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bg】锈蚀雨》谢归侯

7、第 7 章

　　萨夏没想到看起来低矮的坡实际上那么深，她后背狠狠的撞到墙壁上，有那么几秒呼吸困难，忍不住在沙地上挣动。
　　周围的畸变体围过来，将视线遮蔽。
　　萨夏惊恐的伸出双手，却陷入无止境的地狱。
　　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等待时间被拉的漫长，萨夏终于睁开一条缝隙，发现身边的畸变体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缕幽蓝光线闪过，萨夏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些许。
　　幽蓝光晕在畸变体残骸上起伏，粘稠的暗色□□顺着裸露在外的尸骸滴落，在沙地上蚀出细小的焦痕。
　　而在这丑恶之上，是一双莹白的脚。
　　萨夏睁大眼睛。
　　女人的小腿隐藏在布料中，若隐若现，半透明布料包裹着她的身躯，如同水母的触须随风摇曳。
　　那些幽蓝色光点从她渗血的胳膊升起来，像盛夏夜里的萤火，星星点点，扩散至萨夏身边。
　　萨夏下意识屏住呼吸，伸出手尝试触碰，光点却消失了。
　　当光斑游走到女人腰间时，萨夏终于看清那层布料的真实形态。那材质不像是布料，要更轻更薄，层层叠叠的垂落，随风拂动。
　　女人抬起脚。
　　一步一步，朝萨夏走来，姿势怪异，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萨夏想后退，却因为恐惧和紧张无法动弹。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
　　“现在是，几几年？”
　　萨夏紧盯着她，后知后觉的大叫一声，
　　“你，你是人类！”
　　女性奇怪的歪歪头，又重复一遍问话，
　　“现在是几几年？”
　　“22xx”
　　哦，五年了。
　　对她来说只是弹指一挥，但对于人类来说，是个不短的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吗，我叫萨夏，你叫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的伤……”
　　女性心中迷茫了一瞬间，嘴却替她吐出一个名字，
　　“明渡。”
　　说完这句话后，明渡就再也没有开口，再问话就只有点头和摇头。联想到那个沙哑声音，不难猜测出她的嗓子受了伤。
　　随着名字在嘴里打转，酸涩味道在舌根弥漫开来，好像是一些回忆。
　　明渡不记得那些事情。为了身体蜕变更加彻底，完全变化只会留下最重要的部分，其他的不管是身体还是记忆，都会化在组织液中。
　　或许是蜕变之前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在明渡经历过蜕变之后，还能够在心里泛起微小涟漪。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对一个全身细胞换过一遍，又没有了记忆的人，即使知道她是某个人未来，也没什么意义。
　　薄膜逐渐失水干结，在莎夏睁大的眼睛里变成一触即碎的干皮，像蛇蜕般寸寸剥离。
　　女孩惊得头发都炸起来了，慌慌张张的把头偏到一边，脱掉外套递过去，
　　“穿，穿上衣服吧，我保证什么都没看到……”
　　灰扑扑的衣服，还站着黑血，明渡顿了一下，总感觉这衣服似曾相识，但模糊感觉不应该有这么脏。
　　衣服上身，短了一大截，莎夏只偷看一眼，赶紧又转回去，
　　“这，这件衣服好像短了点，我上去之后帮你找别的……哦对，我的朋友们还在上面，我要上去！”
　　明渡仰头看了一眼几乎垂直的坡度，不语。
　　莎夏说干就干，攀着石头开始往上爬，她没爬几下，发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她回头，明渡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你，你为什么不上来，受伤了吗。”
　　莎夏噔噔噔顺着坡度滑下来。
　　由于开衫过于短小，只能垂到肚脐之上，整个下半身不着寸缕，都是白光光的皮肤。莎夏简直不知道眼睛往哪放，努力集中视线到明渡手上的手臂上。
　　奇怪，这个人的血居然是蓝色的。
　　莎夏只是闪过一瞬间疑问，并没有多想。她蹲下身，扯开一片衬衫，然后系在伤口处，一个简易的包扎就做好了。
　　明渡身体冰凉，手上还攥着一把匕首。
　　奇怪，刚才有这个匕首吗？
　　莎夏疑惑了一下，但没想太多，费了点劲从她手里拿出来，那是一把款式奇怪的军刀，刀柄上刻着“L”，但是莎夏没有注意到这些，直接把刀收起来。
　　这里是低辐射地区，但长时间暴露对普通人来说依旧是有害的，莎夏猜测明渡已经无力走路了，于是转身蹲下来准备背她。
　　“上来吧，我可以背着你上去，相信我。”
　　明渡看着在自己眼前蹲下的女孩，某种奇异的感觉从心里流过，随后她拍拍女孩肩膀，指了旁边一条灌木遮蔽的地方。
　　那是一条隐藏的小路。
　　……
