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whitebread

9、来了

　　挂了电话，叶港云把发烫的手机久久贴在胸口。
　　“爪子？”叶蓉淑看他，“谈恋爱了嗦？你看哈你那个鬼笑。”
　　“妈！”叶港云说，“嫑乱说。”
　　“你是老娘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我还不晓得你，哪个女娃娃？给我说一哈嘛。你妈又不是那种恶婆婆，你还怕我威胁人家嗦。”
　　“不是…妈。”叶港云别过头去，“我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所以打住，好吗？”
　　“云仔。”叶蓉淑说，“你从小就是个乖娃娃，现在又长得这么帅，肯定有戏，不豁你。我把你教得好好嘛！”
　　“王婆卖瓜。”叶港云瞥她一眼，嘴上讽刺道。
　　“自卖自夸。”叶蓉淑也不生气，很得意地笑了。
　　到了地方，危楼易倒的牌子竖在小区周围的商店旁边，黄黄白白的花圈摆在大门口，挽联长长地垂下来，浸进泥水里。叶港云在裤兜里拽了一根领带，系在白衬衫上，和叶蓉淑并排走过去。
　　“请节哀。”叶港云放了一枝白菊花在鞋柜上，接过近亲给的黑色挽纱，别在袖口。
　　除了老人的孙女在抽抽搭搭地哭以外，其他人看起来都像在参加婚礼，男人们围坐在一起喝白酒，屋里全是烟味。
　　“我很抱歉。”叶港云走过去，对初中生模样的女孩说，递了一包纸巾给她，“我知道你不太认识我，但名义上我是你的表哥。你留个我的微信。如果你父亲还是那样混蛋，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你。”
　　女孩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叶港云笑着说，“一两杯奶茶，一场谈话，这就是我能提供的。”
　　她开口道，“我叫陈星星。爷爷给起的。”
　　“很高兴认识你，星星。”叶港云煞有介事地跟她握一握手，“我是叶港云。”
　　“你别多管闲事啊。”叶蓉淑看到他在跟陈星星说话，使了个眼色，把他拉走，“你又管不起。”
　　“妈…”叶港云无奈，“她还是个孩子，给点安慰总是应该的吧。”
　　“好好好，你是菩萨。”叶蓉淑瞪他，“先管好你自己。”
　　叶港云看了看手机。
　　“你一晚上都在耍手机。”叶蓉淑说，“到底跟哪个在耍朋友？”
　　“没得的事。”叶港云忍不住嘴角的笑，朝叶蓉淑挥了挥手，“下楼去透透风。”
　　星星和她爷爷住在五楼，没有电梯，叶港云是冲下去的，在二楼的一滩水上滑了一跤，手掌磨破了皮，小腿上也拉了一道伤口，他拍了拍灰尘，一瘸一拐地走最后一段路程，暗骂乐极生悲。
　　沈辛穿着白T恤，手拽着铁单元门的杆，朝里面看。
　　“叶港云！”他小声叫道，“我在这儿！”
　　“看到你了。”叶港云弯着眼睛，从里面把门打开，给了沈辛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身上出汗了，不好闻。”沈辛说。
　　“挺香的。”叶港云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松开手。
　　“你手怎么了？”沈辛借着月光看到他手上血糊糊一片，“消过毒了吗？”
　　叶港云摇了摇头，把手插进裤兜里，“没什么事。我们出去转转吧。”
　　“去药店。”沈辛坚持道。
　　“…好吧。”叶港云拗不过他，拍了拍他后脑勺，“走。”
　　两个人坐在药店门口的长椅上，沈辛拿碘伏给叶港云消毒。
　　“疼吗？”他问，然后笑了笑，“这话听起来太像言情小说了。”
　　其实叶港云最不愿意擦碘伏，他讨厌过程中的刺痛，弄得人心神不宁。犹豫一下，他点了点头。
　　沈辛有点意外，手上动作放轻了。
　　“如果是言情小说，谁是女主角呢？”叶港云问。
　　“你吧。”沈辛眨了眨眼睛，“你是茱丽叶，我是罗密欧，每天晚上在你窗台下给你唱歌。”
　　“滚蛋。”叶港云说，“我是希斯克利夫，你是凯瑟琳。”
　　“不要那个，我不喜欢悲剧。”沈辛严肃地说，把叶港云的手从膝盖上拿走，“我也不想做女主角…好啦。”
　　“为什么非要女主角呢？”叶港云轻声说。
　　“因为这是本言情小说，当然需要女主角。”沈辛低着头看坑坑洼洼的地，不看叶港云，“你腿上也受伤了？”
　　“如果我是兰波。”
　　沈辛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
　　“我不做魏尔伦。”他最终说，“他差点杀了兰波。”
　　叶港云俯身把他搂进怀里，抚摸他的后颈，“我不会做任何事，沈辛。”
　　回应他的是沉默。
　　“我想我大概爱你。”叶港云接着说下去，“听着，我不希望你被吓到，如果你要搬走，我会负责为你找到下一个住处，我不需要回应，但我没办法保守一个秘密太久。”
　　“…更别提这个秘密如此沉重，几乎令我不敢面对。”
　　“叶港云。”沈辛说，“你放开我。”
　　他照做了，神色慌乱，“对不起，我会打车把你送回去的。”
　　沈辛凑过来吻了吻他。
　　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货真价实的，在炎热的夜晚，吻了吻叶港云。心跳像鼓点，为一首浪漫的情歌伴奏。
　　叶港云勉强睁开眼睛，路灯昏黄，飞蚊盘旋，沈辛毛绒绒的亚麻色的头发，他偏瘦的背脊，带着洗衣液清香的T恤衫。
　　月明星稀，有人骑电瓶车从这条小路经过。
　　油菜花开败了，只余干燥青绿的枝干，在商店旁边的小块土地上牢牢扎根。
　　有人走 ，有人来。

作者有话说

　　恭喜辛仔拿下一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