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日记》漆皮火车

25、 偶尔一次冲动

　　隔天的约会，薄钦观察叶明究的时候更多了一些。
　　正好今天他们约的是火锅，薄钦也能更好地记住男朋友预备役偏好什么食材。

　　翻滚的红油汤底蒸腾起带着牛油香气的白雾，薄钦的目光隔着氤氲的热气，状似无意地落在叶明究身上。

　　“羊肉好了。”叶明究用漏勺将煮得恰到好处的羊肉捞起，稳稳地放进薄钦的油碟里，动作自然流畅。
　　薄钦道了声谢，立刻夹起一块，又状似无意地说：“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好的。”叶明究应下。

　　因为要吃火锅，叶明究难得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也是很有生活经验了。
　　他夹起一块毛肚，在辣锅和番茄锅中选择了前者，只是没吃两口便辣的嘴唇通红，原本就白的皮肤一红起来格外显眼。

　　薄钦注意到，叶明究的油碟里香油、蒜泥、香菜放得多，醋和蚝油只点了一点点。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叶明究口味清淡，不太能吃辣，但好像自己喜欢吃辣。
　　他显然偏爱软嫩的口感，就算是毛肚也没烫多久，另外他还喜欢香菜，但可能不喜欢酸味。

　　薄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目光在叶明究被辣得微微泛红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
　　“不喜欢番茄锅吗？”他确认了一句，“我听说他们家番茄锅好喝才点的，你不喜欢就换一个锅底。”

　　“还行。”叶明究犹豫一下，还是诚实道，“只是我觉得在番茄锅里煮肉吃会有点奇怪。”

　　“原来如此。”薄钦移开目光，“换个其他的锅底吧，他们家辣度好像有点高，等会煮青菜吃肯定会更辣。”
　　于是他们重新点了一个锅底，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进食。

　　只是薄钦的观察并不是一直都这么顺利，叶明究似乎察觉到薄钦的目光比平时更专注一些，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薄钦还没来得及完全移开的视线。
　　薄钦快速垂眸，掩饰性地胡乱吃了一口碗里的食物，被辣的呛了一下。

　　“小心。”叶明究紧张地给薄钦倒水，又抽出纸巾递给他，几乎大半个身体都要探过来了。
　　“你才是，小心一点啊。”怕叶明究会被烫到，薄钦一边接过纸巾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一边挥手让叶明究坐好。

　　叶明究定定地盯着他看，盯得薄钦都有些恼了。
　　他算是发现了一件事，叶明究对他关注度太高，就算目光没放在他身上，但只要薄钦一看过去，叶明究很快就能接收到信号回看过来。

　　跟看不够似得，薄钦颇有些恼怒的想。
　　但他马上又反应过来一件事，叶明究喜欢他，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按理来说本来就是看不够的。

　　薄钦的咳嗽渐渐平息，但脸上因呛辣和些许窘迫泛起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他接过叶明究递来的水杯，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对方微凉的指节。
　　叶明究像是完全没发觉他无意中占的那点便宜，关注点仍旧落在薄钦身上，明明薄钦上次牵他手的时候叶明究还表现的异常不自在。

　　“我没事了。”薄钦清了清嗓子，终于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试图打破这黏着的氛围。

　　只是就算他这么说，叶明究对他的关注度依旧很高，薄钦再也没办法偷偷观察对方了。
　　这让薄钦格外想念上一次他差点站在叶明究面前，对方却依旧没有认出他的时候。

　　直到他们吃完这顿火锅，准备分开回家的时候，薄钦忽然注意到了叶明究那一闪而过的微妙留恋......

　　薄钦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关于叶明究为什么这么喜欢盯着他看的原因。
　　一般人谈恋爱，就算是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阶段，就算不会整天黏在一起，应该也会每天互相发消息吧？
　　像他们这样，不见面的时候根本不聊天，偶尔一发还是篇小作文，真的是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

　　比起情侣，真正男生之间都是这种相处方式，但是男同应该会不一样吧？
　　不知道，薄钦也是第一次当男同。
　　......难怪感觉他们两个明明都很努力了，进度却一点都推不了。

　　薄钦恍然，转而就是头痛。
　　这能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天生就没什么分享欲，而且最近他遇到最有趣的事情也就只有和叶明究的拉扯了，难道要他和本人分享恋爱攻略和心理路程吗？
　　......叶明究怕不是也一样，薄钦现在终于理解他在假期时，为什么挑选话题那么激进了，因为除了那些他根本也没别的好说。
　　这就是薄晴提过的，两个人性格都太冷，所以难成的原因吗？

