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爱为何物》湌梦

29、触碰

　　第二天是周末，这个点学校已然无法再进去，只得找外边的付费琴房。
　　黎烨在软件上搜了搜，临阳这个十八线小城确实有琴房，不过并没有24h营业的，这个点基本都关门了。

　　他在搜索界面上翻了又翻，确定都不营业后还是不罢休地给其中一个打了电话。

　　“......喂？”电话的另一方嗓音有些沙哑，隐隐带着不耐烦，约莫是已经进入梦乡却被来电打扰。

　　黎烨：“现在能去你家琴房吗？我可以......”
　　“早关门了！神经病！”
　　“加钱”两个字还没说完，便被挂断，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黎烨：“......”

　　黎烨仍不罢休，再给另一家老板打去电话。另一家同样是睡梦中被吵醒，语气与上一家如出一撤，不过这次，黎烨开门见山：“我可以加钱，你现在能继续营业吗？”

　　“加多少？”老板顿时清醒了。
　　黎烨不答反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多少合适？”

　　“2000可以不？”老板小心试探。
　　黎烨一锤定音：“行，你赶紧过来开门吧。”

　　老板：“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等等，”黎烨不禁皱了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你赶过来要多久？”
　　老板：“一个小时左右。”

　　黎烨：“......”
　　太慢了。

　　黎烨面无表情挂掉了电话。

　　站在门口吹着凉风站了片刻，期间第二位老板的电话不断打来，黎烨通通挂掉，终于，世界恢复了安静。
　　想了想，黎烨沿路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拨通了最后一个电话。

　　.

　　黎烨常给他发消息，很少打电话。
　　谢影想到什么，微微皱眉，接通了电话。

　　“谢影，你家是不是有钢琴？”
　　没等谢影开口，黎烨又道：“我现在去你家了，你等着给我开门，挂了。”

　　来他家做什么？练琴？

　　十分钟后，二楼门铃声响起，谢影起身，下楼去开门。

　　“谢影，你也太慢了吧。”深秋的夜晚凉风习习，黎烨穿着单薄的校服在外面自是有点冷，见谢影门开得这么慢，忍不住发牢骚。

　　谢影接了杯热水，递给他，淡淡道：“暖暖身体。”
　　黎烨接过，轻抿了几口，觉察水温合适后一饮而尽，说：“你家钢琴在哪？我想练琴。”

　　谢影神情微不可查地有几分诧异。
　　他一个小时前见黎烨，黎烨对弹琴这件事深恶痛绝，一个小时后见黎烨，黎烨竟然想弹钢琴到急不可耐。

　　许是心中有惑，谢影问道：“你怎么不在家里练琴？”
　　“我的钢琴被我爸送给了异父异母的弟弟，”黎烨话语一顿，望向谢影，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的，说不清有什么目的，道：“所以谢影，我现在还挺惨的。”

　　谢影心脏一跳，但不动声色，淡淡地“哦”了一声，脸色似乎冷上几分，转身就要上楼，道：“钢琴在三楼，上去吧。”

　　他没有注意到，黎烨盯着他的神情未变，眼神深处的光彩却是悄无声息地黯淡了几分。

　　.

　　谢影将黎烨带到三楼除卧室外的另一个房间，房门推开，墙壁，地板，窗户，各处都做了完善的隔音措施。
　　居中的是一架立式钢琴，漆黑金属质感，未曾落灰。不过......黎烨的视线落在立式钢琴隔壁靠在墙壁上的小提琴盒，表面却是落了灰。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是小提琴手吗？”黎烨指着它，忍不住问。
　　谢影视线随之落在小提琴上，深深地看了它一眼，片刻，缓缓收回视线，答：“高考完之前，我没有时间。”
　　可惜并不能说服黎烨，黎烨瞪向他：“没有时间拉小提琴，有时间弹钢琴？哪有这样的小提琴手？”

　　谢影：“......”

