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尽日暮》豁豁

7、第七章

　　“哦，这样，”樊若鸣看了一看周靖，见他正专注地站在一幅画像前看着，才又对着小宝道：“你多大了。”

　　“十一岁了。”小宝是真的从心里很喜欢面前的夫人。亏他之前还被二哥吓唬了好久说是再不听话就让还未进门的夫人以后收拾他，还说听说她是个特别爱打骂小孩的女人。看来二哥的消息也不准确嘛。

　　“夫人呢，几岁了呀。”小宝被樊若鸣的温柔冲昏了头脑，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

　　这里面除了周靖其他人都不知道樊若鸣多大，只是看着她的个子和说话的从容就觉得肯定要比自家世子年岁要大一点。

　　在南封朝娶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子当妻子的人多得数不过来，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世子和夫人之间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明明已经成亲了却像陌生人一样。

　　“我比你大五岁，今年十六。”这话一出就迎来了无数目光。

　　“跟大哥一样大啊。”小宝看向琉俞，琉俞惊讶地看着樊若鸣，他也没想到两人竟然一样大。

　　樊若鸣只是说了句，“是吗？”看向琉俞时眼中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

　　这边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连带琉俞都中途插了几句嘴。那边周靖却是把墙上的画像一副一副都看了一遍，虽然李恒说樊若鸣画的画像太傅都夸过，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确实不错，周靖在心中对樊若鸣生了点欣赏。

　　没多久铺子里又来了人，本也没打算多留的周靖就直接带着人走了，从进来到走时都没和樊若鸣说一句话，樊若鸣也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见他走了自己又回了里室。

　　夜里已经快要睡熟的樊若鸣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每敲三下就停一下，她知道如果是阿音的话早就已经说话了。

　　是谁不言而喻。

　　樊若鸣连忙下床手忙脚乱披上外衣往外屋走，慌乱地说着：“进，进来。”

　　周靖走进来后就看见一脸局促的樊若鸣站在圆桌旁看着他，他顿了一下步子继续走进来坐在茶椅上。

　　“世子有事找我吗？”樊若鸣试探地问了一句，两人到现在都没圆房，周靖现在出现，就预计着两人今晚会……

　　还没经历过夫妻之事的樊若鸣越想越紧张。

　　周靖看向她，语气平稳地道：“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和你的婚房。”

　　“对，是…婚房。”樊若鸣也重复说了一句。

　　两个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地僵持了半天后，周靖先开口道：“站着不累吗？坐吧。”同时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樊若鸣只得坐了下来，见周靖还是穿的白日里那一身衣袍，下意识又站起了身道：“世子还没沐浴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看出她心中所想的周靖敛下神色嘴角也跟着小幅度上扬了起来，又很快恢复原状，“不用，坐着吧，来是跟你说一声六皇子后日生辰。”

　　樊若鸣搞不懂周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话他明明可以差人跟她讲的。但还是没多嘴，只应道：“是，若鸣知道了。”

　　将话传到的周靖站起身后对樊若鸣道：“那你早点休息。”关门时才又装作无意地说了句：“见了我不用紧张，我不会吃人。”

　　直到周靖走了很久，樊若鸣躺在床榻上脑中还是周靖临出门时那句开玩笑的话。

　　原来他也不是看起来那么严肃，也是会跟人逗笑的。

　　.

　　六皇子生辰正是月中十五日，一早就起了雾，到了上午天才放晴，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马车里周靖闭着眼假寐，樊若鸣看着对面脸色比平时要白出许多的周靖，额角还有很明显的几滴汗渍，两人之间隔的不算远，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步，心中在想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起了善心的樊若鸣拿着绢帕想替他擦一擦额头，谁知才刚碰到，周靖就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樊若鸣脸色变得涨红，抬起的手继续也不行放下也不对，只能硬着说道：“世子，你是不是很难受。我看你出了很多冷汗想替你擦一擦。”

　　周靖眼中带着平日里没有的迷茫，应该是闭着眼睛时间有点长的原因，现在两只眼睛看着樊若鸣时还带着水汽，荡着波澜。

　　樊若鸣想着以他的性格，知道肯定会说不用，手都已经准备拿下来了。

　　“好。”周靖说完就重新闭上了眼。

　　“嗯？”樊若鸣还保持着抬手的动作，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回答完以后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啊？”