　　做不到离得远还能互相交流，那就只能提升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了。
　　薄钦忽然转身看向叶明究，问他：“要去我家吗？”
　　叶明究的脚步猛地顿住，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

　　薄钦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瞬间的僵硬，四周街道的嘈杂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只剩下火锅店门口暖黄灯光下，两人之间骤然绷紧的空气。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猝不及防，那句邀请几乎是随着他刚理清的思路脱口而出，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冲动。
　　只是话都说出口了，薄钦也就不再犹豫，他镇定心神，忽然笑起来，“怎么，你不是也想过要邀请我去你房间看看吗？你请我可以，我邀请你就奇怪？”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薄钦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格外难得有些失序的心跳声。
　　叶明究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在认真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线条清晰的下颌，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被火锅辣意蒸腾出的，未完全褪去的薄红。

　　“好。”叶明究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似乎更低沉了一点，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他甚至没有问“去做什么”或者“方便吗”这类常规的缓冲问题，只是简洁地应下这一个字。

　　“那......走吧？”薄钦侧身，做了个引路的手势，率先迈步，试图打破这再次黏稠起来的氛围。
　　叶明究默默跟上，落后他半步的距离。

　　薄钦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极高关注度的视线又落在了自己背上，这一次，他没有试图躲避或掩饰自己的观察。
　　薄钦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叶明究走得很安静，深色的衣物在夜色里显得愈发沉默，视线大部分时间落在前方的路面上，但偶尔会很快地抬起来，落在薄钦的侧脸或肩膀，停留一瞬，又迅速垂下。
　　那姿态，像一只警惕又忍不住靠近的、安静的猫科动物。

　　这是叶明究第一次踏足薄钦的领地。
　　他住的地方面积其实很小，叶明究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

　　虽然人很高，但叶明究喜欢安全，狭小的空间，包括房子也一样，只要够住就行。
　　想必薄钦和他一样，求学期间也并不奢求太大的住所。

　　“我给你拿衣服，你先去洗个澡吧，一身火锅味。”薄钦语气散漫，他忽然往前两步关上了一扇门，或许是有什么不能让叶明究看见的东西。
　　这足以证明一件事，他带叶明究回来，是临时起意。

　　但是，为什么？
　　叶明究垂下眼睛，说了句：“打扰了。”

　　“你的鞋码好像不大？”薄钦没在意叶明究突如其来的寒暄，只新奇地往叶明究脚上看。
　　青春期叶明究光往上窜个头了，骨架其实很小，光看他和矮几公分的薄钦站在一起身量其实差不多就能看出来。

　　“那你穿我的拖鞋的，尺寸应该合适。”薄钦自顾自弯腰给叶明究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室内拖鞋，又轻轻推了叶明究一下。
　　“快去洗澡，用我卧室里面的那个浴室。”

　　叶明究穿着薄钦的睡衣出来时整个人都是红的，不过也说不上是不是水太热，因为他进去之前就已经红透了。
　　他没戴眼镜，客厅柔和的灯光下，叶明究整个人像刚从蒸笼里捞出来似的，露在睡衣外的皮肤——脖颈、脸颊、耳朵尖——都透着一层薄而匀称的红晕。

　　那红晕并非热烈的潮红，更像是某种易碎品被热度浸透后呈现出的、带着透明感的浅粉。
　　他微垂着眼睑，湿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鬓边，几缕发梢的水珠顺着优美的颈线滑入衣领深处。

　　薄钦终究还是做了个人，没把某件他早已单独收起来的黑绸衬衣拿给叶明究穿，而是专门找了件穿松垮了的浅色睡衣，叶明究应该能穿的下。
　　至于内裤——薄钦给他拿了条新的，至于尺寸，这方面薄钦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洗好了？”明知故问一句后，薄钦赶紧从餐椅上起身，“那我去洗澡，你随意，吹风机在外面卫生间有一个。”

　　薄钦进去卧室，叶明究故作镇定地进了卫生间，拿出吹风机，整个人都要烧起来的燥热在吹风机的热风下有了解释。

　　他知道薄钦有时候会稍微有点讲究，比如吃了火锅一定要洗澡换衣服，卫生间也一定要分内外两个，以便来了客人就可以分开用。
　　只是为什么，薄钦会让他去用卧室里面，他的私人浴室？

　　叶明究镇定地执行了薄钦的吩咐，其实只是吃了个火锅，他完全，完全没必要在薄钦家里洗澡。
　　但是——很好，这比他曾经想象过的任何情况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