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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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最好退后些，从这儿开始，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尼禄留下那句话后，挥舞着他的绯红女皇将从沙尘暴中冲出的一只飞虫怪物干脆利落地砍成了两截。
数小时前，他们的飞机降落了，只不过比原计划的地点偏离了不少距离。一片乱流中，一群长着翅膀的小恶魔扰乱了他们的飞行，致使他们紧急迫降在一片沙漠当中，那之后，又从地底钻出来七八条巨型蜈蚣似的怪物企图把飞机的整个机身撕碎。
乐观地看，这至少证明了两件事：第一，他们并没有来错目的地，无论如何，眼前的这片中东沙漠已经可以被证明是与这次的恶魔生物改造事件密切相关的了；第二，雇佣专业团队的决定也确实物超所值。
按照之前的分工，几乎在大恶魔出现的第一时间里，但丁和维吉尔就提刀迎击了过去。而V和尼禄则留在哥谭的蝙蝠们身边，一面谨慎地判断战场的形式，一面间歇性处理掉一些但丁与维吉尔落下的漏网之鱼。
布鲁斯带上呼吸器，走到那半截被尼禄甩在黄沙上的恶魔尸体旁。那恶心的大苍蝇似的东西还在神经反射的作用下蠕动着。
他蹲了下来，从腰带中取出一截容器试图收集恶魔的活体组织。在他正式那么做之前，一只忽然插入进来的手阻挡住了他的动作。
“最好别直接碰。”杰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了那儿。他瞥了一眼那具残缺的恶魔尸体，脑中尚存的并不算美好的回忆让他不禁做了个鬼脸。
“我怀疑病毒并不通过空气传播。”他说，“虽然提姆觉得我完全没有生化学常识，但信不信由你，第一次被这玩意儿感染的时候，我的头罩里也是有呼吸过滤器的，手套的隔绝作用也有限，V告诉过我，恶魔的血带有腐蚀性。”
“谢了，杰森。”布鲁斯抬头回答说，并收回手站了起来，“所以你的建议是？”
杰森耸了耸肩，选择直接从布鲁斯手里取过了那截收集器。
“我来行了。”他说，“鉴于我已经被感染过而且那些魔力现在还留在我的血管里了，所以，也许我的手指会比手套和镊子管用吧，我猜。”
语毕，他皱着半张脸将自己带有魔纹的右手直直地插进了恶魔扭动的身躯，继而从形状类似苍蝇肚子的构造里拖出了一小块黏黏糊糊的器官。
“这是腺体。”杰森解释说，“V也说过，这是这类虫形恶魔的核心，它们实际上没有脑子，所以如果你想搞点什么回去研究，这东西可能合适。”
说着，他将那块腺体捏了捏，塞进了布鲁斯的真空管。
随着那个动作，他身后的沙堆忽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带着钩状倒刺的恶魔尾巴忽然从地底钻了出来，直冲着杰森的后背扎去。
刹那之间，就仿佛某种过电的心灵感应似的，即便红头罩并没有真的在后脑勺上也安一对眼球，他也还是第一时间被激起了某种本能反应，肌肉绷紧转身拔出了手枪。
但哪怕是以最快速度凝聚出实体的破魔射击也已经不足以应付如此短兵相接的危机了。
他势必得结结实实地吃掉那第一击，至少，轰鸣在身体里的魔力共鸣是这么告诉他的，而他身后的布鲁斯似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因为他喊了一声。
“杰森！”
就在杰森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硬抗下那一击时，V优雅地踩着砂砾滑行的身影及时地出现在了那恶魔的背后。
随着一道闪电的落下，黑发的恶魔猎人给了那家伙恰到好处的一击。银色的拐杖精准地穿透了尖刺下方软组织最薄弱的一块皮肤，直接扎穿了恶魔的毒液腺，并以那一点为引线触发了一连串将威力正正好控制在恶魔体内的小型爆炸。
直到那截尾巴彻底被炸成焦黑色，再被暗影的利爪一把拍成齑粉，V才松出一口气，满脸不赞同地转头严肃对杰森说：
“而我还告诉过你，在处理这些恶魔的时候也要小心它们的卵巢，它们就长在腺体的附近，像你那样粗鲁地拉扯会直接扯坏卵巢，而逸散出的信息素的味道能把方圆几公里的成虫吸引过来，不管它们上一秒还在忙着和谁打架！杰森，恶魔都有弱点，如果你想用最小的风险解决最麻烦的恶魔，你就得记住我对你说过的所有东西，所有。”
杰森有点不好意思地拧了拧脖子。
“抱歉，我大意了。”他回答。
而那让刚刚赶到他和布鲁斯身边的迪克露出了一脸见鬼的表情。
“世界是要末日了还是怎么的。”他夸张地说，“杰森居然会主动认错了。”
那换到杰森一记充满死亡威胁的怒视。但在他能讲出任何尖刻的用来攻击迪克的话之前，提姆再次用一声口哨打断了他。
那声口哨提姆是对着V吹出来的。
他鼓了两下掌，用嘴唇做出了bravo的口型。
V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了吗？”他问。
“没什么。”提姆回答，“就是感叹一下，你刚刚的那一连串战斗动作简直风格精确到我心坎里了。”
“是的，丝滑又优雅。”迪克也笑着附和说，“真当交手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你和尼禄的风格很不一样。而你的这种方式，我打赌总能用最节约的成本取得最高效的成果，提姆四分之一是个科学家，四分之一是个投资人，所以他推崇你的风格我一点也不意外。”
