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器》零乘零加一

2、告白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笼罩着京北。也就是这一份昏暗才让京大男生宿舍楼下摆放的心形蜡烛显得尤其刺眼。

　　从宿舍楼向下看去。一个男生站在心形蜡烛中间，他左手握着一束红玫瑰垂在身侧，右手握着话筒。

　　“哎呦呵，这不是周于洋嘛。”余仅扬倚靠在窗边。认出站在心形蜡烛中间的人后，语气一下就变得欠嗖的了。

　　他本想招呼人一块来看热闹，可一转头，发现人正坐靠在他新买的电竞椅上。头戴式耳机已经戴上了，指尖在键盘鼠标上跳动，一副漠不关心与世隔绝的样子

　　余仅扬见状，分享欲大减，没好气地走上前：“诶，你到底还要在这赖多久？”

　　电竞椅上的人没反应，注意力全然都在刀光剑影的电脑屏幕上。

　　余仅扬抿了抿唇，伸手朝他的后脑勺扇去。

　　这下这人终于有了点回应。不顾闪烁的电脑屏幕，抬手摘下耳机朝余仅扬皱眉看去。

　　丹凤眼，驼峰鼻，鼻侧一颗小痣堪称点睛之笔。是十分有冷冽贵气的长相。

　　余仅扬无视他眸色见的不满，走到一旁，从角落的小冰箱里抽出瓶可乐，自顾自地啜饮了起来。

　　陈谨舟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本来兴致就不高，现在更没有想动的欲.望。

　　与此同时，楼下响起周于洋的告白致辞。
　　“看这个架势，大家也都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今天，我要向我暗恋了三年的女孩表白。”

　　语闭，嘈杂的起哄声响起，声音几乎是要贯穿整个宿舍楼。

　　陈谨舟来这里本就是来躲个清净，谁能想到赶上了这一出。

　　说话时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都极其的不耐。
　　“京大也有傻逼搞这一套？”

　　余仅扬没搭腔，又站回了窗边，眼神一刻不离下面的动静。

　　周于洋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随后目光直直投向人群。

　　随后朝那个方向走去。

　　人群向后退去，一个女生被筛了出来。

　　余仅扬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那个女生身上。

　　女生手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穿着卫衣外套和阔腿裤，头发绑成低马尾。
　　是在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着装。

　　长相寡淡，最多算得上“干净”，如同一杯温开水，既不会让人眼前一亮，也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半晌。

　　“我操。”周于洋认出来人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语气里带着惊讶。

　　陈谨舟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手指一顿，循声看去，看见余仅扬半个身子都快探出窗外了。

　　他觉得新奇，什么事让能余仅扬做出这样的反应，起身也朝窗户那边走去。

　　男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楚伊！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周围响起轰鸣般的起哄声。

　　陈谨舟被这噪音吵的心烦意乱，没留意人名，他皱着眉头向下看去。

　　心形蜡烛中间站着的男生伸着手臂，一株玫瑰花在他的手中，花枝弯曲的弧度倾向他身前的女孩。

　　好一副生动青涩的青春剪影———如果忽略掉女方冷到掉渣的脸色的话。

　　随着男方虔诚的告白落地，人群某处不知道谁起了个头，“答应他”的呼声甚嚣尘上。

　　陈谨舟目光落在楼下那一片瘦弱的身影上。

　　在热烈的起

　　下一秒，这一片瘦弱的身影向前两步，没接男生手里的玫瑰花，而是夺过他手中的话筒放到嘴边。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她，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陈谨舟这个角度看去，她抿了抿唇，似乎是在酝酿措辞。

　　“我不知道是我表达的意思不够明确让你产生了误解，还是你听不懂中文。”

　　语闭，耳边瞬间清静了。

　　众人看着那玫瑰花的男生脸上露出怔愣、震惊、难堪、羞愤等神色。

　　“嚯。”余仅扬见状，意外地感叹一声。

　　女方无视对方脸上五彩斑斓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那我最后再说一次，不管我现在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这话说得决绝，毫不留情面，就连陈谨舟都不由得将看了两眼。

　　场面一度僵硬，和刚刚的喧哗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围观群众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徘徊。

　　楚伊没打算在这和他多僵持，一股脑说出憋在心底许久的话后她只觉得浑身舒畅，因感冒而堵塞的鼻子都好像通气了许多。

　　她把话筒放在地上，瞥了眼右手提着的蛋糕盒子。

　　想了想，也将那个盒子放在了地上。转出去的三十块钱就当买个教训。

　　进行完这一切，她转头，略过周围人或诧异或吃瓜的目光，挤开人群径直向外走去。

　　当事人离开后，人群安静了片刻，很快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而周于洋站在正中间，低着头，周围人的小心翼翼看向他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的皮剥下来一般。

　　脸上火辣辣的，手中那一抹艳红在这一刻似乎也化作嘲讽的巴掌，重重的拍在自己脸上。

　　愤恨。

　　他喘着粗气，颤抖着将花摔在地上，转身朝着楚伊离开时的反方向走去。

　　两位主人公都离开了，议论声此起彼伏，几秒后人群自然而然地散开了。

　　陈谨舟一脸乏味地离开窗台，又坐回电竞椅上。

　　拿起手机，一打开就是一长串陈思慎打来的未接通话。

　　陈谨舟点开和陈思慎的聊天界面，忽视十分钟前他发来的消息。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几下，打出“回校勿扰”发出。

