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蝉》谖禾

35、希冀尚存

　　饭店陆续进出许多人，左铭吃完后服务员将桌子清理收拾，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问还需不需要什么。

　　左铭看了眼程意，程意愣了下朝服务员摇头，服务员便端着餐盘离开。

　　过了十多分钟，左铭的手机仍未有任何动静。

　　他一恼，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咱就非得请付聿牧打官司？侓师无非就是比谁会扯嘴皮子，请别人不是照样能行吗？”
　　“再等等看。”程意呷了口茶，对左铭的脾性了然于心。

　　“都等一个小时了还要等吗？照这样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左铭皱紧眉头，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不是着急你小姨的事吗？付聿牧到现在电话消息都没给一个，还等这不得到猴年马月去啊。”

　　程意眼神里闪过一丝愕然，认真地看着左铭：“你没了解过付聿牧？”

　　“不就是一个拽的二五八万的破侓师，有什么好了解的。”左铭语气满是不屑。

　　程意眼尾携笑放下茶杯，“在你这儿他是破侓师，在别人那可是重金难求。“克里斯案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左铭脸上怨气渐消，回想道，“克里斯国际金融案，罪人克里斯涉及诈骗七千万美金。证据铁板钉钉，结果却被证明无罪当庭释放。”

　　“你为什么问这个？”左铭狐疑地看了眼程意，对上他的视线，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想，让左铭顿了下：“你别告诉我，那侓师是付聿牧。”

　　程意默声地点了点头。

　　左铭闭了闭眼，几秒后才开口：“所以这就是必须得是他的原因。”

　　“是。”程意语气不带一丝犹豫，视线定在茶杯的纹路处，继而道：“克里斯那样的案子付律师都能拿下来，我小姨的案子就一定还有转机。况且，这件事存在漏洞。”

　　两人交谈之际，左铭扣在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铃声，他拿过手机，皱眉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付聿牧的电话。

　　号码是之前霓虹存上的，但左铭不知道备注什么，索性就没备注。

　　左铭接起电话后，过了一会儿起身朝餐厅大门方向招了招手。

　　程意随着方向侧目，门口的人穿着低调，白色毛衣和简单的牛仔裤。与在霓虹时截然不同，额前梳起来的头发，此刻披散下来，遮住部分额头。

　　他耳边贴着手机，四处张望了下，瞅见招手的左铭才将手机拿下，朝他们走来。

　　付聿牧走近，看清是程意后，停下步子眯了下眼又看向左铭。

　　左铭轻咳了一声，拉开旁边的木椅，“还没吃吧，坐下吃点。”

　　付聿牧闻声不动，对左铭轻挑了下眉，静静地看着他。

　　左铭被他看得直发毛，气氛也几近陷入尴尬的境地。他不再墨迹，直接挑明道：“啊，电话里没说清楚，不是我要打官司，是他要打。”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眼见氛围不对，程意刚要开口解释时，付聿牧开口了。

　　“我没记错的话，我刚在霓虹为程先生打过一场官司。”付聿牧视线终是从左铭身上移开，转头问程意。

　　程意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是的，您没记错。可能接下来还得再麻烦您一次，费用这些不是问题。”

　　付聿牧侧目看了旁边的左铭，调侃道：“看来程先生近来多遭变故，时运不济。”

　　付聿牧这才挪开步子，在左铭先前拉开的木椅坐下，“不过，我跟你们没差多少年岁，不至于用您称呼。像在之前霓虹那样，用付律师称呼我就可以。”

　　程意应和地点了下头，将过来的服务员给的菜单递向付聿牧：“事出突然，付律师赶过来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吃点然后再说官司的事情。”

　　“不用，我吃过了。”付聿牧没接菜单，话锋直追主题，“说正事吧，关于你案子的细节。”

　　左铭闻言明白过来，两人等待这么长时间的缘由。但因程意方才的话，他不得不抑住将要破蛹而出的怒意，在心底对某人翻了个白眼。

　　“既然吃过了就不用给他了。”他接过程意手里的菜单，将其返还给服务员，“再续一壶茶吧，谢谢。”

　　付聿牧不经意地瞄了眼左铭的动作后，收回目光。

　　程意停顿了下收回手，暗自吸口气，“那我就直说了，此次委托的案子是汇锐现役总裁何清的案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话音一落，付聿牧曲眉，眼眸微眯略带审视地看向程意冷声道：“她的案子，恐怕有点棘手。非法挪用公款先不提，她还有涉嫌杀人的罪名。首都没有几家律所敢接她的案子。”

　　程意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找到你。”

　　付聿牧轻笑道：“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帮她翻案，万一官司输了呢？”

　　“付律师，连克里斯这样的大案子都能打赢，这个案子对于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程意眼神坚定地看着付聿牧。

