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甜酒茶

8、青州

　　热闹的迎亲队伍接上新娘浩浩荡荡地往孟府去，沿路都是道贺的的百姓，看来这孟大人确实是个爱民的好官。
　　沈行护着孟离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鞭炮放得漫天的碎屑落在肩上。

　　“怎么样，刚刚看见那杨小姐了吗？”沈行低着头，凑近了些问。
　　周边实在嘈杂，孟离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说：“只看见了侧脸。”
　　骑马走在队伍前头的新郎，即使只看个背影也看得出意气风发的模样。

　　孟离：“等会到孟府，我们应该进不去吧，怎么办？”
　　沈行思索着说：“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到底是在谁的梦里，但大概率就是今天的两位主角了，我们先过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溜进去或者打探些消息。”

　　来了这儿以后尽干些偷偷摸摸的事儿了，孟离心想，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早日出去才是要紧事。

　　孟府外，受邀的宾客也陆续到了，毕竟两家都是大户，又涉及政商，州府中有头有脸的都愿意前来赴宴，人不到的礼也定会到。

　　门外迎客的是个孟离没见过的男人，穿着考究，举止得体，往来寒暄也丝毫不怯，礼节周到地请各位客人入府。

　　“那是谁？”孟离示意着问沈行。
　　沈行掠过眼，想了想说：“不认识，但看年纪相貌，也许是孟家长子。”
　　“那就是孟二公子的兄长？”孟离又仔细瞧了瞧，确实长相有些相似。

　　“我们进去看看。”沈行也不纠结，直接往孟府大门走去。
　　孟离赶紧跟上前：“哎？等一下！怎么进去？”

　　孟离以为沈行要带她走什么侧门或是翻墙进去，刚想阻拦。今天这日子要是被抓住了岂不是会被当成刺客，等会事情没搞清楚，人先被抓进牢了。

　　沈行神色如常，越发衬得身后的孟离有些紧张。
　　沈行偏过头：“放心，你表现自然点就行。”

　　这是我自不自然的问题吗？

　　拾级而上至孟府门外，沈行大方地朝孟公子拱手行礼，孟公子似有些疑惑，但也礼数周到地回了礼。

　　孟公子：“阁下是？”
　　沈行：“这位是孟公子吧，在下沈行，奉师父沈千舟之命前来贺喜。”沈行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递过去，“这是师父的信物。”
　　孟离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
　　沈千舟又是谁？

　　孟公子双手接过，看了看，笑道：“原来是千舟，你师父他又在哪云游呢。”
　　“算日子该是到青州了，前几月说要回云牧山看看，没想到竟是错过了二公子的好日子，我这也是替师父来赔个不是。”
　　“哪里的话，我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就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没人管得了他。”孟公子这才注意到沈行身后的孟离，“这位是？”

　　沈行让了半个身子，孟离见躲不掉，只好先行礼：“见过孟公子，小女孟离，是……”孟离悄悄看向沈行，大意了，刚刚怎么不先通个气。
　　沈行自然地接道：“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小师妹。”

　　孟公子不疑有他：“哦，千舟倒是难得收女徒，这姑娘和我还是本家，也是有缘。”
　　沈行看又有些客人到了，也不打算在此久留，便说：“来得匆忙也没准备贺礼，实在抱歉，师父本想从青州带些稀奇玩意儿回来，现下倒是错过了。”
　　“无妨无妨，快请进，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孟离就这么跟着沈行进了孟家。院子里很是热闹，往来宾客相互攀谈。四处挂着大红的飘带，欢喜的气氛浓烈。

　　两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避开旁人。孟离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冷静过后，孟离看向沈行的眼神里又多了些莫名的情绪，有种自己第一次认识他的错觉。

　　“你到底是谁？”孟离心里有些憋闷，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这样逼问沈行，但还是忍不住。
　　沈行并不打算隐瞒：“刚刚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不认识孟公子，但他与我师父沈千舟是好友，我从师父那儿听过这段故事。”
　　孟离快速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你究竟活了多久？又为什么……”没有死？

　　沈行大概听出了这言外之意，淡淡道：“几百年？我也记不清了，也许是因为还有什么心愿非要完成不可，有想要再见的人。”

