伦比的真实性。他迅速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不是指向泠燃,而是指向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左臂,脸上瞬间堆满了被“误解”和“委屈”点燃的滔天怒火,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冤枉”的愤懑:

      “严副执事!您问得好!您来得太是时候了!”祁子夷的声音因为激动(主要是疼的)而微微发颤,他指着自己手臂,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严律那张冷峻的脸上,“这伤?这伤就是拜那该死的寒髓冰魄池所赐!池子里有鬼啊!”

      他这一嗓子石破天惊,不仅严律和他身后的弟子愣住了,连身后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都似乎为之一滞。

      “鬼?”严律眉头拧成了死结,锐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疑。寒池异变本就诡异,池中有“鬼”这种说法虽然荒诞,但在那种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对!鬼!残灵!怨念!爱叫什么叫什么!”祁子夷语速极快,唾沫横飞,充分发挥了他“债主”本色里胡搅蛮缠、倒打一耙的精髓,“那晚池子炸了,您是知道的吧?天崩地裂啊!我为了救我这师弟(他侧身让开一点,指了指身后的泠燃,语气充满了‘师兄不易’的悲愤),冒险冲进去!结果呢?池底不知道哪个年代留下的倒霉鬼残念,被那爆炸惊醒了!怨气冲天啊!”

      他喘着粗气,仿佛心有余悸,指着左臂的伤口:“那玩意儿!冰寒刺骨!带着股邪门的古老劲儿!跟疯狗似的扑上来就咬!喏!这就是证据!”他把缠着药布、还散发着古怪甜腻蜜香的手臂往前一伸,“要不是我反应快,用护身法器挡了一下,又拼着老命把这师弟捞出来,我俩都得交代在里面!”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寒池异变的恐怖是实,他冲进去救泠燃也是实(虽然动机不那么纯粹),池底有古老意志(关雎的诊断)更是实!唯一假的是——这伤口的来源!他巧妙地把泠燃失控的龙爪造成的伤害,嫁接到了那虚无缥缈却又似乎存在的“池底残灵”身上!而且,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舍己救人、勇斗“恶灵”的悲情师兄形象!

      严律的目光在祁子夷那充满“委屈”和“悲愤”的脸上,以及他那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伤口上来回扫视,锐利如刀的眼神似乎要将他剖开看透。他身后的执法弟子也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祁子夷的话虽然离奇,但寒池异变本身就超出常理,而且那伤口中蕴含的冰寒力量确实古老暴戾,非寻常昆仑道法,似乎……也说得通?

      “至于我这师弟!”祁子夷不给严律太多思考的时间,立刻将话题引向泠燃,语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您看看!他当时离爆炸中心最近!被那寒池异力和那残灵怨念双重冲击!差点就冻成冰雕碎成渣了!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现在人是醒了,但这根基受损,气息紊乱,时冷时热的(他指了指泠燃心口龙鳞处隐约的幽光和周身难以完全收敛的寒意),脑子还有点不清醒(暗示泠燃的沉默和异常),话都说不利索!关雎师姐可以作证!她这几天天天来诊治!”

      他巧妙地利用了泠燃此刻异常沉默、气息不稳的状态,将其归咎于“重伤未愈”和“精神受创”,完美解释了泠燃异于常人的冰冷气息和沉默寡言。同时抬出医术精湛、地位特殊的关雎作保,增加了可信度。

      严律的目光终于从祁子夷身上移开,再次投向泠燃。眼前的银发青年脸色苍白(被吓的和自责的),薄唇紧抿,长长的银发半遮住眼眸,看不清具体神色,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寒意似乎比刚才收敛了一些(被祁子夷的骚操作惊得暂时忘了发怒),但心口龙鳞的幽光依旧若隐若现,带着一种非人的诡秘感。确实符合“重伤未愈”、“根基受损”、“精神受创”的描述。

      “关雎?”严律眉头微皱,显然关雎的名字让他有所忌惮。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祁子夷话语的真伪。

      祁子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表面却依旧维持着悲愤交加的表情,甚至还用右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英雄泪”。

      “严副执事!”祁子夷趁热打铁,语气带上了一丝“被宗门误解寒心”的控诉,“我们师兄弟二人死里逃生,我这胳膊差点废了,师弟也成了这副模样,您不先问问我们伤势如何,宗门可有补偿,反而一来就怀疑质问!这……这真是让弟子寒心啊!”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打一耙玩得炉火纯青,硬生生把自己从“被审查者”的位置,扭转为“受害者”和“宗门功臣”。

      严律的脸色变得更加冷硬,他深深看了祁子夷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之前的咄咄逼人似乎收敛了几分:

      “祁子夷,你所言之事,匪夷所思。执法堂自会查证,包括关雎的证词,以及寒池底部的详细勘查。”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此伤,此人,涉及寒池异变核心,非同小可。你需将当日所见所历,尤其是关于那‘池底残灵’以及你师弟伤势形成的具体细节,事无巨细,形成书面报告,三日内呈交执法堂!不得有丝毫隐瞒!”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泠燃:“在此期间,此人不得离开清虚峰半步!执法堂会派人‘协助’看护!”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一步,眼神警惕地盯着泠燃,显然是留下监视的钉子。

      祁子夷心中暗骂,但面上却只能做出“虽然委屈但服从宗门安排”的憋屈表情,闷声道:“……是。”

      严律不再多言,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祁子夷那糊着蜜的伤口和沉默的泠燃,仿佛要将这诡异的一幕刻在脑子里,这才带着一身肃杀之气,转身离去。留下的两名执法弟子则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站在了偏殿门外不远处的廊下,目光如炬,牢牢锁定殿内。

      沉重的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目光,却关不住殿内凝滞的空气和无声的压力。

      祁子夷背靠着冰冷的殿门,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冰凉刺骨。他成功了?暂时唬住了?但这只是缓兵之计!三天的报告期限,还有门口这两尊“门神”,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疲惫地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阴影里的泠燃。

      泠燃也正看着他。银发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对祁子夷急智的惊愕,但更多的,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沉重的……自责和痛苦。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祁子夷左臂那厚厚的药布上,仿佛那伤口是烙在他灵魂上的耻辱烙印。

      刚才祁子夷那番“勇斗残灵”的谎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在他心上。他知道,师兄是为了保护他,才把一切罪责揽下,甚至不惜把自己塑造成英雄。而这“英雄”的勋章,正是他失控的龙爪留下的、几乎废掉师兄一条手臂的狰狞伤口!

      “师……”泠燃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他想说对不起,想靠近查看伤口,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门外那两个执法弟子的存在,如同冰冷的警告,提醒着他此刻的危险身份,以及他带给祁子夷的无穷麻烦。

      祁子夷看着他那副快要碎掉的样子,心头的疲惫和手臂的剧痛交织,最终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没受伤的右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认命的暴躁:

      “闭嘴!杵着当冰雕呢?还不滚去调息!再敢气息不稳让门口那俩看出破绽,老子真把你塞回寒池冻成冰坨子!”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内室,那条糊着蜜、缠着布、残留着龙息侵蚀的左臂无力地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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