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菊岛巾

11、第 11 章

　　大学二年级时那个五月初的假期，我们团体没能聚齐。金铭由于有事要办，独自回家去了。我提前给星月打去电话，询问还要不要继续聚会。她斩钉截铁地说缺人也要聚，而且这次就想单独和我在一起。听她的口气，并无开玩笑的意味。另外，这话的含意似乎也不止一种。她过去确实极少这样说。我疑惑不解，便问她为何这般认真。她思索半天，给出的理由是难得有一段长假期，只想痛痛快快地放松一下。我一听，这解释倒也不无道理，于是就没再多想什么。
　　星月提议去一些新鲜的地方玩，我们两人一拍即合，最后选定了东城的中国美术馆，西城的后海酒吧街，怀柔的红螺寺，还有房山十渡。在春末夏初晴好舒适的天气里，我们尽情地享受着美妙的时光。可能因为心中自在，星月一下变回了高中时代那个健谈又活泼的女孩。
　　假期结束前一天的傍晚，我们在快餐店吃完饭后，星月叫我陪她去住处取一本之前借的《莎士比亚文集》，说要还给我。我已精疲力竭，想推到下周。可是她坚持要当天还。
　　“读完了？”拿到书后，我问她。
　　“挑着读的。只把《哈姆雷特》读了。”
　　“读完再还吧。”
　　“可以了。”她说，“借的时间也蛮久了。”
　　“怎么样这个假期？”分开前，我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够了。”
　　“‘够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开心够了。”星月笑着讲道。看她这样，我也觉得这次聚会非常美满。
　　令我震惊的是，当天夜里，她投入住处附近的一条河里自杀了。路过的司机看到有人落水，马上报了警。然而，即便救援队很快赶到，也没来得及救回她。她什么都没留下，既无遗书，也未给任何人交代过一言半语。大概谁都不了解她为何走上绝路。那本是一个清风拂面、星辉熠熠、明月朗照的温柔夜晚。想来，真是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一周，兵荒马乱地发生了很多事。星月的家人，她公司里的人，我，还有金铭都被叫去派出所协助调查情况。我因是最后一个同她在一起的人而被许多人盘问了数不清的问题。大家都似乎对我没什么好印象，言语中多少带着点责怪的锋芒。只有警察对我态度好一些。金铭也有些情绪。他虽然并未问这问那，但是连一句话都没和我讲，看上去好像不大愿意同我说话。几天下来，我的精神几近崩溃。负责此事的警察见我面色不好，就叫我回去，也不必再来了，并说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情况，会联系我。
　　可是没有人再通知我做任何事。警察没有，星月的家人没有，金铭也没有。我给他发了几次短信，又打了几次电话，但无一得到回应。我无从知晓星月后事的任何情况。
　　持续四年多的好友聚会就此曲终人散。星月悄无声息地死去，金铭不声不响地离开，这样，我同时失去两个十分要好的朋友。大约过了半年，我又尝试联系金铭几次，依旧渺无音讯。我想，他确定是在生我的气，大概不会回来了。
　　星月死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没能从虚幻的世界里走出来，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虚无缥缈一样。她的死带来的触动使我一度魂不守舍，沉沦得天昏地暗。我也再没能全神贯注地从头至尾学完任何一门课程，甚至对未来的各种美好向往都荡然无存了。我在浑浑噩噩的恍惚中度过了一整年，任由日月变换、季节流转，一切都与我无关。
　　直至时间进入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我才稍稍重新看清周围世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