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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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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回家,我们去昭南那。”祁狸身上的安全带已经系好了,说:“她辞职了,有跟你提过吗。”
“没有。”赵译西单手握方向盘转了个方向,车行驶在路上。
国金中心的高楼,灯光亮得刺眼,路过它再走了十分钟,车停在车库里,两人一起进到电梯,红色的数字停在二十一,赵昭南的生日在二十一号。
赵译西按下门铃,里面半天没声音。
“不会不在家吧。”祁狸问。
赵译西低眸按下密码,推开门带她进去。
感应到声响,玄关的灯带自动亮起,屋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可越往里走,酒气越盛,地上掉落着许多杂物,有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有地质摄影的照片,有老旧的mp4,有淘汰掉的有线耳机,有揉成一团的学士服,有滚落到他们脚边的酒瓶。
他们的目光从这些上移动,移到她乱糟糟的棕色卷发上,移到她趴在茶几上的背影中,移到她身上的酒气中,移到她看过去的眼眸中。
她似乎是看不清人,没在意地重新趴回去,手抓着酒瓶作势要喝,祁狸拧起眉,正想要起身,赵译西已经过去了,拿走她手上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赵昭南。”
“……哥。”赵昭南眼眸中涌出泪水,吸气又叹气,低着头道:“你别骂我,我就是,就是有点难过。”
赵译西蹲在她身旁,伸手拍了两下她后脑,“你怎么了。”
“我再也不要喜欢韩温胥了。”赵昭南脑中充斥着他对她说的话,紧抿着唇哽咽,棕色的头发挡着她的大半脸,“他明明都肯为我挡车了,为什么不肯留下来,我都愿意辞职离他远远的了,他为什么还是要走,还是要去。”
赵译西抬眼,眸底倒映出祁狸难过的神情,她脚不方便,跪坐在赵昭南身前,伸手把被眼泪粘住的几缕长发拨走,说:“温胥他跟我们对新闻的理解都不一样,这是他自己想要的,不是因为你,昭南。”
赵昭南这才发现她,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她脸,“祁狸,你怎么不哭啊。”
祁狸拉下她手,“你醉了,昭南。”
赵昭南闭眼又睁开,还是祁狸的模样,明明是一个人,她顷刻间又掉下两行眼泪,抓着她的手痛苦求教,“你教教我吧,祁狸,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不喜欢他,我不想再喜欢他了,我不想……”
祁狸心疼地直叹气,挣开她手,伸臂把她抱到怀里,揽着她背轻声说道:“昭南,你放过自己吧,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真正想做的事。”赵昭南靠着她哭得抽泣,字裹了几层才吐出来,“我没有……”
“那就去旅游,想去哪就去哪。”祁狸红着眼眶低头,告诉她,“世界那么大,有无数的风景,无数的故事,然后,在路上找到自己。”
赵昭南只闭着眼流泪,声音越来越小。
“把昭南带回家吧,她醉得太狠了。”祁狸转头看向他说。
赵译西“嗯”了声。
回家的车上,赵昭南已经倚在她肩上睡过去了,眼睫沾湿,还在时不时抽泣,祁狸揽着她拍了拍安抚。
最后她被放到祁狸原先的房间里,她坐在床边给她盖上被子,拿温热的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赵译西把一瓶解酒的药剂放到床头。
祁狸看到,“家里都快开药房了,怎么什么药都有。”
“有备无患。”他只说。
毛巾被捏在手上,现在已经冰冷了,祁狸想了想说:“我今晚陪她睡,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这个药。”
赵译西垂眸应,“嗯。”
祁狸转头给她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有些热,她把被子往下移。
到半夜,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赵昭南醒过来,第一反应是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再往身旁的人看。
祁狸已然睡熟了,安安静静地躺着毫无动静。
赵昭南侧过身,在黑夜里看了她好一会,一行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毫无征兆,明明她脑子还是很晕,什么都没想,她快速伸手抹掉它,小声说:“祁狸,还好你嫁给我哥了。”
她这个人,跟赵竣柯和赵译西一脉的嘴硬,第二天天亮后就变了副脸,“谁让你陪我了,我一个睡还舒服些。”
祁狸被她闹起来,头疼地盖着双眼,“好,我自作多情,我这就走。”
“我不是……”赵昭南又看她没一点动作,撇了下嘴,伸腿推了推她腿,“昨晚的事,我想清楚了。”
“疼啊。”祁狸把腿往旁边移,听到这话,一下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你决定什么了?”
赵昭南低下眼,语气却傲慢,“我要出国。”
“去哪?!”祁狸还以为她要去伊朗,当即坐起身。
赵昭南说:“伦敦。”
祁狸快速眨了两下眼反应了会,问:“旅游?”