　　周靖似乎在掩饰自己说出了这种不合情理的话一样接着又说了一句：“有劳了。”

　　樊若鸣看着闭上眼的周靖，他真的很好看，高挺的鼻子是她在纸上都临摹不出的样子，肤色不算黑，却也不白，是经常在日光底下晒过才会有的。

　　她不喜欢白净的人，温养娇气的君子兰入画也只能供人欣赏。

　　周靖额角的汗渍就像擦不完一样，擦完没隔多久又重新冒了出来，一路上樊若鸣只能反复地做同样的动作。

　　六皇子是皇后所生第二子，今天是他整十岁生辰。所以今日也算是小程度上的家宴，两人进去后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公主皇子还有各宫的妃嫔。

　　周靖进来后迅速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其中很多人却是在上下打量着樊若鸣。

　　很多妃嫔都不清楚宫里还养着樊若鸣这个人，或者只能说当年樊玟用自己的赏赐换下樊若鸣的这件事压根算不上什么大事，也没人会在意一个试药孩童的生死。

　　而此时她们在看清樊若鸣的长相后眼中都不免带了点惊讶。樊玟平日很会用花言巧语哄着每个主子，没想到他养出来的人却不带着他身上的影子。

　　女人最懂女人，尤其是被皇权圈着的女人看人最准。被一个阉人养大，此刻站在那里被她们这样打量还能不卑不亢的韧劲，是骨子里渗出来的。而这股劲儿是她们曾经似乎有过却早已不复存在的。

　　还没等她们有动作，门口就传来了一道声音，“太后驾到。”

　　太后被嬷嬷搀着慢慢地走了进来，经过周靖身边时停了下来，“初月来了！”

　　“嗯，姑姑。”周靖说完樊若鸣立马跟着行了一礼，“若鸣见过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樊若鸣，笑意未达眼底地说道：“总算看清我这侄媳的样子，不错不错，来，”太后刚说完她身旁的嬷嬷立刻递上一个红木盒子给了她，太后接过给了樊若鸣，“这次见面也算仓促，不过里面的玉坠是哀家特意请道家祈过福的，你今日回去就戴着吧。”

　　这算是樊若鸣第一次和太后见面，细想想她和周靖的亲事其实很仓促，就连他们两人在成亲前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越来越多的疑问盘踞在樊若鸣脑中，但是没人给她解答。

　　周靖为什么要娶一个自己不愿意的人？又为什么偏偏是她。

　　樊若鸣接过，道：“若鸣谢太后赏赐。”

　　太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靖后继续往里走了。只是她临走前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让樊若鸣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小叔叔。”太后刚走侧面立马就钻出来一个小男孩，小跑着朝周靖伸出了手，脸上还笑嘻嘻地说着：“我的生辰礼呢？”

　　樊若鸣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孩，圆脸大眼，唇红齿白，十分周正。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日后模样一定很出挑。

　　周靖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剑，纯银鞘身有两指厚，剑头处还系着一枚缩小的玉佩。哪怕不懂此道的樊若鸣一看见这个剑也能看出来绝对不是普通铁匠能打造出来的。

　　“给！”周靖神态宠溺地摸了摸李焱的头，把小剑递给了他。

　　“啊！谢谢小叔叔，”六皇子把小剑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个遍，又把剑身拔了出来，看见剑刃的地方很厚一点尖利之感都没有疑问地问道：“咦，小叔叔，这里为什么和你的不一样呀。”

　　周靖道：“你还小，这把刀我没给你开锋。”

　　李焱很乖地问，“那等我长大就可以开了吗？”

　　周靖点头应道：“嗯。”

　　“那我要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和小叔叔一样厉害了。”六皇子看着周靖满眼泛着光彩，尽是崇拜。

　　周靖被他的话逗笑，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以后六皇子才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樊若鸣，他虽然年纪小但是遇见长辈时该有什么样的礼仪都已经懂了，站直身子对着樊若鸣像模像样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小婶婶了，焱儿见过婶婶。”

　　六皇子这郑重的一礼让樊若鸣心中五味杂陈，他是这些日子里第一个让她感觉是真心把她当成周靖新娶的夫人的人。

　　哪怕他还只是个孩子。

　　其实她自己也准备了份东西，只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给他。樊若鸣把东西从怀中拿出来递给六皇子，说道：“六皇子，生辰快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这个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