　　回去的路程比预计要容易，不知为何，畸变体全部消失了，即使有也很快会逃窜，就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莎夏摸不着头脑，将其归功于自己的英勇身姿。她走在前面，自然看不到身后明渡那泛着幽光的眼底。
　　凭着记忆，莎夏找到他们来时坐下的记号，沿着留下的记号行走，很快便赶到同伴们所在的地方。
　　此时月亮被云雾遮掩，透不出一丝亮光，丛林里隐隐的幽蓝色光点便显现出来。但萨夏没有分出心思在意这一点，她心里挂念着队友，全速向分开的地方冲去。
　　拨开最后一片灌木丛，萨夏跳出来张开双手大喊，
　　“大家！我回来啦！！！”
　　【我回来啦！！！】
　　【回来啦！！！】
　　【来啦！！！】
　　【啦！！！】
　　空谷回响，惊起几只畸变鸟兽。
　　想象中的欢迎并没有到来，萨夏睁开眼，只看见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所有人都戒备的看着这边，几个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
　　“啊，不欢迎我吗。”
　　莎夏缓缓放下双手。
　　康尼看见完好无损的莎夏，率先冲破静止人群，让紧随其后，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让死死抱着莎夏肩膀，声音里是庆幸和怒气，
　　“你去哪了！我们还以为你……”
　　“嘿嘿，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比起这个，我饿了，给我面包。”
　　“就知道吃，你是猪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个人抱作一团，相拥而泣。
　　莎夏率先挣脱出来，揉揉眼角的湿润，扬起一个笑脸，
　　“嘿嘿，我还救了一个人，她好像是走丢的，还好我掉下去了，不然她就危险了。”
　　让用拳头顶着莎夏的头顶，痛的她狂锤锁着自己脖颈的手肘。
　　“那也要注意安全啊，你这家伙。”
　　幽蓝色浓郁起来，在莎夏身后的灌木丛中簌簌晃动，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了。
　　让和康尼警惕起来，迅速架着莎夏后退几步，他们身上的弹药消耗殆尽，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拔出冷兵器。
　　灌木丛剧烈抖动一下，从里面冒出一个东西。
　　萨夏大喊，
　　“等等，别动手，她是人类！”
　　月亮恰到好处的冒出来，照亮视野，也倾泻在那人莹白的皮肤上。
　　“……”
　　一时间时间停滞了，连呼吸声似乎都随之静止了。
　　几个人都看见那如同壁画走出来一样的人。
　　月光皎洁，白色月光和幽蓝光点相互衬映，映的那人如玉髓般清透温润。
　　三笠的红围巾砸在艾伦脸上。艾伦连人都没看见，哇哇大叫着扯下障碍物。
　　托三人组的福，他们把视野挡的严严实实，后面人甚至连人影都看得模糊。
　　三个人被艾伦那一嗓子惊醒，该转身的转身该避嫌的避嫌，唯有莎夏挡在明渡面前大喊谁有多余的衣服。
　　萨夏抽空回头询问，
　　“你怎么把外套拿下来了。”
　　明渡摇摇头，“不舒服。”
　　穿上和不穿的区别也不大，而且莎夏的身量要比明渡小一些，那开衫本就紧身，粗糙麻布磨得明渡难受。
　　看着光滑皮肤上摩擦出的红痕，莎夏小小哦了一声，转过脸去大喊，
　　“男生都不许看，谁看戳谁眼睛！”
　　看出那确实是个人类后，一部分女生围拢过来，把其他人隔绝在外。
　　让和康尼两个人从脸红到后脑勺，被挤出包围圈后自觉抱头蹲到一边，其他男生也闭上眼睛，连刚支起身子的阿尔敏都躺下了，只有艾伦还在大喊大叫，
　　“三笠你干什么，打脸很痛的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又一下。
　　这回出行的本意只是磨炼顺带小小测验一下，不想发生这种事，连弹药都没带够更别说换洗衣服。
　　女兵们很快开动脑筋，忙活起来，把带出来的多余衬布缀起来拼成一大片，然后通过相互交叠和别针固定，再加上几条绑在腰间固定衣服的的绳子，一套雅典式的衣服就做好了。
　　胳膊上的绑带被希斯特利亚取下来，本来以为是伤口，下面皮肤却完好无损，只有布料上沾了些许淡淡的蓝色。
　　她只疑惑了一会儿就把布料收起来，萨夏也完全忘了这码事，乐呵呵的帮忙整理衣服。
　　忙活一阵后，女孩们长出了口气，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点头。
　　这个时代什么都是匮乏品，娱乐更是近乎没有，而给明渡穿衣服的行为就像是在玩换装游戏一样，让人成就感满满。
　　柔软长发被松松束起，垂在腰间，细白手臂泛着珍珠光泽，几块破布被皎洁如月的人衬得熠熠生辉，而明渡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摆弄，低垂的眉眼犹如希腊石膏像，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
　　女孩们几乎想抱起来相互庆祝这件艺术品了。
　　“快走两步看看！”
　　“转圈圈！转圈圈！”
　　“这个头发真是太美了，是谁做的”
　　希斯特利亚羞涩的举起手，
　　“虽，虽然不适合行动，但我觉得这样很漂亮。”