　　付聿牧垂眸抿了口茶，笑道：“打赢官司的前提得是，她无罪。”

　　“她一定是无罪的。”程意语气不予置否。

　　付聿牧握住茶杯的手指修长，食指指腹规律地轻敲杯壁，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很好奇，她究竟与你是什么关系。让你如此煞费心神地将她捞出来。”

　　“何清是我小姨。”程意面色如常回答道。

　　何允生前将程意保护得很好，从未让他出现在媒体面前。外人最多得到的信息，是何允与程怀安育有一子，其身份信息被刻意遮掩，姓名以及样貌无从知晓。

　　除了七岁那年，在何允的葬礼上，被媒体抓拍到的那张照片，透露过他的面貌。年幼的程意抱着何清哭泣，不过也只是露出半张模糊的脸。

　　何家人意识到了，葬礼上有媒体的存在，很快清了场。这么多年，只有与程家关系熟络的人才知道程意的面容。

　　那场葬礼后，媒体不仅阴谋论何允的离世，探讨更盛的是程家那位小少爷是否为程怀安骨肉。
　　不过，这个话题不出一周便消失在大众视野，无人提及，仿佛从未出现过。

　　付聿牧怔愣一瞬，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于他而言不算件太过惊讶的事。

　　“证明一个人无罪，需要证人和证据。”付聿牧放下茶杯，双手交握搭在桌面，看向程意，“这次取证可能不会像霓虹那次，我跟你说的那么容易了。”

　　“首先，挪用的公款要么找到，要么找到背后挪用的人。其次，如果你小姨没有杀人，当天在场的人应该能证明。有监控录像的话会更好。”

　　付聿牧话落瞥了眼程意，“凭你一己之力，在开庭前收集到证据，怕是有些困难。”

　　程意轻叹一声，闭了闭眼。从霓虹赶回来自己直奔何家，也没能赶在佣人离开前，找到几个当时在场的佣人。现在要找到证人的确艰巨。

　　倏地，程意脑海一闪而过，trace离开时留下的联系方式，她事发虽当时不在场，但或许能知道事发后的一些细节。

　　“有证人。”程意思考片刻抬眸道：“是何家之前的一位佣人，应该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除了证人还得有证据。”付聿牧声音低沉毫无起伏，却如一盆凉水从程意头顶倾注而下，浇了个透心凉。

　　“况且现在何家被查封，貌似并不容易取证。”

　　付聿牧停顿几秒，话锋又一转：“不过，法医那里死者的尸检报告应该出来了。如果死者除了头部致命伤，没有其他外伤或体内存有化学成分。可以定嫌疑人是过失杀人，减轻一些刑法。”

　　“我可以去和警方交涉。”程意果断脱口而出。

　　付聿牧立刻否决，“这倒不必，警方那边我可以去。我需要的是你和嫌疑人交涉，问清楚她名下账户近一个月的收支。如果是自己人，何女士应当会更毫无保留一些。”

　　话音一落，付聿牧的手机铃声蓦然响起。他蹙眉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道了声失陪，起身离去。

　　左铭本就赶早带着疲惫飞回首都，此刻也已撑不住，眼神有些恍惚看着程意问：“完事了？”

　　程意默认地点了下头。

　　“那我先回去了。”左铭直起身，扭了下脖颈，“有事儿你再跟我打电话。”

　　程意反应过来，左铭下飞机就来这儿陪他一上午，连忙开口：“我让王伯送你。”

　　“不用。”左铭捂嘴打了个哈欠，“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要找那个证人吗？这儿离公寓不远，打个车就能过去。”

　　“今天谢谢你，左铭。”程意见状不再劝他，向他道谢。

　　“害，说实话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用跟我客气。”左铭说完起身往前台走去，拿到他存放在那的小提琴。随即转身朝程意挥了挥手，朝门外走去。

　　几秒后，付聿牧回来了。看着原本左铭坐的位置空荡荡，皱眉道：“他呢？”

　　“刚走没一会儿。”

　　程意看了眼左铭的位置，朝付聿牧回答。

　　“我刚才交代过的那些事，你应该清楚怎么做了吧。”付聿牧没再坐下，站在原地开口。

　　程意点了点头，付聿牧随即从衣兜摸出钱包，从里抽了张名片给他：“有事联系我。”

　　不知是不是高峰期的缘故，左铭打的车停在原地没动。晌午阳光直射，他原就困倦的眼此刻被刺得有些不适。

　　左铭抬手揉了揉眼，耳边是汽车引擎停下的声音。他心中狐疑，网约车现在应该还在半路上，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

　　手放下睁眼的瞬间，面前俨然停着一辆深酒红的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