赵昭南自然道:“留学,我要学摄影。”
祁狸又反应了会她这句话,才问:“申请递了吗。”
“暂时没有。”赵昭南摇头,她也该放弃了,彻底放弃,既然她很难再喜欢上别人,在这之前,她想先为一次自己,坚定道:“我想去我哥的学校,视频里看过好多次了,一直想去,那里的天气总是下雨,我喜欢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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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赵昭南一直住在他们这里,安安静静的,成天就窝在客厅打游戏,等祁狸下班回来,两个人一块打,赵译西一般在旁边拿着平板写写画画。
“又死了。”赵昭南嫌弃,“这什么牌,我不是人民币玩家嘛,系统就这么对我的。”
祁狸想起她一次性充了二十万的事,怀疑道:“说明你被盯上为重点玩家了。”
“你账户上的豆子比我还多,怎么没被盯上。”她问。
祁狸说:“那我也没赢啊。”
赵昭南还想再说。
“什么时候走。”赵译西开口。
赵昭南放过这一个话题,转头问:“他们不是应该跟你联系吗,哥。”
学院要联系的的确是他,他也问的不是这个,赵译西说:“你该回去了,赵昭南,明天自己抽个时间走。”
“啊?”赵昭南把手机扔了,委屈道:“我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祁狸迎合道:“对啊,多玩几天嘛。”
赵译西面无表情道:“明晚我们要回爸妈那去,你要是不去自己待着吧。”
“哦,那我明天醒了就走。”赵昭南反应过来这周末是母亲节,她捧回手机又开了一局,催促道:“快点,点开始。”
祁狸也低下头,两人开始新一轮出牌。
赵译西握着玻璃杯喝了口水。
养了这段时间的伤,每天不落的抹药,到周五这天,伤口已经结痂,祁狸终于能自己走着进电视台了,坐在工位上,她在写晚上要播报的稿子。
“给你们带的土特产。”韩温胥把两盒茶叶放到她桌上,垂着眸道:“这一盒帮我给昭南,她应该不会再想见我了。”
盒子是最普通的银盒,没有任何品牌标志,这是他去外地看父母的时候带回来的,他父母都被聘用到了云城的大学,庆淅只有他一个人,茶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实验室培育出的新品种,全球第一份,托他母亲,他拿到了一些,留个纪念。
祁狸先在茶叶上看了眼,又看向他,“昭南已经决定去伦敦了。”
韩温胥笑了下。
“从来没喜欢过吗,哪怕一秒。”
“抱歉。”
其他的或许昭南都没听进,这一句却是真伤了她心,这样也好,韩温胥说:“伦敦一年有超过一百五十天的雨,提醒她不要学别人不打伞。”
“我会转告她。”祁狸说。
韩温胥补充道:“用你的口吻。”
听到他话,祁狸神情复杂,正想要说话。
“温胥,你可真是,你的消息我们竟然是先从茜姐那知道的。”周胧淑捧着银盒走过来,她刚才去茶水间了现在才回来。
韩温胥淡笑,歉意道:“对你们,我不知道怎么说。”
温胥走了,昭南也走了,钱伏的愿望终究是再不能实现,他低落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等你调任回来。”
韩温胥拍了下他肩,“好。”
他们在讨论国际形势,祁狸只搭了几句话,最后也没把原本要说的说出口,她检查了一遍新闻稿,导入到打印机里打了份纸质版,而后拿着它慢步往演播室走。
韩温胥看她离开的背影,说:“阿狸的腿好了吗。”
“好了,要是没好赵译西不可能让她自己走的。”周胧淑说:“前几天你不在,都是他推轮椅送她去演播室。”
韩温胥“嗯”了声,“你们俩呢,过去这么多天,现在还对那天车库的画面感到恐惧吗。”
钱伏只沉默着摇头,眼镜遮挡着湿润的眼眶。
周胧淑说:“自从看了阿狸暴打他的视频就好多了。”
“那就好。”韩温胥颔首。
周胧淑蜷了蜷手心,突然红了下眼眶,“你这副样子,让我觉得你明天就要走了。”
韩温胥笑了下,“没有那么快,但也快了。”
时间,经历,阅历,这些都能改变一个人,但他,仿佛从没变过,周胧淑想起他们高中时,有一天学校暴雨停电,所有人都被困在学校,他们在台风里大谈理想大谈人生,岌岌可危的教室玻璃忽地被大风刮掉,所有人的脸都被风和雨糊了满面,在惊叫声和兴奋声中,他只是这样笑了下,告诉她们,他的梦想是把新闻带给全世界。
到现在,不管是笑容,还是梦想,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晚间新闻结束后,祁狸坐在演播室看着新闻稿愣神,她看到今天的新闻,大屏下那一行记者名单,不受控制地想到他们做过的新闻,婳乐,服装,杨女士,DL大秀,锦俪,佟小姐,这些新闻下都会写他们五个人的名字,往后,没有往后。
祁狸总是不喜欢离别,可离别前仆后继,她抿紧唇抬了下头,呼出一口气后把眼泪向上擦了,她没有办法,只能去卫生间把妆卸了,又拿清水扑了扑面。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办公室拿起包,准备下班,却又在走廊上看到了等着的韩温胥,他笑了下,“一起走一段吧。”
祁狸同意,反正离开电视台的路只有一条,她走了几步,问:“什么时候走。”
韩温胥说:“十一号,陪我妈过完母亲节,晚上从云城走。”
这么快的速度,只可能是他早就办了签证,祁狸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直到走出电视台,俩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韩温胥问:“阿狸,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月亮高挂,祁狸弯了下唇,“希望你健康,安全,播报出带给世界的新闻,祝你成功,韩记者。”
韩温胥也笑起来,“祝你开心,婚礼记得发请柬给我。”
“昭南跟你说的吧,她那天一直在看手机。”她嘴角噙着笑。
韩温胥弯唇不语,在故障的路灯闪了一下后,忽然轻轻抱了抱她,只是一个拥抱,像她在大学时鼓励他那样。
祁狸伸手拍了拍他肩,低着眸并没看他,“走吧。”
如她那天向他坦白失忆一般,仍然是韩温胥先走,晚风也仍然会吹动她的裙摆,却不比那天冷冽,空气中浮动着夏夜的躁热因子,连风都是闷的。
祁狸转身往马路边走,眼睛往对面寻找,结果出乎意料,她当即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拿手机出来想打电话。
屏幕的冷光在她脸上亮起的同时,一辆车缓缓停在她身前,她抬眼过去。
车窗降下,赵译西的脸出现在她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