　　"钢琴已经调过音了，你在这里练琴，我回房间写作业。"谢影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嗯。”

　　房间门合上，窗外是浓重的墨色，屋内空置的空间很大，灯光却不够明亮，身处其间，总有种孤寂的色彩。若是放大感官，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这种感觉黎烨再熟悉不过，无数个寂寥无比的夜晚，他就是这般度过。从始至终陪伴他度过漫漫长夜的，只有钢琴和音乐。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上钢琴，手心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
　　黎烨心想，他果然不喜欢一个人。

　　再弹起琴，并没有比之前好上几分，甚至说，给他的感觉更加令人作呕。
　　耳边清晰、不断地传来糟糕的琴音，一遍、两遍，黎烨强行压抑着情绪，强行“理智”地不间断练习。
　　传来的琴音一步步地有所改善，然而客观来说，仍然糟糕得出奇，不断地污染着他的思绪。或许因此，弹得次数越多，他便越发深陷痛苦。
　　就算是职业的演奏家也会受个人情绪影响，何况是黎烨这种水平。深陷痛苦的感受深了，琴音中所蕴含的感情便也和作曲家想传递的情感大相径庭了。
　　自然，越练越回去，更加糟糕透顶。

　　01：34，黎烨弹完一遍，打开手机准备再听一遍。
　　屏幕亮起，显示未读的短信。

　　01:30。
　　【谢影：我作业写完了，要睡了，你什么时候结束？】
　　1：32。
　　【谢影：我先睡了。睡衣是新的，我放在浴室了，你洗完澡可以穿。早点休息，晚安。】

　　精神上饱受摧折的痛苦似乎缓解几分。

　　不过并没有半分的睡意，甚至头脑格外的清晰。
　　仅是......痛苦罢了。

　　黎烨给谢影回。
　　【黎烨：晚安。】

　　回完，听完一遍录音，手机关机，再次接受新一轮的精神上的摧折。

　　等到困意......准确来说是大脑的疲惫袭来，已是04:14，黎烨再难继续下去。
　　这种时刻身体总是会适当地发出警告，因此四肢百骸，无时无处，令他感到不适。

　　好在简单地洗完澡后一切好了不少。

　　黎烨缓步走至谢影的房间，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轻微的“咔嚓”一声，房门打开，房间的大灯关着，床头的灯却是开着，留足了光亮。

　　.

　　黎烨上床的时候，谢影意识清醒了几分。
　　一直以来，他的睡眠质量很好，不过兴许今天黎烨在他家留宿，有了点不同。

　　谢影侧着身，能够清楚地感觉杯子被掀开一角，一具冰凉的身体在凑近他，在即将发生触碰的距离，停住，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谢影绷着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却不曾想，下一刻，瞳孔猝不及防地收缩。

　　应当是睡着了，下意识的，黎烨侧过身，身体本能地朝着热源再度靠近。单手伸出，冰凉的大手触碰在谢影的腰上，轻轻一使力，毫无防备的，谢影就到了他的怀中。
　　原本几乎平行的体位，瞬间变成了一上一下。好在谢影及时抿住唇，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理智回笼，沉默片刻，谢影触碰上黎烨的手，将其掰开。
　　从怀抱的掣肘中脱离出来，身体稍稍向床外多挪了几分，被子和床榻有了缝隙，凉意渐渐袭来。

　　但......热，铺天盖地的热。

　　不知过了多久，热意渐渐消弭，谢影的身体轻轻起伏，呼吸声轻柔，逐渐与房间的宁静融为一体。

　　再次睁开眼睛，罕见的，意识已彻底清醒。
　　第一时间察觉的便是身体上被触摸的部位，脖间微凸的喉结，被掀开睡衣一角的腰部，以及......抵在臀部坚硬的触感。

　　反应过来·全身通红·谢影：“............”

　　很快谢影冷静下来，冷静地再次伸手将黎烨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成功远离了“案发现场”。
　　他掀开被子一角穿上拖鞋起身，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7:00。

　　刚好，天已经亮了。

　　关掉闹钟，谢影趿拉着拖鞋准备下楼做早餐，不曾想，倏得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床上的“凸起”有了点动静。

　　谢影面无表情，静观其变。

　　只见那团“凸起”在床单上滚了又滚，片刻，左一脚，右一脚，踹开了些被子，最后终于......无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谢影，你醒了。”许是未完全清醒，黎烨水灵灵地说了句废话。

　　谢影简单算了下黎烨睡着的时间，还不足四小时，道：“你没睡多久，再睡一会儿吧。”

　　心中有事，总是头疼，睡不安稳。

　　黎烨原本没有清醒，谢影这话一出，他反倒想起睡前没有做完的事情，清醒了几分。
　　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点就醒了，属于严重睡眠不足，忍不住望向眼前人，道：“谢影，都是你害的。”

　　可惜刚醒时的嗓音沙哑，夹杂着鼻音，绵柔无力，听起来比起怨气冲冲，更多几分黏糊。

　　闻言，谢影的喉结轻轻滚了滚。

　　黎烨顿了一顿，垂下眸，肉眼可见的疲惫，却道：“我起床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