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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碰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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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熠等在原处,等姜秋文的消息。
他枯坐在一家裁缝铺前的台阶上,仰头望着被阴云覆盖的天,心中的沉闷宛如这天,厚重云层堆积一处,密不透风。
无意中瞥见身后门板上那块匾额,名为“李家裁缝铺”。
记忆顷刻间上涌,他想起刘盈亲手为他绣的襻带,换上夜行衣时不得已被他取下。
不过银簪还在,他从怀中取出,捏在手里反复摸索,直到手指染上其上残留的香味,才就此罢手。
他端详着银簪,是素有“铁骨”之称的梅枝状,怪不得刘盈爱不释手,真跟她的性子一样,铁骨铮铮,从不服输。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受欺负,吃饭了吗,会不会很害怕……
想着,姜熠仰天,恨不能快些到天亮。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姜秋文才去而复返,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幂身着白裳的女子,正是姜熠先前提到的人。
姜熠收起银簪,起身问道:“怎么样?”
姜秋文道:“你猜的没错,那处是他们的藏身之所,但……”
他面露难色,姜熠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心觉不妙:“刘盈不在那里?”
姜秋文点头:“不仅她不在,也未发现姜震的身影,只有一些后厥人守在那边。”
蘋欢摘下幂,眉眼如炬:“除此之外,姜震在西市还有盘踞点,我们一一查过,多是后厥人,少数是大棠将士,但无一处有公主和姜震的身影。”
姜秋文接道:“他在长安可能还有其他藏匿之所,或许就在东阳湖附近,不然,明日天一亮,他总不好大摇大摆从城北往城南去。”
姜秋文一直带人在街上巡逻,又有武侯值守,路程太远的话,姜震他们难免会暴露行踪,最好就近栖下,方便提前部署。
姜熠沉吟片刻,道:“你们先莫要动手,等我明日见到人,确保刘盈安全再说,莫要打草惊蛇。”
姜秋文和蘋欢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早令人在那些住宅外埋伏好,就等姜熠这边。
姜熠看向蘋欢:“我知道你是刘盈的人,之前见过你一面,不管你之前得到过什么命令,而今,若想救出刘盈,便暂且放下你们的打算。明日,我尚且还需要你们相助。”
蘋欢冷声:“保护公主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可不会在这时候出岔子,倒是五殿下你,能信得过吗?”
姜熠笑一下:“信不信得过,你们可还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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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刘盈捧着一个硬馒头啃呀啃。
彩儿早从昏迷中醒来,就在她身旁伺候,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惊骇:“公主,你也不怕这里头被人下毒?”
她对这群人的来历不清楚,但猜他们绝非善类,否则也不会将她敲晕。
彩儿一脸警惕望向门口守着的两人,说话都尽量压低些声音。
刘盈倒是风轻云淡:“被毒死和饿死,都是死,有什么区别。”
彩儿语噎,看向矮桌上那只碗,碗里还有一个馒头。
她又瞥一眼刘盈,心道她吃到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应该没毒。
想着,她颤着手拿起那个馒头。
刘盈看到后,冷笑一声:“你不怕有毒了?”
彩儿支吾:“奴婢觉得公主说得对,与其饿死,还不如被毒死,也好少受些痛楚。”
说罢,她咬一口馒头,牙齿硌到,吃痛地松开,一口都没咬下来。
她抱怨:“怎么这么硬啊!呸呸……这也能吃?他们分明是想把我们饿死!”
说着这话,一转头,刘盈将最后一口送入嘴中,嚼吧嚼吧咽下,眼睛直直看着她。
彩儿被看得脸上发烫,止不住羞赧,将馒头放回去,不再尝试咬,忍着肚子饿一味端起杯子喝水,给自己灌成了个水肚子。
吃完馒头,刘盈躺到草席上,她不知这里在哪儿,当时又被蒙上眼,坐马车辗转,只知一定到了别处,外头仍旧无声无息,许是宵禁时刻,人们都回家休息去了。
她得养好精神,如此才能寻隙找到逃跑的机会。
刚闭上眼没多久,便听外头嘈杂,偶然间,听到一个人声,她猛地睁眼坐起身。
她突然这一下,将彩儿吓得不轻,彩儿朝后挪动:“公主?!”
刘盈并不跟她解释,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是听到屋内的动静,门口两人望里瞧来,刘盈霍地抓住彩儿,声音哽咽:“彩儿,我害怕……”
门外两人轻嗤一声,又转回头去。
彩儿摸不着头脑,只好顺势抱着她,哄道:“哦哦,公主别怕……”
刘盈重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比之方才,要隐蔽得多,唯有她跟彩儿能看到。
彩儿立时止住声,疑惑地看着她。
刘盈顾不上跟她解释,一副心神皆在外头那说话的人声上。
一边是姜震,白天才听到过,她一听就能辨认出,另一个有些熟悉,可她一时没听出是谁,能肯定的是,那人绝非曹云和阮江。
没多久,姜震便为她解答。
“齐尚书,”姜震叫道,“你的条件未免太苛刻了些,本王能将你救出已经属实不易,哪还能顾得上齐思德和齐志远他们。”
刘盈精神大作,原来是尚书右仆射齐忧民。
齐忧民的声音里带着点怒意:“我帮你那么多忙,我侄儿亦因你的事入狱,你说不救便不救,未免太令人寒心!”
