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不要恶作剧》晴雨伞下

16、错乱

　　郭嘉俊突然吼叫一声，打断了沈榆丰富的内心戏，也打断了池暮将要拨出去的电话。

　　池暮看了眼沈榆，沉默地按下挂断键，让沈榆做选择。

　　沈榆挑眉，用痞子语气问道：“嗯？你在教我做事？”

　　郭嘉俊说：“我是你哥派来的，如果我去了派出所，留了案底，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两边威胁，很厉害。

　　可是沈榆不吃他这一套。

　　“我哥是什么身份？你不是清楚得很嘛？”沈榆笑着说，“报警，对你来说很可怕，对他来说，只是个小麻烦，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解决。”

　　生意场上的人，总会有灰色的一面，人没那么干净可以理解，手段没那么光明磊落，也可以理解。

　　沈榆在心底为沈青辞派人跟踪她找了好几个理由，然后才告诉池暮：“打。”

　　“等等——”郭嘉俊又喊道，“我还有事情要说——”

　　“说。”沈榆居高临下地看着椅子上瘦小的男人，眼睛里浸满厌恶。

　　“我知道你，沈榆！你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你原本就生活在这里！”

　　沈榆愣了愣，笑出声来：“这事在网上翻找一下老新闻谁都知道。”

　　那场大火刚好是中考出成绩那天。她刚刚接受过市里的采访，回到家里没多久，家里意外起了火。

　　她是中考状元，再加上意外的火灾，戏剧性地叠加在一起，毫无疑问上了社会新闻头条。

　　火灾以后，只剩她一个孤女，她父母双亡，孤立无援，沈家收养了她，无数媒体争相报道。

　　沈榆早就将当年的新闻报道翻了个遍，所以尽管失去了记忆，她也很清楚这些事情。

　　她也知道，沈家是为了利益，为了当初的新产品曝光，为了经营品牌形象，赢得公众信任，才带她回家。

　　所以，她一个没记忆的人都能知道的事情，像郭嘉俊这种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也会知道。

　　郭嘉俊扯着椅子试图逼近沈榆：“沈榆，你就对当年的火灾没有一点疑惑吗？你觉得，那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沈榆拧眉：“你什么意思？”

　　“你跟你身后那个男人说过对吧，这是你的房子，你把它买了下来？在你的记忆里，你是这栋花园别墅的女儿？”

　　男人精明的眉眼间充满忽然而至的自信和笃定，像是要放手一搏。

　　“你得到的信息有问题，沈榆。”

　　他说：“据我所知，你的家，不是这栋花园别墅，而是这里的地下室。”

　　“你的父亲是个赌鬼，你的母亲是个操劳的孕妇，死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都快要临产，这些，你都知道吗？”

　　“你哥告诉你的应该是另一个版本吧，家庭幸福美满又富裕，父母恩爱，你又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对吗？”

　　沈榆沉默着盯着男人，等待他的下文。而池暮见情况不太对劲，也走上前来，站在沈榆的身后，肩侧。

　　“你想说什么？”

　　“都是假的！”郭嘉俊着急地吼出声来，声嘶力竭，“他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他在骗你！”

　　如同重拳砸在沈榆的脑袋上，疼痛，眩晕，让她动摇了一瞬。

　　而只这一瞬，就将心底的信任敲出一道裂痕，不明显，却是头一次。

　　其实，她已经有猜测了。她家的大致情况，聊天的时候李阿姨没多说，她却也能旁敲侧推出来。

　　和哥哥口中的，确实不是一个版本。

　　但郭嘉俊气怒到整张脸涨红，瘦小的身体像是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沈榆敏锐地察觉到些什么，冷着脸问：“你对你的雇主，哪来这么大敌意？”

　　郭嘉俊僵住了。

　　下一秒，脖子忽然一凉，池暮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面前，手掐着他的下颌，用力，整个下巴都要被他卸掉了似的。

　　郭嘉俊又开始哭叫：“你还是人吗，现代人怎么动不动就生命威胁啊！”

　　池暮被伤到了，他想做现代人。

　　池暮眉头一皱，手上的劲儿松了松，强迫他抬起头来，语气阴森森地：“在阿榆面前老实点。”

　　沈榆拨开池暮：“让你多学习学习了，现代人的交流可不是只会动粗。”

　　池暮不吭儿了，退到一边，站在墙角处独自委屈——阿榆也说他不是现代人。可他觉得他是。他就是。他要留在这里。要留在阿榆身边。

　　沈榆注意不到池暮身上散发的阴郁，只专注地盯着郭嘉俊：“你和我哥，有过节吗？”

　　池暮附和着威胁男人：“她问什么，你说什么。”

　　沈榆看了池暮一眼。

　　池暮和她对视，眼神别扭。

　　沈榆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池暮走过来，又站在了她身后。

　　沈榆重新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男人盘问：“要是不说的话，去派出所聊也可以，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闲得很，有时间陪你耗着。”

