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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莲荷为契 ...


  •   三清山新弟子入门的“双选”大典上,剑阁、丹堂等热门山门前人头攒动,唯有后山“静心斋”门庭冷落。须发皆白的南玄子坐在门前石台闭目养神,身前忽然传来清脆叩拜声:“弟子杨序,恳请拜入老师门下,修习心道。”

      他缓缓睁眼,浑浊目光扫过少女挺直的脊背,语气带着劝退之意:“心道枯燥至极,十年未必能摸透门槛,不如去剑阁学飞剑、丹堂学炼药,莫在这耽误前程。”

      “弟子愿守这份枯燥。”杨序垂首,声音没有半分动摇。南玄子见她眼底藏着未散的执念,不再多言,重新闭目假寐。这一跪,便是三天——日头暴晒时她汗透衣衫,小雨淅沥时她浑身湿透,却始终跪得纹丝不动。直到第三日傍晚,南玄子终是松口:“灶房有干面,煮碗清面来,若还能入口,便收你为徒。”

      灶房荒废已久,蛛网挂满梁木,杨序寻遍角落,只找到半包干硬的面条,和院角石缝里冒头的几棵野葱。她默默清扫灶台、生火烧水,将面条煮得软硬适中,最后撒上切得极细的葱花。一碗寡淡却冒着热气的清面端到南玄子面前,他尝了一口,面香混着葱的微辛,竟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旧事。放下筷子时,他神色郑重:“心道首重‘观空洗心’,你过往沉重如石,若压不住执念,迟早被心魔吞噬,仍要学?”

      “要学。”
      杨序俯身叩首,终成静心斋弟子。

      入门后的修行,远比杨序想象中更“无趣”——没有气沉丹田的法门,没有威力惊人的秘籍,只有日复一日与“势”为伴的感悟:

      晨课是听风。天未亮,她便需坐在山崖之巅,闭目凝神抛开杂念。南玄子要求她“听”的不是风声,而是风的“势”:拂过草地时带着生机的“生势”,穿过峡谷时急促凌厉的“杀势”,沾着晨露时温润的“润势”。最初半月,她只觉得耳边一片嘈杂,直到某次暴雨过后,她忽然“看”到无数淡青色气流在林间穿梭——有的绕开树枝顺势而上,有的推着落叶顺坡而下,原来风的“势”从不是混乱的,只是她此前未曾读懂。

      午课是观水。溪边的石头被水流磨得光滑,南玄子突然发问:“这水流的‘势’从何而来?去向何方?若想改它的道,该如何做?”杨序蹲在溪边看了三天,见水流遇巨石便分流,遇低洼便汇聚,终于恍然:“水势随地形而走,要改道需顺它的力,而非硬挡——比如挖一条浅渠,引它往想去的方向流。”南玄子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认可。

      夜课是望星。背诵星图只是基础,更重要的是感受星宿的“势”:紫微垣星群沉稳不动,是“稳势”;北斗七星排列如勺,是“引势”;南斗六星流转不定,是“生势”。南玄子让她记录每夜观星的心境——想起家族旧事时,星空便显得昏暗压抑;心绪平静时,星光又变得澄澈明亮。她渐渐明白,“势”的模样,始终随自己的心境而变。

      最难的是《心湖映照》。杨序需打坐让心绪如镜面般光洁,可每当闭上眼,家族覆灭的火光、姑姑战死的画面便会涌上心头,心湖瞬间翻涌不止。南玄子见状,罚她去后山瀑布下静坐——冰冷的水流砸在身上,痛得她浑身发麻,却也让她不得不抛开杂念,只专注于对抗水流的“势”。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水流的“势”变得清晰,而自己的心湖,竟也跟着静了下来。

      这般修行了十二年,杨序的气质愈发沉静。某日,她随南玄子下山,遇两户村民争水源——田埂边的老井水位渐低,两家人拿着锄头吵得面红耳赤,甚至要动手。南玄子让她去“断”,杨序没有急着评判对错,只蹲在井边感受:井水的“润势”在慢慢减弱,显是水源不足;两家人的“怒势”底下,藏着对庄稼歉收的焦虑。

      “不如先一起去后山寻新泉,”她轻声开口,“这口井按时辰分用——上午你家用,下午我家用,先救急,再想长久的法子。”争吵的村民们愣了愣,竟真的放下锄头,跟着她往后山走。南玄子远远看着,抚须点头——她终于懂了,心道的“势”从不是用来压制,而是用来引导。

      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南玄子意外让杨序参赛:“不去争名次,只去看看满山的‘势’,感受它们如何交织碰撞。”

      杨序第一场的对手,是剑阁的年轻弟子。那弟子握着长剑上台,见杨序空手,嘴角勾起轻蔑:“静心斋的弟子,连件兵器都没有?现在认输,还能少受点伤。”裁判令下,剑光如闪电般直刺杨序面门——这一剑凝聚了十成功力,“锐金势”凌厉逼人。

      在杨序眼中,这道剑光虽猛,却太过刚硬,像一根绷紧的弦,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她不闪不避,待剑尖将至,脚下轻轻一错,恰好踩在剑光“势”的间隙里;同时指尖微动,引动擂台边风吹草动的“浮势”——那是清晨露水蒸发形成的微弱气流,如一缕轻烟缠上剑身。

      “嗤!”

