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维米娅番外（2） ...
-
维米娅其实很少做梦。
救下艾丽儿后，她总是缠着自己，无论推开多少次都会再度靠近；也是在这时，她的梦里不再是一片虚无。
某一次，她梦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己。
那个世界并不美好，以至于自己的终极目标是“毁灭世界”。梦里还有一位女孩，为这个故事增添了不少亮色。
“三滴红色的药水，四滴蓝色的药水，然后我就得到了一瓶紫色的药水！哇太神奇了我真是太厉害了......才怪啊！这不就是在混合颜料吗？！”
在失败了不知多少回后，琉沙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发疯。
“红色加蓝色怎么想都是紫色！根本没办法调出黑色的镇定药水！”
嘴上在抱怨，手上却已经开始了又一次尝试。
“这个比例排除，再来！”
再来一次，仍然失败。
看着手上这瓶紫红色的药水，琉沙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世界上从来不存在黑色！镇定药水镇定药水，你看我镇不镇定，看我像不像药水，啊？”
坐在一旁的维米娅莞尔：“不镇定。不像。”
“维米娅老师，这个时候就不要取笑我了！”琉沙抱头哭嚎，“这个药水我调了整整七天！七天！可是半点进展都没有！书上的记载真的没出错吗？”
“嗯......这个我可不敢保证。你知道的，尽信书不如无书。”
琉沙陷入沉思。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其实已经成功了？但我要怎样证明呢？”
“这个简单，”维米娅说，“你去校园里转一圈，看谁不顺眼就骂他几句，再打两巴掌——这时他肯定会生气，然后你再把药水泼他脸上，如果他冷静下来，就说明你成功了。如何？是不是个简单有效切实可行的方案？”
琉沙：“......维米娅老师我还不想被当成神经病谢谢。”
“真遗憾。”维米娅摊摊手，“虽然平常我都是亲身试药，但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那个蓝色药剂的成分你也清楚，里面有冰斛的提取液，那可是一种寒毒。”
琉沙默默放下了药剂。
她还想好好活着。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到维米娅拿起效果不明的药剂喝了一口。
！！！
那玩意儿不能直接喝的啊喂！！！
“唔，酸甜口的，还有点凉——挺适合夏天的。”
重点是它的味道吗？！
琉沙赶紧绕着维米娅检查了一圈：还好还好，至少表面没有什么异常——比如结冰什么的。
“老师您感觉还好吗？”琉沙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感觉。”维米娅似乎有些遗憾，“真可惜，这次也没什么副作用。”
维米娅致力于调配各类稀奇古怪的药剂：比如能让人变成蜘蛛的、喝下会大笑不止的、让人觉得生命了无意义的......这些维米娅都尝试过，不过大多时效有限，就像小打小闹无关痛痒。
这些药剂也被琉沙一一复刻出来，直到她开始学习镇定药剂，终于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滑铁卢。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琉沙决定暂时搁置镇定药剂的调制——这才不是认输，而是战略性撤退！
目前来看，有一件比药剂更重要的事——维米娅的生日快到了。
维米娅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生日，但在个人信息表上却如实填写了出生日期——别误会，琉沙自然是没有看过这些的，这是校长洛音告诉她的。
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的琉沙打算去问问梵竹，果不其然梵竹没空理她。
于是琉沙一把抢过亲哥梵竹手中的笔，强迫他认真对待自己的问题：“问你话呢！”
“胆肥了啊敢这么跟你哥我说话。我正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会儿你再来找我好吧？”
梵竹曾经也是凌云学院的学生，不过如今已经毕业——和现在的副校长狄林是同一届毕业生。
琉沙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都在忙些什么。梵竹总在各地乱跑，偶尔才会回到凌云学院——大概是要和他的好兄弟——也就是狄林他们——商量一些“重要的事”吧。
“你再说一句试试呢。”琉沙拒不离开，打定主意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梵竹颇为无奈：“你们女生之间庆祝生日，我能提供什么意见？”
其实本来琉沙没想问他，但是正巧他在这时回来了——而且好玩的是，梵竹从小的理想就是拯救世界。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啊当然，琉沙没有嘲笑自家哥哥的意思，尊重，祝福。
“因为维米娅老师的目标是毁灭世界，我就突然想问问你什么礼物适合送给她。或者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我反着来不就好了吗？”
琉沙叉腰，十分理直气壮。
“啥玩意儿？”梵竹满脸不可置信，“毁灭世界？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她一个女教师做得到的？”
这一刻，琉沙其实是想把拳头呼梵竹脸上的——别忘了，维米娅可是她的老师。
不过，琉沙忍住了。
“说的你就能拯救得了世界一样，人家世界需要你救吗？”
琉沙话语中不满的情绪很明显，梵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不妥：“我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只是毁灭世界这种事听起来太......疯狂了。你还小，所以很多事情不理解也很正常......”