　　郭嘉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认识你。在你刚去到沈家时我就见过你。”

　　“我记得清楚得很。”

　　“那会儿你还是个瞎子，很瘦的个头儿看着却不矮，整天跟在沈少爷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乖得很。”

　　“咦惹——高中生的年纪了，还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我妹就从来不会像你这样——”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里甚至多了对沈青辞的羡慕。

　　所以他才印象深刻。

　　所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被妹妹全身心地依赖时喊出的“哥哥”是这样的。就像是童年里的糖水儿，什么时候捞出来都是甜滋滋的。

　　郭嘉俊有些跑神儿。

　　“继续说。”沈榆逼问。

　　“在当‘私家侦探’之前，我是狗仔。”

　　“在当狗仔之前，我是娱记。”

　　“在当娱记之前，我是正儿八经的新闻记者。”

　　“你们知道这中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郭嘉俊抹了一把辛酸泪。

　　“废话怎么那么多？”池暮不耐烦地踹了脚他的凳子，“别磨叽。”

　　阿榆还没吃他做的晚饭，没功夫在这里一直跟这个矮子掰扯。

　　郭嘉俊哆嗦了一下，声音弱了下来。

　　“当年那场火灾发生后，抢占头条版面的黄金时间里，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明明是说有人故意纵火。”

　　“我辗转奔波，最后回到公司时，事情完全颠倒了。”

　　“所有人统一口风，说是意外，最后的新闻报道也是按照这个版本来的，报道的重点放在了沈家收养你的事情上，宣传他们的慈善企业形象。”

　　“我采访了周围的人，很清楚你家的情况，我还发现，很巧合地，在那个时间节点，你爸给你的妈妈买了保险，紧接着，你家出事了。”

　　沈榆面色苍白：“你的意思是我爸——”

　　杀妻骗保。

　　她顿住，说不出口。

　　“不对，我的爸爸也是受害者。保险的受益人最终是我。”

　　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破坏自己的家庭，自己还葬身火海。这一切都没有道理。

　　“没错，你的爸爸也是受害者——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话。”

　　沈榆瞳孔紧缩，“证据呢？”

　　“当初的火灾现场的尸体的确只有两具，可我有个朋友是当年火灾后做尸体鉴定的法医，他喝醉酒的时候不小心泄露过，里面的那具男性尸体，跟你爸的年龄对不上。”

　　“后来，我再想刨根问底，我那个朋友却对这件事闭口不言，看起来不知道收了多少钱。”

　　“所以，证据我这不正在找嘛，从你哥哥那里入手找，当年的新闻不是都在吹吗，他不是当年把你从火灾现场救出来的救命恩人吗？”

　　郭嘉俊越说越想笑。

　　“所以，我来了。”

　　“沈榆，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接近你哥。我和你一样想要真相，也需要钱。”

　　沈榆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站在原地听他输出。

　　郭嘉俊眼珠子转了转：“沈榆，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沈榆没说话，环抱小臂等着他开口。

　　郭嘉俊说：“当年的火灾，你哥一定有事情瞒着你。”

　　“我们目标一致，我继续给你哥提供你的消息，对你来说没有太大损失，我看你哥只是喜欢你，控制欲比较强而已。”

　　“而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们合作，怎么样？”

　　沈榆本是认真听着他话里的内容，却被他突然钻出的一句“哥喜欢她”吓得后退一大步，不小心跌进了池暮怀里，抬头又看见了池暮低下头来时漆黑的眼神，心里又是莫名一咯噔。

　　方才还清醒的大脑，忽然有些混乱。

　　“你这是要做双面间谍？”这个池暮熟悉，池暮扶稳了沈榆，而后代替她应下了，“好，我们合作。”

　　沈榆任由池暮应下，捂了捂心口，心脏急促地跳动着。

　　那道信任裂痕，好像更大了，郭嘉俊的话像刀子一样戳进裂缝里翻搅，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沈榆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放了他吧。”

　　池暮上手帮郭嘉俊解开了绳子。

　　男人活动了一下身子，在发现没有边上的沈榆吩咐池暮就不敢动手以后，他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郭嘉俊对着沈榆伸出了手，脸上是精明但并不会让人反感的笑容：“合作愉快。”

　　在沈榆伸手之前，池暮先伸出了手，代替她和郭嘉俊握了上去。

　　郭嘉俊挑了挑眉，说道：“你捆绑技术不错啊，又牢固又美观，又不算疼，啧，以后别用在这种用途，保证沈榆会更喜欢你。”

　　池暮疑惑求解：“用在哪里阿榆会更喜欢我？”

　　沈榆对着郭嘉俊说：“你可以滚了。”

　　郭嘉俊立马溜了。

　　而与此同时，沈榆的手机叮咚一声提示音响——

　　她的小说又自动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