      剑光骤然偏斜,劈在地上迸出火星,在石板上留下一道浅痕。剑阁弟子一愣,又挥剑横扫,可杨序的身影始终如风中柳叶,顺着剑势带起的气流移动,每一次都差毫厘避开。不过十招,弟子便气喘吁吁,手臂发酸,剑势渐渐紊乱。杨序趁他一剑用老、重心前倾的瞬间,指尖轻拂其剑脊——那指尖带着对“金势”的理解,如羽毛轻点,却让弟子手腕一麻,长剑“当啷”落地。

      “我输了。”弟子面红耳赤,抱拳认输,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第二场

      杨序对上符箓院的核心弟子。此人指尖夹着五张泛黄符纸,一开场便掷出“捆仙符”——金色符文在空中凝成锁链,带着禁锢的“复合势”,朝着杨序缠来。杨序凝神感知,发现符纸引动的“势”很驳杂,既有符文本身的束缚力,又有灵气躁动的乱流,竟将她周围的“势”都困住了。

      “只会躲吗?”符箓弟子冷笑,又掷出“风刃符”,数十道青色风刃旋转着射来,将杨序的退路封死。她知道不能再只靠躲,闭上眼将注意力集中在风刃上——风刃的“风势”虽猛,却有细微的间隙。她试着引动风刃残留的“风势”,不是硬抗,而是顺着风刃的方向,轻轻一推,让相邻的风刃撞在一起。

      “叮!叮!”

      风刃相撞,在空中抵消,化作细碎的灵气。可符箓弟子早有准备,又掏出“迷雾符”,白色雾气瞬间笼罩擂台,能见度不足三尺。杨序刚想感知雾气的“势”,便觉有细小的东西擦着手臂飞过——是藏在雾里的毒针!

      此刻她若慌了,心湖必乱,“势”也会跟着紊乱。杨序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落在脚下——擂台地面的“土势”很稳,每一根毒针落地,都会让地面产生微不可察的震动。她顺着震动的方向,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土势”,朝着毒针来源处轻轻一拍!

      “噗!”

      雾气中传来一声闷哼,符箓弟子的惨叫声响起。裁判立刻掀开迷雾,只见弟子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几根毒针正扎在他的衣襟上——竟是被杨序引着射向了自己。

      可杨序刚站稳,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方才在迷雾中,她为了快速锁定对手,强行凝聚“土势”,违背了“顺势而为”的心法。她忍不住弯腰,一口鲜血溅在素色衣摆上,眼前阵阵发黑,体内的“势”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无法调动。

      “阿序!”

      台下的叶茯苓冲了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叶茯苓是蛊门弟子,当年与杨序一同上山,此刻见她受伤,急得眼圈发红:“别比了,我带你去疗伤!”

      杨序摇摇头,刚想说话,却见南玄子走了过来。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却没骂她,只道:“你暂时失了御势的能力,留在山上难有进益,明日下山历练吧。”

      次日清晨,杨序按南玄子的吩咐去宗门武器库选兵器。库中架子上摆满了刀剑斧戟,寒光闪闪灵气逼人,可她看了一圈,却没有一件合心意的——总觉得这些兵器的“势”与自己格格不入。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武器库最深处,有一道微弱的白光闪过。她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里藏着一朵通体雪白的莲花——花瓣泛着银光,周围萦绕着淡淡的“水势”,竟似有生命般轻轻颤动。她刚想伸手触碰,一声咆哮突然响彻武器库:“吼!”

      一只浑身覆盖青黑色鳞片的巨兽从莲花后方窜出,三只眼睛同时亮起红光,口中喷吐着黑色雾气——是武器库的守护兽“三眼玄狮”!玄狮猛地扑来,利爪带着凌厉的“杀势”,杨序此刻无法御势,只能靠多年练熟的身法躲避。她侧身避开利爪,却被玄狮的尾巴扫中肩头,跌在地上,手臂瞬间传来一阵剧痛。

      “阿序!我来帮你!”

