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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竹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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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谷移开目光。
对面的女人不是别人,是她的阿母,她看着她,目光带着怨毒。
现在已经结束了春耕,那个男人的刑罚也如期而至。
二十的杖刑虽然不致命,但是也足够他躺上月余。
再加上因为李钰的话,大哥受到了城镇上读书人的排挤。
所以,现在女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是冷漠与无视,而是怨毒。
田小谷并不在意阿母怨毒的目光,对她来说,这样的目光比无视要好上不少。
看了眼天色,田小谷走到一旁的包子铺。
“来五个纯猪肉的包子。”
“好嘞。”
田小谷看着一旁的牌匾,从钱包中拿出对应的铜钱。
将钱拿出时,田小谷摸了摸钱包上的粉色小花,这钱包是亭兰给她的,据她说钱包上的粉色小花是她家乡盛开的最旺盛的野花。
“呦,这钱就不用了。”
城镇上的铺子都已经眼熟了跟在辽安身后的小黑娃,虽然皮肤黝黑,长得不像其他小娃娃白净,但是细看却很讨喜。
包子铺的人认出了田小谷,所以不愿意收钱。
田小谷态度坚决的把钱放在了柜台上。
“我又不是辽安。”
推脱不过,包子铺的人只好给田小谷又赠了一个肉包子。
拎着刚出炉还热气腾腾的包子,田小谷走到了女人对面。
女人前面背着刚出生的小弟弟,小妹踉踉跄跄的拽着女人的衣服站在一旁。
见田小谷走到眼前,女人依旧沉默但是目光怨毒的注视着。
小妹懵懵懂懂的察觉不到大姐和母亲之间的异样,只是踉踉跄跄的往田小谷身边走,想亲近亲近她许久未见的大姐。
田小谷掰开一小块包子皮,把包子皮递给已经走到她身边的小妹。
小姑娘用同样狼吞虎咽的姿势把包子皮吃了个干净,而后目光灼灼的顶着田小谷手上提着的冒着热气的包子。
“你要是真喜欢,怎么不把她也接走?”
女人开口。
“我也是寄人篱下,”田小谷平淡的陈述事实,“给我编个竹球吧。”
“大小姐出了鸡窝变凤凰,所以来玩弄我这个老百姓了?”
女人继续尖酸的开口。
“我付钱。”
“……”
女人沉默了。
而后,女人开始着手拆开最小的编篓。
两人说话的功夫,破了皮的包子已经不再滚烫,田小谷将刚才的包子递给小妹。
捧着包子,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恨不得连带着把自己的舌头的吞下。
这里离家的距离并不近,小妹大概天不亮就饿着肚子跟着母亲从家走到了镇里。
往日,做这个事的是她和那个男人。
天灰蒙蒙时,她就会被粗暴的叫醒,然后肩上背着,手中提着各种竹筐,走到这里。
到了镇上,男人又醉醺醺的去买酒和潇洒,她就蹲坐在编筐旁。
有时,会有人因为可怜她,而买下一个编筐,但更多的时候,她会被同样是路边摆摊的大人排挤,一点又一点的挪到角落中。
女人的手很灵巧,即使这双手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变得粗大和丑陋,但也仍然不当误它的灵巧。
很快,编筐就变成了原料,女人开始一点一点的做竹球。
乡下的小孩没有闲钱买玩具,但是如果家中有会手艺的人,就可以获得一些做的粗糙的玩具。
田小谷无数次艳羡的看着其他小孩玩着竹球,但是她从未得到过,即使自己的母亲会编制竹球。
很久之前,她得愿望就是得到一个竹球。
她离竹球最近的一次,是那个母亲给大哥编制的竹球。
可是即使是那个被大哥边喊“不可玩物丧志”,边踩扁的竹球,她也没能得到。
那个被踩扁的竹球在她渴望的眼神中,被阿母扔进火焰中,化为灰烬。
很快,一个竹球就出现了。
因为是用编篓的材料做的,所以这个竹球并不圆润,表面有些坑坑洼洼。
但是田小谷还是很高兴。
她现在也算是达成心愿了。
把手中的包子放下,田小谷拿起坑坑洼洼的竹球。
将竹球放在怀里,田小谷拿出钱包,把钱包中剩余的钱全部留给女人。
账房先生给她的月俸不少,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放下银钱,田小谷转身离去。
小妹懵懂的看着大姐离开,想要抬腿跟上。
女人一把抓住了小妹。
“你永远别再回来了。”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田小谷顿了顿,她分不清声音到底是怨毒的诅咒还是希冀。
实际上,女人自己也不明白。
低头看着眼前的包子和银钱,女人再次掰开一个包子,递给还在咽着口水的小妹。
剩下的四个,正好留给回去给家里的男人和大儿吃。
路边玩耍的小孩撞到了走神的田小谷。
经过一个多月的锻炼,田小谷岿然不动,小孩翻了个跟头。
看着眼泪已经挂在鼻尖的小孩,田小谷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竹球。
“别哭了,这个给你。”
把竹球抱在怀里,小孩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还不等道谢,田小谷就已经离开。
回到县太爷的府邸,等到丫鬟们得了清闲,田小谷将糕点分给她们。
虽然平日里都对田小谷照顾颇多,但说到底,这群丫鬟的年纪也都不大,最大的亭兰不过十七,小一点的也才十二三的年纪。
平日里不能轻易出门的丫鬟们见到了田小谷带回来的甜点心倒是新奇。
围在糕点盒子身边,争抢着吃。
亭兰仗着年纪大,率先拿了两块糕点,自己慢慢的吃着一块,又把另一块递给田小谷。
“今天怎么不开心?”
田小谷笑了笑。
“有吗?我挺高兴的,今天还耍了辽安一把。”
亭兰摸了摸田小谷的脑袋,田小谷不想说,她也不继续深究,转而换了话题。
“我听说辽安大哥有事要离开,你是不是就能歇几天了?”
田小谷摇了摇头。
“练武不能偷懒,而且从明天开始,我还要开始学识字。”
“识字?”
亭兰语气有些惊讶。
“那感情好啊,谁要教你识字?是要去镇上的学堂吗?”
田小谷再次摇头。
“不是,是师爷教我。”
“师爷,那你可要恭敬一些,就是不知道这师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师爷总归都是读书人,你可要小心一些,可不能得罪了读书人。”
田小谷点了点头,她也在好奇,这个据辽安说平易近人的师爷,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