“打住！”琉沙及时打断了他，“你就说送什么礼物，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梵竹有些头疼：“妹呀，不是我敷衍你，我真想不到要送什么礼物。她想毁灭世界，你总不能把世界毁灭给她看吧？”
琉沙眼神立马亮起来了：“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半天可算说了句能听的。”
梵竹：？？？
琉沙风风火火离开了。梵竹冲着她喊：“等等！把我笔还给我啊！”
“你自己再买个吧！”
琉沙头也不回，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很快到了维米娅生日那天，琉沙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其她人了。毕竟维米娅不是爱热闹的性格，而且她今年准备的这份礼物不适合展现在第三人面前。
“维米娅老师，我又来啦！”
对于琉沙的造访维米娅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琉沙今天带来了一整块蛋糕。
“呼，累死我了，我一直用冰冻魔法让冰淇淋蛋糕不要化掉，快夸我快夸我！”
琉沙麻利地拆掉包装，切下两小块蛋糕，一块自己吃，一块递给维米娅：“生日快乐！”
维米娅挖了一勺蛋糕，冰冰凉凉的，很好吃。
她转头看向窗外：是盛夏时节，阳光很足。
“谢谢你小琉沙，费心啦。”
不知从何时起，维米娅不再过生日——但这不代表她忘记。
“没有吹蜡烛许愿，现在请闭上眼。”
虽不知道琉沙想要做什么，但维米娅还是很配合地照做了。
她感受到琉沙牵起了她的手，然后像坐海盗船一样，四周都旋转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琉沙说：“好啦，请睁开眼睛吧。”
维米娅再度睁眼，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真正意义上的空无一物。
“这是......？”
维米娅四下看了一圈，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漆黑，无边无际。
“就在刚刚，我们见证了一件大事：'世界'不复存在了。”
维米娅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会时间魔法吗，就把我们二人传送到除了虚无一无所有的时刻——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毁灭世界'。”琉沙解释说，“感觉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维米娅似乎很开心，她弯腰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坐了下来，“小琉沙，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琉沙也靠着维米娅坐下：“这是你期望中的毁灭世界吗？”
维米娅在琉沙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狡猾的小东西，除了我们，那个世界上还有谁真正受到影响了吗？”
维米娅闭上了眼睛：“我想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小睡片刻。”
琉沙就保持着原姿势不动。这里安静极了，甚至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琉沙还没有忘记那个调制失败的药水。她想，此刻没有光，所以在这种环境下，药水看起来应该是黑色的。
......所以她之前说“根本不存在黑色”还挺有哲理的哈。
维米娅没有让琉沙等太久。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想毁灭世界，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对现实不满却无力改变，所以自暴自弃的一种宣泄罢了。”维米娅轻轻地说，“'世界'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世界里有人类、有花鸟鱼虫、有建筑有植物......但是把它们合在一起并不能说是世界，单独拿出某一个也不能。”
琉沙想到，整体与部分的辩证统一，水果与苹果的区别联系，这个她熟......大概吧？
“所以毁灭世界究竟要毁灭什么？全体人类吗？”
琉沙没有接话。她知道她现在只需做一个聆听者。
“我曾把世界比做土豆——一个发了芽的土豆。土豆芽是不能吃的，需要剔除；可新的芽又会长出来。我不喜欢麻烦，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土豆扔掉——虽然我只是这颗土豆的一个细胞，或者是一苗土豆芽。”
“可是，当真的什么都没有时，我竟也会怀念从前啊。”
维米娅叹笑道：“我有点想念紫色、红色还有蓝色了。小琉沙，你可真是狡猾啊。”
琉沙摸了摸鼻头：“一般般啦。我只是觉得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妥协、凑合的一辈子吗。太过追求完美或者太过理想化都容易走向极端呀。”
