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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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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一下九年级的那段日子,简单来说就是最糟糕的状态撞上了最紧张的时期。
在那时候我喜欢上了这轮太阳。
这颗黄矮星正值壮年,万万年来都挂在穹苍上,它象征着丰收、希望、美好和秩序,它总是炙热的那个,是亘古不变的那个,是上帝注视他的选民的眼。
我胡思乱想着,坐在石墩上,耷拉着脑袋目测着地上的细缝有多长。耳边是同学们的嬉闹声,有时也会带上汪老师的警告。
课间十分钟,从早上的灿阳到下午总爱躲在云后的光,那就是这段时间我的玩伴。
除他们以外,微风、霞光、虫鸣都在这儿,有花开花落,还看得见一片绿叶的起伏,云层翻滚在天际线做出各种姿态。
晚霞总是紫红相间的,再过一会儿一股蓝就会覆上,然后在云涌间融汇在一起,化为蝉鸣中的夏夜。
路灯在这时候是亮的。晚自习在八点多就会结束,我站在队伍偏后的位置,透过有些混乱的人群,目光穿过那缝隙去看走在前面的她。
她身边的人从来没有这么少过,她身边从来没有空过,钱兰一个人从后揽住她的颈,脸上挂着的笑是我怎么学也学不来的开朗明媚,哪怕在疲惫的夜里那都像个小太阳。她在笑,她也在笑,他们都在笑。
我笑不出来。
钱兰是九年级的新英语课代表,原来的那个叫刘志,说是回老家念书去了。
班上一直到毕业都有人把他拉出来开玩笑,钱兰从来不掺和这种话题,即便她是个话多的家伙。
在七年级的时候她和她的关系不错,那时钱兰就是那个阻碍我观察她的头号敌人,再到后面两个人关系淡了,她的朋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泛泛之交,再到后面,我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再到后面,钱兰又站到了她的身边,我后退了一步,再到后面,我们两个就是她最后的朋友了。
钱兰和我最后都意料之外地、沉默地选择了站在一起,一起站在她的身后,作为她永远可以回头去看的那段美好的青春记忆。
钱兰什么都没有做,在后来的几年里她既没有和她断开联系,但也没有在见过面,即便是婚礼,她的婚礼邀请了钱兰,钱兰去了,钱兰的婚礼没有邀请她,她也去了。
我什么都做了,我努力地想要再进一步,我想要一切都能够如愿。结果呢——“我只是回声、遗忘、空虚。”*我让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情况,我让我成了什么都不是的那个。
钱兰在九年级的时候回到了她的身边,挤兑着我,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我心说算了吧就这样,不和傻子争气。我退了一步,却在这剩下的几个月里让她的身边没了我的位置。
我和网友愤怒的火鸡抱怨了两句,火鸡回我活该。
翻译器那平板无华的翻译都无法磨灭她满满的幸灾乐祸。
这个该鼠的意大利人身为我跨国界的狐朋狗友已经有两年了,平时别的不会,损我最积极。
她给我描述她的生活,她说她所在的城市是美丽的,具有历史气息的遗产,有雄伟古老的建筑,广场有文艺复兴的色彩,有着举世闻名的钟楼,有音乐学院,寺院,有教堂,有宫殿。戏剧在这里开场,罗密欧的悲剧在这里走到尽头,吉尔达的痴情在这里被人们利用。这还有球队,可惜她不怎么了解。
她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她的家乡,时不时还会拍两张好看的街景或者湖面上的天空给我。
她说她的家人很好,那不算富裕但也不算贫穷的家境还能支持她去学美术;她说她想考到米兰去学设计;她说她的邻居奶奶很凶,却很喜欢小女孩;她说她喜欢我发给她看的珠颈斑鸠;她说她的哥哥是最好的运动员。
我们俩用的翻译器都是系统自带的,没钱去买个专门的用来聊天,
这些话联合在一起,让我的心短暂地离开了大地,飞翔到了那一方有着东方爱情传说的荷花池上,俯瞰这个我也许一辈子都去不了的城市。
对未来的畅想和对异乡的勾勒让我短暂地忘却了儿女情长和所有的压力。
也难怪在长大有钱后,这个叫曼托瓦的小城会如此顺其自然地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中考考了什么基本上可以说是出了考场就通通被我抛之脑后。只记得文综题目很简单,理综阳光正好,我睡得很香。
妈妈听完我老老实实地描述过五场考试后,一巴掌呼到额头上,恍惚地晃去自己的卧房里睡了。我全程不解,完全不知道她在干嘛。
和火鸡聊到这个的时候,我被对方骂了。
她说:“你是蠢吗?很明显的,你母亲是在担心你的成绩,担心你没有中学上。”
“我不懂,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我怎么可能连一个普高都考不上?”
“呵呵:)”火鸡发了个微笑。
什么啊?我承认为了能站在她身边更加谐和,我确实自降智商,但不代表我傻了,我还是有在认真听课学习的。
我承认我脑子确实有点不对劲,这点光是看我手臂上仍会渗血的划痕就可以知道,但不代表我疯了也不代表我傻了。
当二中的录取消息发到手机上的时候,我看到我妈妈高兴坏了,我更不解了,于是我直接问她。
妈妈一副我早有预料的样子,回答道:“你八年级叛逆,九年级脑袋有问题,我都不盼着你上普高了,哎哟,这么多年还是争了这口气啊。啊呀,这二中可不好考啊,你小子真棒......”
妈妈的声音在脑海里越来越小,我盯着老哥看,也许是直勾勾的眼神又吓到他了,他脸一板,直接端着碗回房里吃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饭桌上捧着晚饭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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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年级,叛逆过吗?
我歪头蹙眉。
脑子里的问题更加想不明白了。
高中是什么。高中是我和她重来的一个新起点。
初中的那伙人考上二中的不多,钱兰那丫头也没有好运气和她分在一个班里,但这个运气我很意外地有,用火鸡的话就是上帝投下垂怜,福尔图娜闲的没事瞥了我一眼。
我几乎是压制了逃跑的本能,去办公室里和小汪老师提出想和她坐在一起的请求。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幸运的附加作用,福尔图娜的飞轮仍在给我指出正确的时机,我想要的在这时候都能得到,而我不知道这点,沉溺在她温柔的话语和蜜糖般的目光里,踌躇不敢前。
难怪看出我心思的钱兰会如此放心地把她交给我,原来是早就知道我会错过这十年里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