　　沈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总之，关于这段往事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孟二公子孟庆贤迎娶杨家小姐杨依柳，婚后不久，孟庆贤受命往青州就任知州一职，我与这位孟知州也只在青州时打过交道。”

　　孟离刚想再问什么，正巧遇上几个丫鬟伙计端着盆提着木桶脚步匆忙。

　　“快快快！小心火势大了去，今天这日子可不能有什么差池。”
　　几人很快越过孟离和沈行，往后院走去。

　　“起火了？”孟离喃喃道。
　　沈行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把拽住孟离跟了上去，“走，过去看看。”

　　后面似乎是柴房，隔着不远是厨房，中间不大的平地上摞着一捆捆的柴草，正冒着烟，有零星几处火苗。
　　赶来的下人一盆盆水泼过去，火是一点没见下去，反而有更烈的趋势。

　　“怎么回事？扑不灭？”
　　“再去打水！快！”一个年轻的女管事对身后逐渐开始有些慌乱的人群喊着。

　　孟离隐在人群后，不解道：“为什么？”
　　“是魂火。”沈行眼眸深沉，盯着不远处那片火光。
　　“魂火？神魂魂火？这是……有人死了？”

　　沈行抬起右手按在胸口的位置，闭上眼，像在感受什么。
　　我记得，那里挂了一颗红珠，孟离想。

　　下一刻，沈行睁眼，将手伸向前方的虚空，轻轻握了一把。
　　没人注意到火焰中有一团浅青色的荧光，跨越人群跃向沈行的手心，除了站在一旁的孟离。

　　孟离盯着沈行手中的一点亮光，无端地生出，这东西本该属于我的想法。
　　荧光跳动着凑到孟离眼前，闪了几下，就又钻进了沈行的衣襟。

　　“你还真是个神秘的人。”孟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沈行神色恢复如常，说：“一点小把戏罢了。”又瞥了眼还在焦急忙活的伙计们，笑道：“接下来就需要你帮忙了。”

　　孟离不太想搭理沈行，把脸转过去并不看他，抬手轻轻点在头上的发簪上。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刺骨的水汽寒意，吹向草垛上要再次冒头的火苗。

　　“火灭了，灭了！”
　　“太好了，总算没出大事。”
　　“赶紧收拾收拾，等会还要去前面帮忙。”
　　几个下人开始打扫烧尽了的草灰和焦黑的柴火，丫鬟们也忙着清理地面的积水。

　　“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儿来的？”那位女管事看到站在后面的沈行和孟离，斥声道。
　　孟离：“哦，我们刚在院子里随意转转，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附近，看好像出了什么事，就想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女管事很谨慎，问：“是家里的客人？”旁边一位丫鬟朝这边看了眼，说：“秋儿姐，我刚确实见过二位贵客，是大公子请进来的。”
　　“是吗，那你先带着两位去前堂，别站这儿脏了衣裳。”
　　“是。”

　　沈行和孟离被带着离开，穿过回廊，回到了热闹的庭院。
　　丫鬟微低着头说：“二位请便，奴婢就先退下了。”
　　沈行点头示意：“好，多谢。”

　　见婢女走远，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孟离才开口：“我们还要继续待在这儿吗？既然事情你都清楚，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听着孟离语气里带着刺，沈行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今天还是有收获的，不过现在，可以再待一会儿。”
　　孟离：“？”
　　“来都来了，饭还是要吃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沈行一本正经道。
　　孟离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做到一整天都胃口这么好的，尤其是知道他现在根本算不上是个人，而是个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骗子以后。

　　总之，最后还是被沈行拉着蹭了顿酒宴。孟离只简单吃了些，沈行倒像是真饿了。

　　傍晚回客栈的路上，天色已经渐暗，道路旁有卖吃食的铺子，包子汤面、糖糕，冒着热气，满大街飘着香。
　　孟离和沈行并肩走着，谁也没先开口。

　　沈行看着孟离兴致不高的样子，说：“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孟离已经吸取经验教训，不轻易信他的鬼话了：“我问了你就说实话吗？”
　　沈行笑：“当然。”
　　“你先说，我再来判断是真是假。”
　　“你想听什么？”
　　孟离想了想：“那就从青州开始，云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