　　尤弥尔揽住她的肩膀，
　　“干得漂亮，我也觉得这样好看。”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叽叽喳喳的聊起来了，基斯长官及时打断，
　　“好了，你们以为在过家家吗，快点准备回程！”
　　众人应声，纷纷散去，骑上各自的马。
　　萨夏牵着马来到明渡身边，
　　“和我一起骑马吧，你会骑马吗？”
　　明渡摇摇头。
　　“那我带你，上来吧！”
　　明渡眨眨眼，脸上浮现出一种为难的深色。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萨夏知道了原因，明渡身体使不上劲，不管是举着还是拉着都上不去比她还要高的马背，与这个问题相比，不会骑马倒是小问题了。
　　正在萨夏一筹莫展之际，三笠突然使用装置腾空而起，夹着明渡腋下将她举起，然后落在自己马背上。
　　明渡摔的有点痛，马被冲劲撞的也往前走了几步。
　　三笠落下，似乎是觉得自己动作有点重，欲言又止。
　　明渡偏头冲她抿嘴笑了一下。
　　三笠也点头，翻身上马，将明渡抱在怀里。
　　某种干燥的味道飘过来，让明渡有些熟悉，好像想起了某个人，那是一种让人眷恋的味道，明渡忍不住想要贴的更近一些。
　　“不要动。”
　　于是明渡不动了。三笠一拽缰绳，马冲出去很远。
　　马是为数不多没有被畸变污染的物种，鸡鸭也是，被人类驯化过的物种很多都留存下来，但是由于用地紧张，要把更多的空间让给粮食，所以肉类依旧是奢侈品。
　　坐在马背身上疾驰的感觉很好，但也很颠簸，明渡不得不用力夹紧马背，路程很长，才开始不久她就觉得大腿内侧磨得生疼。
　　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安分，三笠低头看她一眼，却接收到有些委屈的水润眼神。
　　“你……不舒服吗……”
　　马被拉了绳子，逐渐停下来，在原地打了个响鼻。
　　明渡皱着眉，很难受一样，慢慢支起身子，三笠撩开她的裙缝看一眼，大腿内侧在衬布上磨蹭的通红，几近滴血，在原本细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三笠早就见过生死，经历过地狱一样的修行和考验，自认为心如磐石。
　　但是或许是因为完美的东西被打碎时更让人惊心动魄，看见这根本排不上号的小伤，她的心忍不住紧了一下，声音也放缓许多，
　　“忍一忍好吗，还有……一半路程。”
　　明渡点点头。于是三笠放下衣服重新握紧缰绳，放慢了骑马速度。
　　她放慢之后，身后的艾伦就跟了上来。艾伦欲言又止，然后放弃了什么一样大喊，
　　“三笠，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来？”
　　三笠脸色瞬间变冷，默默加快速度。
　　让紧随其后，出声嘲笑，
　　“艾伦，我看你是别有所图吧，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啊”艾伦不解的大喊，
　　“三笠刚才已经很累了，我想让她休息一下啊，你为什么笑。”
　　阿尔敏骑着马赶上来，“三笠，我来吧，我刚才都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现在有很多力气。”
　　“看不出来，阿尔敏居然是这样的人，啧啧。”
　　不比艾伦的粗神经，阿尔敏知道话里不怀好意，脸都涨红了，还是坚持的看着三笠，
　　“至少让我在这个时候帮你分担些吧，拜托了，三笠。”
　　阿尔敏是个内心很细腻的人，这意味着他容易受伤，刚才拖累了队友这件事一定让他非常自责。
　　三笠表情有所松动，但却感觉到自己手被握住了。
　　明渡轻轻握了三笠抓着马鞍的手，然后又溜回去，那触感像是被一只小猫的湿鼻子嗅过，凉凉软软，在三笠心里挠了一下。
　　“她不舒服，我们要快点回去。”
　　阿尔敏应声，退到后面去，艾伦一副憋着话的表情，在让的调侃下很快转移注意力，吵吵嚷嚷的落在身后。
　　三笠加快速度，接下来的路程都是沉默的，只有风在耳边疾驰。
　　·
　　马蹄踏过沾着露珠的草地，调查预备队终于在天亮之前进入外城。
　　三笠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紧贴着明渡后背的胸前衣服有些潮湿，明渡忍了一路，疼出了一身汗。
　　三笠率先下马，在地上朝明渡张开手，准备接住她。
　　明渡在马上磨蹭了很久，先是费力的直起腰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一边腿，绕过马背，慢慢的并拢。随后手撑着马背，整个身体艰难转向一侧。
　　下面就是张开手的三笠。
　　明渡深呼吸一下，闭着眼滑下去。
　　失重感袭来，身体突然悬空，明渡惊慌睁开眼，发现是大块头莱纳。
　　他仗着身高举起明渡，然后慢慢把她放在地上。
　　明渡冲他笑了一下。
　　随后她艰难的挪动着，尝试自己移动，自然没注意到高个子的僵硬。
　　贝尔托特倒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又是什么结婚之类的想法在简单的大脑皮层上不断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