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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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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出口在离皇宫最近的一处私宅里,宅中空无一人,出了宅子,不过是寻常巷末,看不出任何端倪。
线索就此断了,燕睛少有的沉不住气,急声问姜熠:“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姜熠一指地面,沉声道:“他们许是没想到我们会发现这处密道,故而没有处理这些车辙印。”
燕睛转头看去,果然见几块地砖相连处露出在外的泥土上,有几道凹陷进去纹路,纹路被浑浊的泥水覆盖,半遮半掩样,但仔细一瞧,不难看出那是车轮碾压过的痕迹。
这处巷末除了这一座私宅,并无其他住户,冷清异常,又不是大路必经之处,在下雨的这几个时辰,能在地上留下车辙印,约莫便是绑走刘盈的马车。
燕睛一喜,忙命人沿着车辙印去找。
找了许久,车辙印消失在西市街道前。
“前面是西市,人多混杂,车辙印早被其他马车经过的痕迹,和路人行走的脚印盖住,查不到去了何处。”
姜熠冷声:“那便挨家挨户找,就算翻遍整个西市,也要找到她!”
“是。”燕睛受命,马不停蹄带人沿着街巷挨个寻找。
一直到傍晚,雨都停了,还是未找到刘盈。
燕睛披着夜晚的寒露,跪在姜熠身前:“请公子责罚,是燕睛没能护好公主。”
姜熠闭了闭眼:“罚你,有用吗?”
罚了她,刘盈便能回来?姜熠虽着急,但理智尚存,心知这个当头,不能浪费时间在惩罚燕睛上。
燕睛垂着头,姜熠不罚她,反倒让她心中的内疚更盛。
“西市都找遍了?”姜熠问。
燕睛颔首:“没有放过一个角落,但也许还有什么密道或是密室之类并未被找到。”
姜熠深深吸一口气:“姜秋文呢,他那边如何,可有寻到姜震的线索?”
燕睛摇头:“方才蓝画去问了,四殿下亦无半点收获。”
姜熠咬牙,话从齿缝里挤出:“齐志远呢,他也没吐露半个字?”
燕睛仍旧摇头。
不仅齐志远没开口,就连明净他们亦不肯说半个字,都希冀姜震能一举拿下长安,届时,他们非但能活下来,还可以获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正说着,莫点行色匆匆从外头跑进来:“殿下,齐忧民逃了。”
姜熠一个眼神扫去,冰冷彻骨:“往何处?”
莫点不防被他的目光震慑,反应一晌,才回道:“往城南。”
“城南?”姜熠觑眼,“可有出城?”
莫点摇头:“城门紧闭,便是一个苍蝇也莫想飞出去,别说他一个大活人。咱们的人追到桂花巷便不见他踪影,附近都找过了,没有他的行踪,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姜熠转回目光落向远处,眸光深沉,过了一晌才恍然:“那群人并非径直驾驶马车回藏身处,而是兜了个圈子……桂花巷里,或许有密道通往别处。”
莫点和燕睛瞬间明白,忙跟上姜熠的玄衣,跟他一同往桂花巷疾驰。
到了地方,众人又来来回回翻找数遍,终于在一处古井下寻到一条道。
那条道的入口十分刁钻,正在井水水位上一尺之处,不到半人高,因古井深邃,不下到井下,根本不可能发现。
莫点身上的伤未痊愈,忙换来蓝画,正好他身量小,钻入入口毫不费劲。
姜熠几次想亲自下去瞧瞧,都被莫点等人拦下。
莫点劝他:“殿下,这下头指不定有什么机关陷阱,殿下切不可冒险,若是您再出了事,我等群龙无首,不正中镇北王下怀嘛!”
姜熠没吭声,好在也没再坚持要下去。
他虽心急,但也清楚这会子不能自乱阵脚。
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他垂眸盯着那口古井,睫羽纤长的影子像是画在脸上的,一动不动。
等蓝画回来,业已过去一个时辰。
“怎么样?”姜熠忙上前问他。
蓝画回道:“下面的暗道越走越宽,可溶两人通过,暗道不算长,出去就是花鼓街。”
“花鼓街?”莫点奇道,“那不是临近东阳湖的那条街么。”
蓝画点头:“正是,我沿湖寻了一圈,只发现一座两人高的画舫,里头并没有人,但桌上放着一封书信。”
“殿下。”蓝画将信拿出,上头赫然写着“姜熠亲启”几个大字。
姜熠眉目凛然,打开信封,确认里头是姜震的笔迹不错。
“五弟,别来无恙,为兄甚是挂念,诚邀卿明日午时来此一叙,切记,独身前来。”
除此之外,信里还有一根发簪,姜熠一眼认出,那银簪是刘盈头上戴的,没有多余的嵌饰,酷似梅枝弯曲又不失横冲。
信纸被他捏紧,皱的不成样子,那根银簪则被他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燕睛亦认出那根银簪乃刘盈的,今早还是她替她别在头上的。
她问:“公子,镇北王要拿刘盈做交易么?”