      叶茯苓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从袖中掏出几只蛊虫,口中轻喝:“玉灵蛊,缠!”翠绿的蛊虫如小蛇般窜出,缠住玄狮的四肢;同时,她又放出几只黑色的“感知蛊”,飞到玄狮头顶,干扰它的心神。

      玄狮被蛊虫缠得动作迟缓,口中发出愤怒的低吼。杨序抓住机会,忍着手臂疼痛,朝着那朵雪白莲花跑去——她直觉这莲花能帮自己。指尖刚触到花瓣的瞬间,莲花突然绽放,耀眼的白光笼罩住她,玄狮的咆哮声戛然而止,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竟温顺地趴在她脚边。而那朵莲花,化作一枚温润的莲子,落在她掌心。

      “这是…认主了?”叶茯苓惊讶地睁大眼睛,快步走过来,看着杨序掌心的莲子。

      就在这时,武器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南玄子和三清山掌门匆匆赶来。南玄子一进门,看到杨序手中的莲子,顿时哭笑不得:“让你选件趁手的兵器,你倒把‘霜天莲’给引出来了!”他解释道,这霜天莲是上古神物,能引动天地间的“水势”,藏在武器库千年,无数弟子想得到它,都被三眼玄狮击退,没想到今日竟认了杨序为主。

      “罢了,这是你的机缘。”南玄子转向掌门,“劳烦掌门一同,为她锻造兵器。”

      锻造房里,炉火熊熊燃烧,掌门将一块玄铁投入炉中。玄铁在高温下渐渐融化,杨序按南玄子的吩咐,将霜天莲化作的莲子放入炉中——莲子遇火不化,反而释放出淡淡的白光,与融化的玄铁融合在一起,形成雪白的金属液体。

      “你想要什么形态的兵器?”南玄子问道,目光落在杨序身上。

      杨序想了想,轻声说:“我希望它既能远攻,也能近防——毕竟我如今暂时无法御势,得有能自保的手段。”

      掌门闻言,操控着炉火,将雪白的金属液体塑造成型。随着炉火渐渐冷却,一件兵器慢慢显现:那是一柄长枪,枪身雪白如玉,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莲花纹路,枪头锋利无比,泛着淡淡的寒气;枪身两侧,还悬浮着六片雪白的花瓣,如活物般轻轻颤动。

      “此枪名为‘浮漪’。”南玄子拿起长枪,递给杨序,“近战时,你可用它劈刺,枪身蕴含霜天莲的‘水势’,能增强攻击力;远战时,枪身的花瓣可化作暗器飞出,花瓣上的寒气能冻结敌人的气血,让其行动迟缓。”

      杨序接过浮漪,指尖刚触到枪身,便感知到熟悉的“水势”——仿佛这柄枪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心意一动,一片花瓣便轻轻落在她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

      “等等!你们看那边!”

      叶茯苓突然指着锻造房的角落,声音带着惊喜。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角落里竟有一朵淡粉色的荷花,正泛着柔和的光芒,周围萦绕着浓郁的“木势”,与霜天莲的“水势”相互呼应。

      “这是‘映月荷’!”

      掌门惊呼,“与霜天莲并称‘莲荷双宝’,也是上古神物,能引动‘木势’,滋养生机!”

      叶茯苓好奇地走过去,刚靠近那朵映月荷,荷花便轻轻绽放,化作一枚淡粉色的荷瓣,落在她掌心;同时,一只通体翠绿的“青荷蝶”从荷瓣中飞出,停在她的肩头,轻轻扇动翅膀——竟是也认了叶茯苓为主。

      南玄子见状,无奈地笑了:“倒是巧了,既然映月荷认你为主,便也为你锻造一件兵器吧。”

      掌门再次点燃炉火,取来一块赤铜投入其中。待赤铜融化后,叶茯苓将映月荷化作的荷瓣放入炉中,荷瓣与赤铜融合,形成淡粉色的金属液体。“我想要一件能藏蛊、能防御的兵器。”叶茯苓说道,她修行的是蛊术,需要能配合蛊虫的武器。

      掌门点点头,开始塑形。最终,一件荷伞形态的兵器出现在众人面前——伞面是淡粉色的荷瓣所化,柔韧却坚固,能抵挡攻击;伞骨是赤铜所铸,可拆成六柄短刃,方便近战;伞柄处还有一个暗格,可存放蛊虫,而映月荷的“木势”,能不断滋养暗格里的蛊虫,让它们更具活力。

      “此伞名为‘荷宴’。”南玄子说道,“你可用它挡敌,也可拆刃近战,暗格里的蛊虫配合伞面的掩护放出,能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

      叶茯苓接过荷宴,轻轻转动伞柄,几只蛊虫从暗格中飞出,在伞面下盘旋,与映月荷的“木势”相融,显得格外灵动。

      下山那日,杨序手持浮漪,叶茯苓撑着荷宴,站在三清山山门前。朝阳洒在她们身上,为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南玄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叮嘱:“历练不是为了变强,是为了懂‘势’——杨序,记住别再强行逆势;茯苓,用你的蛊和荷宴,守护该守护的人。若遇危险,捏碎传讯符,我会立刻赶来。”

      两人转身,朝着南玄子深深叩首,而后并肩走下山道。前路或许藏着未知的危险,但手中有神兵,身边有同伴,她们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坚定——属于她们的历练,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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