姜震缓了语气:“倒也并非本王不想救,实在是没办法,姜熠的人这厢看着齐志远,那厢又围着齐家,本王总不好暴露行踪,直接跟他抢吧?这样,你且等两日,明日午时,我见到他,若能说服他为我们所用,还怕令弟令侄有事嘛?”
齐忧民像是听进去了,他道:“最好能成,不然,我可等不了王爷举兵攻城那日,万一他们拿我弟弟和侄儿的性命作要挟……哼,我可是事先跟他们说了的,若遇性命攸关时,大可以豁出去,他们手上可是有王爷排兵布阵的秘密,用来换命足矣,届时,还请王爷莫怪我齐忧民无义。”
“齐忧民!”姜震吼道,显然气得不轻,“你竟敢背着我搞鬼!”
“呵呵,王爷,这可不叫搞鬼,这叫未雨绸缪,只要王爷不逼我们走到这一步,一切照旧,我等皆为王爷登位保驾护航。”
姜震虽气,但也无可奈何,他日成功登位后,还指望齐忧民能在朝堂上帮他压下非议,他亦清楚这些,不然不会肆无忌惮将这话说出口。
齐忧民料定姜震不能拿他怎样,接着道:“老臣这一路来身体乏累,还请王爷给老臣准备个吃饭睡觉的地儿。”
果然,姜震咬牙道:“给齐大人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
声音到这时便停了,又恢复夜的寂静,刘盈重新躺下。
一时思绪纷飞,先是齐忧民跟姜震勾结一事,后又是姜熠包围了齐家,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听到姜震说,明天要见姜熠。
彩儿见她又躺下,跟个没事人一样,觉得她神经兮兮的,也不再理会,寻了个角落,抱着膝盖兀自苦恼。
姜震摘下刘盈发上的银簪时,她便猜到,他要拿此物当作她身份的证明。
按白日姜震说的话来看,在他眼中,姜熠并不好对付,甚至有些滑头,所以单凭一根银簪,估摸姜熠并不会完全信任他。
这样来看,姜震为让姜熠信任他,必定会带她前去。
刘盈一颗心怦怦跳,明日,或许就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一想到这里,她眸子晶亮,困意全无。
尽管如此,她还是闭上眼,既然要逃跑,可不能没精神。
辗转反侧,到最后,脑海里一片空,唯独有一人身影浮现,那人活灵活现,嘴角总是噙着笑。
明日就能见到的人,此刻却先一步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直到天明,刘盈没招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非凡不困,还越来越精神。
清晨未有阳光,因着阴云漫天闲步,将太阳整个盖住。
非是山中,亦烟雾氤氲,白蒙蒙一片,偶有清凉的小风吹拂面颊,却也吹不散眼前的朦胧。
彩儿睡得昏沉,叫都叫不醒,昨晚水喝得多了,夜里,刘盈听到她频繁起夜,估计也没睡好。
过了一晌,真叫刘盈猜中,姜震派人来寻她过去。
“委屈公主跟随本王走一遭,”姜震撩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间嗅了嗅,看到刘盈瑟瑟发抖,他方一脸得逞地笑笑,松开手,“只消你听话,本王自不会为难你,说不定,还能促成你跟五弟的这桩好事呢。”
刘盈害怕样,哆嗦着问:“敢问王爷,要去哪里?”
“东阳湖。”姜震并不吝啬告诉她,“我早已备好画舫,邀你跟五弟共游。”
说完,他不再跟刘盈废话,将盔甲穿戴好,看样子不像是去游湖,而是去打一场硬仗。
刘盈冷笑,姜震看着淡然自若,只怕心里并没有底,如此冒险行事,真不怕被一锅端。
这样一对比,在谋略这方面,他可不及姜熠。
刘盈又被蒙上眼睛,刚坐上马车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
而后,她发觉脚下摇晃,踩的绝非踏实的地面。
东阳湖连结一条河,名唤落英河,刘盈思量,这会儿应该在河上。
虽蒙着眼,她依然能感受到姜震就在身前,他粗重的呼吸更加证实他一颗并不平静的心。
直到听见“嘭”的一声,刘盈身形跟着一晃,便听到一声呼唤。
“刘盈!”
刘盈浑身一震,但闻其声便心里一暖,之前不觉得,听到这声呼唤后,顿觉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