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丞阅》常俞Flirtatiou

181、岚城 5

　　地下村落“鼹鼠窝”的短暂安宁，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平静。许庄舟和叶苍纪伤势初愈，力量虽未至巅峰，但刻不容缓的危机感已不容他们继续蛰伏。
　　辛格对于他们决定前往西区废弃矿区并未感到意外，反而有些兴奋，仿佛期待已久的戏码即将上演。他提供了更详细的情报——矿区内部结构复杂，有多条废弃坑道和早期挖掘形成的巨大空洞，最近的能量异常和“灰衣人”活动主要集中在编号为7号和13号的两条主坑道深处。他还塞给两人几块刻画着简易隐匿符文的黑色石头和一张粗糙但标注了关键点的矿区地图。
　　“记住你们欠老辛格的人情。”地精搓着手，眼中闪着精光，“要是找到什么亮闪闪的、或者带着奇特能量的‘垃圾’，记得带回来。”
　　没有更多废话，许庄舟和叶苍纪再次踏入幽暗错综的地下通道，这一次，目标明确——西区矿区。
　　依靠辛格的地图和叶苍纪对阴影路径的敏锐感知，他们避开了几处猎魔人设置的临时岗哨和能量探测点，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矿区外围。
　　与“寂静谷”的死寂和庄园的腐朽不同，废弃矿区弥漫着一股工业残骸特有的锈蚀、尘土气息，但在这股气息之下，确实萦绕着一丝熟悉的、属于“噬之后裔”的阴冷污染感，虽然极其淡薄，却如同蛛网般遍布空气。
　　他们选择从一条早已废弃的通风井潜入，井壁湿滑，布满苔藓，向下攀爬了数十米后，落入一条堆满废弃矿车和碎石的横向坑道。
　　坑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滴声。两人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沿着坑道向深处潜行。
　　叶苍纪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扫视，分析着能量残留的痕迹。“能量流向很集中，指向7号坑道方向。但13号那边……有种奇怪的‘空洞’感。”
　　许庄舟也感觉到了。7号坑道方向传来的污染能量虽然微弱，但持续而稳定，像是在进行某种需要恒定能量供给的活动。而13号坑道方向，则几乎感知不到能量波动，仿佛一片虚无，但这片“虚无”本身，就显得极不自然。
　　“分头查看？”许庄舟提议。时间紧迫，他们需要尽可能获取信息。
　　叶苍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阿尔伯特很狡猾，可能设下了连环陷阱。一起行动，先探7号，那里能量反应明确，或许能找到核心人员或资料。”
　　达成共识，两人朝着7号坑道方向悄无声息地移动。
　　越是深入，坑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人为改造的痕迹——墙壁上安装了简易的照明符文（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地面也被粗略平整过。空气中那股污染气息逐渐加重，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
　　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两人立刻隐入一处矿车残骸的阴影中。
　　“……转化率还是太低，阿尔伯特大人很不满意。”一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
　　“没办法，抓来的‘材料’质量太差，大多是些流浪汉和边缘混血种，生命能量驳杂不堪。”另一个声音回应，“听说13号那边的‘净化间’准备启用了，到时候用那些‘纯净’的材料，效率应该能提上来。”
　　“哼，但愿吧。快点把这些残渣处理掉，味道太难闻了。”
　　脚步声和拖拽重物的声音逐渐远去。
　　许庄舟和叶苍纪从阴影中现身，眼神冰冷。转化率？材料？净化间？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
　　他们继续前行，拐过弯道，眼前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洞穴。洞穴中央，矗立着一个与庄园禁室内那个相似的、但规模小得多的暗紫色晶体柱体，同样连接着能量管道，正在缓慢地运转，将几具形容枯槁、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材料”残骸转化为精纯的污染能量。旁边有几个穿着灰色工作服、戴着防护面具的身影正在忙碌。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正在进行中的生命能量转化站！
　　杀意瞬间涌上许庄舟心头，但他强行压下。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叶苍纪的目光则落在了洞穴一侧的一个简陋工作台上，上面散落着一些纸张和一块闪烁着幽光的、类似通讯器的石板。
　　他对着许庄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警戒，自己则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向那个工作台。
　　许庄舟屏住呼吸，猩红的瞳孔紧盯着那几个灰衣工作人员和中央的转化装置，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叶苍纪的动作极快，手指在工作台的纸张和石板上迅速拂过，阴影能量如同无形的扫描仪，将上面的信息瞬间记录、拓印。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中央那个小型转化装置突然发出一阵不稳定的嗡鸣，表面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灰衣人惊叫道。
　　“能量过载！快稳定输出！”另一个灰衣人慌忙操作着控制台。
　　混乱的瞬间！
　　叶苍纪眼中厉色一闪，不再隐藏，身形暴起，不是冲向那些灰衣人，而是直接扑向那块通讯石板！他要将其彻底摧毁，防止信息外传！
　　“敌袭！”灰衣人终于发现了叶苍纪，发出凄厉的警报！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许庄舟也动了！他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那几个灰衣人！左拳之上，“守望之戒”暗红光芒流转，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砰砰砰！”