姜熠脸色深沉:“想来是……不过,这也不算是个坏消息,他既有所图,便不会拿刘盈怎样。”
“可信上说,要殿下你一人前往,这怎么行?!”莫点上前一步,“明日,我同殿下一起去。”
姜熠摇头:“他说了要我独身前往,若我带上你,刘盈的处境便危险了。”
“那咱们偷偷跟着。”蓝画道,同莫点相视一眼。
姜熠又是摇头:“他的人手定然埋伏在侧,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他怀疑。况且,我能收到这封信,代表他已掌握我等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这会儿,哪里又双眼睛正盯着我们,或是……”
他话没说完,目光扫向随行的一帮人,莫点蓝画几个亲卫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亦将众人一一瞧过,并未发现异样,当然,要真的有细作,必定擅长伪装,此时正值天黑,瞧不清细微动作,又没时间去细查。
姜熠收回目光,而后道:“所以,明日我会履约,独身前往,谁都不许跟。”
“殿下……”莫点等人忧色尽显,然而姜熠态度坚定,不容他们反驳。
莫点倏而奇怪地看一眼燕睛:“燕睛,换作往日,你早出声阻止殿下,怎么今日一声不吭,难道放心殿下自己一个人去?”
燕睛看看姜熠,眼神复杂,欲要开口说些什么,眼前蓦地浮现刘盈叫她赶紧跑的画面。
若非刘盈横冲直撞,声东击西,敌众我寡的境况下,她也无法脱身,指不定这会也跟着受苦。
思及此,刚张开的口又紧紧闭上,到底没有多说一句。
距离明日午时,还多的是时间,姜熠不打算坐以待毙,他假装回府休息,实则趁没人注意,悄悄溜出。
悄然无声到连门外守着的莫点都没发觉。
他身着夜行衣,又用黑巾遮掩头面,奔走在街头巷陌间,遇上一队人马,立即翻墙逃跑,引得那群官兵警惕,肆处抓捕他。
那群人的领头是姜秋文,他一瞧有黑衣人出没,连忙下马翻墙去追。
追出几条街,那群士兵渐渐后头,直至半个人影都瞧不见,只姜秋文一人仍在追捕时,前头那黑衣人才停下脚步,他跟着停下。
宵禁时间,四下无人,连个照明的灯火都无,今夜阴云遮月,挡去大半光亮,面前的黑衣人几近同黑夜融为一体,要不是距离不算远,姜秋文都难瞧见他。
“你是谁?”姜秋文盯着他,“为何将我引来此处?”
一路上,这人忽而快忽而慢,似是有意等他跟上来,却又在那群官兵紧跟的时候,不肯停下脚步,直到他一人才停下,俨然有话要跟他单独说。
姜熠摘下黑巾,说道:“四哥,是我。”
姜秋文一愣:“谦牧,你怎么……”
他打量姜熠,而姜熠则不容他琢磨,直言道:“姜震给我留了书信,说要单独见我,就在明日午时,东阳湖一座画舫上。”
闻言,姜秋文上前一步:“他找你作甚?”
“刘盈在他手上,我猜他要拿刘盈跟我商榷,左右跟谋反逃不开干系。”
“你打算去?”
“不去的话,刘盈性命堪忧。”
这时,传来官兵急促的脚步声,姜熠忙拉着姜秋文到一旁躲起来。
姜秋文见他如此行事,再加上他方才的话,很快想明白:“你想我暗中埋伏在东阳湖?”
姜熠摇头:“不是你,我怀疑,无论是我身边还是你身边,都有姜震的人,若是叫他看到我来找你,定会有所防范。”
“不是我,那是谁?”姜秋文皱眉,“我大可撤去这群士兵,只带自己的亲卫前去。”
然而姜熠还是摇头:“这次是个大好机会,姜震露头,但同他一起谋反的人还都隐在暗处,正好可以趁他不备,找到他们的藏身处,一网打尽。”
“你说得容易,”姜秋文哼声,“我找了一下午,半个可疑的人影都没见着。”
姜熠道:“东阳湖在城南,先前,齐忧民逃出齐府,一路也是往城南走,还穿过暗道到了东阳湖前那条花鼓街,我本疑心姜震藏身处可能就在城南,可仔细一推敲,他难道不怕咱们连夜搜查城南吗?”
姜秋文点着头,赞同他的说法:“所以,他藏身处非是城南,而是距离城南更远的地方。”
“城北有一片废宅地,原是先皇胞弟姜硕的府宅,自打姜硕叛乱败北后,便就此荒废,至今尚未有人居住,我猜他们藏身在那处,你且先去查查,若真是,咱们便先下手为强,趁他们晚间松懈,先救人,再围攻。”
“若没有呢?”
姜熠哼笑一声:“那便需要你去跟刘盈的手下说清楚,就是跟你在大牢里见面的那个头戴幂身着白裳的女子,叫她想办法带人埋伏在东阳湖,届时,等我信号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