　　转头见余仅扬还靠在原来的地方，正意犹未尽地向下望去。

　　陈谨舟收回视线，随意问道：“有这么好看？那人你认识？”
　　“那人”的指向意味不明，

　　见没了后续，余仅扬兴致缺缺地离开窗台，下意识以为对方询问的是周于洋：“都是同一个社里的，这男的……不好说。”

　　这话说的隐晦，但总归不是什么正面评价。

　　周于洋在男生堆里人缘不错，却和余仅扬关系一般。

　　在社会这个大环境里圆滑点确实没错，可要是圆滑过了头相处起来难免会带给人虚伪的感觉。
　　这就是余仅扬对于周于洋的印象。

　　“你还不走？”

　　“再过会。”

　　余仅扬闻言，看了眼手表，没再管。坐到对床室友的椅子上玩手机。

　　京大是国内顶级学府，待遇这一块没话说，四人宿舍环境干净整洁，上床下桌的设计，阳台还配备洗衣机和饮水机。

　　国庆假期将至，两个外地室友今天中午就走了，一个京北本地人也回家吃饭了。

　　清清冷冷的宿舍里，唯一的正当人员余仅扬因为和家里人闹矛盾被迫剥夺了回家的资格。

　　而“不正当人员”陈谨舟却是因为不想回家来他这里偷闲。

　　想到这里，余仅扬就一股无名火。

　　“哦对了，许情音刚刚在微信上问我你在哪里，我给她发了定位，她应该……”

　　话还没说完，身边就传来意料之中窸窸窣窣的动静。

　　陈谨舟抄起一旁的牛仔外套。

　　“先走了。”没来得及套上就夺门而出。

　　—

　　九月底，晚间的风已经有了些许秋意。

　　可夜市里的空气却还是燥热得让人汗流浃背。

　　国庆假期前一天，烧烤摊客流量爆棚。

　　楚伊和几位同样兼职的同学忙得后脚跟贴屁股，仅仅工作了一小会就先前学校里发生的糟心事抛到了脑后。

　　夜市里的环境不算好，空气中混杂着一股呛人油腥味，人声嘈杂鼎沸。

　　烧烤店的摊位是从店里延伸到马路边的位置。

　　夜晚来吃夜宵的人很多，有限的摊位上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

　　就这么忙里忙慌到十一点。

　　桌上残留着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烧烤签和酒瓶，楚伊弯下腰简单收拾了下，最后又用抹布擦拭桌上残留下的油污。

　　等到再次站起来时，腰上传来明显的酸胀感。

　　手套上还沾着污渍，她只好用手肘抵着腰侧揉弄来缓解。

　　“我那里有贴膏，你要不要？”忙完的舒茵见她眉心微皱，步伐一浅一深。

　　楚伊点点头，抵着腰坐回靠墙的椅子上。

　　舒茵也是来兼职的学生，和楚伊不在同一个学校，巧的是二人都是南榕人，因此关系还算熟络。

　　“国庆假期你回家吗？”舒茵冷不丁询问。

　　楚伊摇头：“不回了，假期有事要忙。”

　　“这么忙啊，那好吧，本来还想和你一块团购个高铁票呢。”舒茵说这话的时候偏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

　　她打量着楚伊的侧脸，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楚伊，正看着不远处发呆，突然感觉右脸发痒。

　　一转头，正巧对上对方带着探究性的目光。

　　楚伊不明所以，只是感觉对方这个眼神让她慎得慌，她歪头用脸庞努力蹭了蹭锁骨窝：“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一张嘴，舒茵突然反应过来：“你牙套摘了啊？”

　　楚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点点头说道：“前两天摘的，怎么样？”

　　“嗯，可以可以，”舒茵打量着她眯眼歪头轻欸一声“我发现摘了牙套之后你颜值提升next level啊。”

　　楚伊闻言，面颊微红，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句话我舍友也说过。”

　　二人本想借着聊天，不过话题又很快被来来往往的客人打断。

　　舒茵忙去后，楚伊刚收拾的那桌来了位男生。

　　个子很高，上身穿了件牛仔外套，内搭套了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宽松的深色长裤。

　　可能是因为身段好的缘故吧，明明是很简单的穿搭在他身上却显得尤其好看。

　　楚伊忍不住侧目，她有点近视，那一桌距离店内柜台有些距离，因此没看清脸，只注意到他在桌底下无处安放的长腿。

　　烧烤店里面有冰柜装着串好的食材，为的就是让顾客自己去挑选。可这人坐在那半晌没动静，只低头顾着玩手机。

　　楚伊中途去收拾了下其他桌留下来的残渣，转头一看，他居然还坐在那里，正抬头四处张望着。

　　最后目光落在楚伊身上。

　　她看不清脸，却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于是，她走过去。

　　随着楚伊脚步的靠近，这人的面孔也逐渐清晰。

　　那一小片模糊轮廓浮现出硬朗的棱角，像是南方雨雾天浮着水汽的车窗被一双大手拂开。

　　“你好，想吃点什…”楚伊的话停在看到对方那张脸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