　　几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许庄舟的速度和力量远超这些低级成员，瞬间便将三人击毙！没有惨叫，只有尸体倒地的沉闷声响。
　　另一边，叶苍纪的阴影之力已经包裹住那块通讯石板，正要将其湮灭——
　　“嗡！”
　　一股强大的、带着空间禁锢意味的能量波动突然从洞穴顶部传来！整个洞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同陷入泥沼！
　　“等的就是你们！”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洞穴入口处，空气扭曲，阿尔伯特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依旧穿着考究的燕尾服，金发一丝不苟，纯黑的眼眸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旋转的、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黑色符文。
　　“没想到你们真的能找到这里，还恢复得不错。”阿尔伯特的目光扫过许庄舟新生的左臂和叶苍纪暗金色的瞳孔，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冰冷，“正好，省了我去找你们的功夫。‘净化间’还需要最后一点……‘高质量’的催化剂。”
　　陷阱！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诱饵！那个不稳定的转化装置，很可能就是触发警报和空间禁锢的机关！
　　许庄舟和叶苍纪瞬间明白，他们落入了阿尔伯特精心布置的圈套！
　　空间被禁锢，无法使用阴影传送或高速移动。
　　阿尔伯特缓缓抬起手，掌心黑暗能量凝聚，化作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剑。“让我看看，两位族长牺牲自己保下来的小崽子，到底有几分斤两。”
　　恐怖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
　　许庄舟和叶苍纪背靠背站立，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绝境，再次降临。
　　空间禁锢的粘稠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阿尔伯特手中那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剑尚未挥动，散发出的毁灭气息已让洞穴内残存的几个灰衣人瑟瑟发抖，瘫软在地。
　　许庄舟和叶苍纪背靠背站立，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力量虽恢复不少，但面对深不可测的阿尔伯特，尤其是这精心布置的陷阱，胜算渺茫。
　　“怎么？吓破胆了？”阿尔伯特优雅地挽了个剑花，黑色火焰在空中留下灼烧空间的痕迹，“还是说，在酝酿什么可笑的垂死挣扎？”
　　他纯黑的眼眸扫过叶苍纪手中那块尚未完全摧毁的通讯石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想靠那点情报翻盘？可惜，你们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骤然消失！并非速度太快，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空间移动！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叶苍纪身侧，黑色火焰长剑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直刺叶苍纪持着石板的右手！他要先废掉这个最擅长隐匿和获取信息的影兽！
　　快！狠！准！
　　叶苍纪暗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阴影能量本能地沸腾，试图凝聚护盾，但在空间禁锢和阿尔伯特绝对的速度与力量压制下，阴影护盾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
　　眼看长剑就要将他的手臂齐肩斩断——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一柄由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能量构成的、造型古朴狰狞的长枪，间不容发地格挡住了黑色火焰长剑！枪身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持枪的许庄舟更是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双臂发麻，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枪杆！
　　是“守望之戒”的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许庄舟强行催动戒指，模拟出了夜行者古老战技中的能量兵刃！
　　阿尔伯特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他没想到许庄舟对戒指力量的运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守望之戒……果然名不虚传。”他手腕一抖，黑色火焰顺着长剑蔓延，试图侵蚀暗红长枪。
　　许庄舟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阴冷粘稠的黑暗能量顺着枪杆传来，疯狂侵蚀着他的手臂和意志！戒指的力量在剧烈消耗，左臂新生的骨骼也传来隐隐作痛。
　　但他死死抵住，寸步不让！猩红的瞳孔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父亲牺牲的画面在支撑着他。
　　趁此间隙，叶苍纪眼中暗金光芒爆射！他不再试图防御或闪避，而是将全部心神和残存的力量，孤注一掷地灌注进手中的通讯石板！
　　“影蚀·溯流！”
　　他低喝一声，通讯石板表面幽光疯狂闪烁，无数细密的阴影符文如同活物般钻入石板内部！他不是要摧毁它，而是要强行逆向解析、读取其中存储的、可能尚未发送出去的核心信息！
　　这是一种极其凶险的精神入侵，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信息反噬，精神崩溃！