“但你也没有错。”琉沙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成为怎样的人，你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除了容易让自己受伤。”
琉沙调整了一下自己坐着的角度，与维米娅面对面：“维米娅老师，这里可以做你的避风港，我希望可以疗愈你的伤。”
琉沙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传说中能够治愈一切伤痛的泉水。
“真是的，”泪水突然从维米娅脸颊滚落，维米娅却没有去擦。她向琉沙张开双臂，带着哭腔道，“抱抱。”
琉沙回拥住她，还不忘开玩笑：“哭出来就好啦，反正这里一片漆黑，没人能看见你哭的样子。”
维米娅在哭泣，但是很安静——眼泪滑落是没有声音的，太久的沉默也让维米娅忘记何为声嘶力竭。
“好啦，我没事啦。”只过了一会儿维米娅就擦干了眼泪，对琉沙说，“我们回去吧。”
“嗯。”琉沙再次牵起维米娅的手，“那我们这就回去喽！”
维米娅这次全程睁着眼，她看到漆黑中先出现一点亮光，然后变幻出各色风景......好像疾驰的车窗外的景象。
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维米娅却觉得恍如隔世。
然后琉沙的哭嚎彻底把维米娅拉了回来。
“天啊我的冰淇淋蛋糕！我那么大一个冰淇淋蛋糕，我就吃了一块！啪！化了！”
维米娅把目光放到蛋糕上，发现化得很彻底，一片狼藉，救不回来了。
维米娅只能拍拍琉沙的肩膀，以示安慰。
琉沙捂着心口，痛心疾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维米娅先是用魔法把现场清理干净，然后打断了琉沙的戏精时刻：“话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会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这个啊，”琉沙一秒正经，“其实我想过，老实说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就是想带你去那里，所以就做了。”
“那，那个地方属于很久之后的未来，对吗？”
琉沙笑了：“为什么不能是过去呢？”
“过去？”维米娅愣了一下。这是她从未想过的角度。
“那里真的是过去，然后过了很久很久才有了现在的一切。”琉沙又开玩笑说，“这个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也不好断言，你不会又后悔回来了吧？”
维米娅也笑：“后悔肯定会后悔的，不过不是现在。选择是现在的我做出的，后悔什么的还是留给以后的我吧。”
在未来的日子里肯定仍然会遇到不如意的事，会让她厌倦世上的一切——但或许是一朵花、一块蛋糕、一点颜色、一个美梦......总会有能触动她的事物。
实在不行，那就把自己关进一个黑暗的小屋——一无所有之后，就会想要寻求一点亮光了。
“啊对了，”维米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关于那个镇定药水，其实是书中写错了。那个是洛音写的，她说当时走神了，所以不小心就写错了。”
琉沙：“......啥？不是她再怎么走神也不能把紫色写成黑色啊？！”
维米娅摊摊手：“洛音说，因为她头发是紫色的，而药水刚好也是紫色，所以她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又想：如果她的头发是黑色会是什么样子......于是书中就不小心写成黑色了。”
琉沙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离谱的理由。她欲哭无泪：“洛音你欠我的要拿什么还！！！”
维米娅笑了。
原来再不堪的世界也有值得留恋的事物，原来身处黑暗仍然会向往光明。
她想，她有点期待明天了。
第二天，维米娅刚穿戴整齐，就听到她唯一的室友兴致冲冲地说：
“早上好！我打听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为你举办了一个生日派对，快来快来！”
艾丽儿拉开窗帘，大片阳光倾洒进来。
维米娅想到不久前掐她脖子的事情，语气有些不自然：“我做了很恶劣的事，你怎么......”
“我知道你只是一个人太久，没有安全感，所以像炸毛的刺猬一样赶走所有接近你的人。但是维米娅，我来到人类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给予我帮助的人也是你，我怎么可能因为你使小性就远离你呢？”艾丽儿的话又多又密，“来参加生日宴吧，就差你了哦！”
今天是6月25日，和梦中的生日是同一天。
艾丽儿牵起她的手走出房门后，心中似乎有什么悄悄融化了。
雪女曾笑她不相信永恒的陪伴，所以一次次把别人推开，直至对方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而这次，维米娅遇到了一个推不开的傻子，自己也终于愿意改变。
只是对有些人来说，这一天来得太晚。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维米娅番外（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