　　阿尔伯特察觉到了叶苍纪的意图，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恼怒：“找死！”他猛地发力，黑色火焰暴涨，试图震开许庄舟，先解决叶苍纪。
　　“休想！”许庄舟咆哮，左手指尖“守望之戒”血光大放，更多的古老力量奔涌而出，暗红长枪上的符文亮起，死死抵住黑色火焰的侵蚀，甚至反过来将一丝冰冷的、属于夜行者本源的血脉之力，沿着剑身反向刺向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眉头微蹙，许庄舟这种不要命的反扑让他有些意外。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化解那丝侵入体内的冰冷气息。
　　就这短暂的僵持！
　　叶苍纪手中的通讯石板“咔嚓”一声，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但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了他的脑海！
　　图像、声音、坐标、实验数据……无数碎片化的信息瞬间爆炸！
　　“……13号……净化间……坐标……”
　　“……‘源血’提取……关键……”
　　“……猎魔人总部……‘圣银之钥’……干扰……”
　　“……最终仪式……血月之夜……城心广场……”
　　信息的洪流几乎将叶苍纪的意识冲垮，他七窍同时渗出金色的血液，身体剧烈摇晃，但他死死咬着牙，将最关键的几个信息碎片强行烙印在灵魂深处！
　　“拿到了！”叶苍纪嘶哑的声音在许庄舟脑海中响起，带着信息过载的痛苦，“13号是陷阱！核心在……猎魔人总部干扰……仪式在城心广场……血月之夜！”
　　信息到手！
　　许庄舟眼中厉色一闪，知道不能再缠斗下去！他猛地将暗红长枪向前一送，借助反推力向后急退，同时左手戒指光芒再变！
　　“血域·禁锢！”
　　并非攻击阿尔伯特，而是将戒指的力量瞬间扩散，形成一个短暂的血色力场，并非为了伤敌，而是为了——干扰那空间禁锢符文！
　　“嗡！”
　　血色力场与空间禁锢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洞穴的空间规则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就是现在！
　　叶苍纪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脚下阴影沸腾！
　　“走！”
　　他一把抓住许庄舟的手臂，两人身影瞬间模糊，融入陡然活跃起来的阴影之中，朝着坑道深处、之前感知到“空洞”感的13号坑道方向遁去！
　　“想跑？！”阿尔伯特怒喝一声，黑色火焰长剑横扫，将残留的血色力场和阴影余波斩得粉碎！但他终究慢了一瞬，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黑暗的坑道深处。
　　他纯黑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通讯石板和几具手下尸体，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跑吧……尽情跑吧……”他低声自语，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13号……那里有我为你们准备的……最终舞台。”
　　他转身，身影缓缓融入黑暗，并未立刻追击。
　　……
　　阴影穿梭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滞涩和痛苦。叶苍纪显然在强行支撑，许庄舟也能感觉到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在剧烈颤抖，金色的血液不断滴落。
　　不知穿梭了多久，周围那股空间禁锢感终于彻底消失。两人从阴影中被强行“吐”了出来，摔落在一条更加宽敞、但空气更加冰冷死寂的坑道中。
　　叶苍纪刚一落地，便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身体软倒在地，暗金色的瞳孔光芒急速黯淡，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刚才的逆向解析和强行阴影穿梭，对他本就未痊愈的本源造成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许庄舟的情况同样糟糕，强行催动“守望之戒”模拟兵器和干扰空间，让他刚刚恢复的力量再次濒临枯竭，左臂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挣扎着爬到叶苍纪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叶苍纪眼神涣散，意识似乎都在模糊，但他依旧死死攥着拳头，嘴唇翕动，用尽最后力气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猎魔人……总部……圣银之钥……干扰……仪式……”
　　“城心……广场……血月……”
　　“阿尔伯特……目标……是……”
　　话语戛然而止，他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许庄舟看着昏迷不醒的叶苍纪，又回想他拼死获取的信息，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阿尔伯特的目标……是什么？猎魔人总部的“圣银之钥”又是什么？为什么最终仪式会在城心广场？血月之夜还有多久？
　　无数疑问和沉重的压力，如同这座废弃矿山的亿万钧岩石，轰然压在他的肩头。
　　他抬起头，望向坑道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那里，就是阿尔伯特所谓的“最终舞台”——13号坑道吗？
　　他知道，叶苍纪拼上性命换来的信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必须带着这些信息，带着昏迷的叶苍纪，活下去，找到破局的关键。
　　许庄舟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将昏迷的叶苍纪背起，用残留的布条固定好。然后，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朝着那片未知的、必然充满更大危险的黑暗深处走去。
　　他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孤独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