“是……吗？”
V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不确定应该用什么话去回应提姆的赞赏。他只是抬手召回了暗影和格里芬，不那么自在地转了转手里的拐杖。
“我其实没有一种明确的战斗风格。”他最后说，“尼禄的魔力比我强很多，所以大开大合。而我受限于力量不足，才不得不采取些迂回手段，这只是权衡利弊而已。”
“这是什么问题吗？”提姆反问说，他斜睨杰森一眼，“有些人还是个对恶魔一窍不通的普通人时都敢无视最基本的生化常识搞到自己被感染呢，也不是每个力量不足的人都懂得用脑补足的。”
“嘿！”杰森不满地抗议了一句，“你要把这件破事念叨到地老天荒吗混蛋？”
“总之——”无视了杰森的提姆正色说，“我是说你的战斗，在我看来，它们并不是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而是谨慎、耐心、敏捷的观察和思考的结合体，我代表我自己说，我更喜欢聪明人的方式，这可比恶魔值得研究多了。”
“什么？”V半讶异半茫然地张了张嘴。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没跟着但丁和维吉尔，而选择留在后方？”提姆回答，“出行之前我们就已经达成共识了，我们不是半魔人，当然也没有兴趣用杰森的那种方式改造我们自己的体质，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如果今后哥谭还有可能要去面对类似这样的麻烦，与其去看半魔人是怎么办的，从你这样的人类猎魔人身上学习更好。”
“我明白了……”V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脸红，但他很确定他的确很不擅长应付眼前对话的走向。
诚然，提姆在夸奖他，但就是这一点，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好赶快扯开话题。
幸好尼禄及时出现了。
他已经结束了属于自己的战斗，那把绯红女皇被他帅气地扛在肩头，同他一起随着一个大跳跃到了众人面前。
“刚刚干架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家伙突然转头朝你们这儿跑了，然后V就闪现过来了，我被其余的几只耽搁了一会儿。怎么样，都解决了吗？有人受伤吗？”
V对他摇了摇头。迪克的表现却比他更加外放。
“没有——”他冲尼禄灿烂一笑，“因为你精彩的战斗，尼禄。”
不同于V的内敛，尼禄的脸颊因为迪克那句开朗的夸奖而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怎么了？”提姆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接受被救助者的感激是你们猎魔人工作的一部分呢。”
“我们不是慈善组织，我们收费的。”V说，“而且，也不是所有客户都觉得自己的支票签得值得，所以，那不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是啊，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尼禄抓了抓自己的后脖子，不好意思地说。
“把这当成是斯巴达家的一项传统吧。”V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管是但丁还是维吉尔，基本成天都是满嘴狗屎话的状态，请理解尼禄跟着那样的长辈生活，尽量别用常规青少年的标准要求他。”
“你没有资格说他知道吗？”迪克笑了，“你对你自己也没几句好话，V。从码头那次我就知道了，你应付恶魔的表现也棒极了，尽管你总说自己是最弱小的猎魔人。我猜你们一家只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那个说法让V和尼禄同时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尼禄率先低头轻笑了一声。
“Guess so…”他晃了晃脑袋，而后看向V，“现在想想，在魔界的时候我们也一起放倒了不少大家伙呢。当时我没告诉过你，但其实我觉得我们合作得挺好的，你也教了我不少，V，像是怎么找每个恶魔的弱点之类的。”
V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你干了几乎全部的活。”他说，“而我只是忙着在恶魔的脚底下挖洞，为了逃命。”
“啊——”提姆发出半声了然的轻哼，他掏出笔记本，当着V和尼禄的面开始记录，“至少获知了一条新的确切的信息，猎魔人的弱点之一，无法坦然接受夸奖。”
那让迪克再次笑出了声，也加剧了尼禄脸颊上的红晕。
等到沙漠中的烟尘最终散去的时候，提剑归来的斯巴达兄弟所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尼禄正诡异地忙着不好意思的场景。
但丁挑了挑眉。
“这地方有什么花了你们这么久？”他问，“我和维吉尔把前边的恶魔都杀干净了，迟迟等不到你们跟上来，还以为你们是迷路了呢。”
尼禄下意识打了个结巴，还是V适时地替他接过了话头：
“收集恶魔的标本花了些时间。”他说，“客户的需求，总要满足，对吧。”
对这个说法，但丁倒是不置可否，只耸了耸肩。维吉尔却趁此多看了尼禄一眼。
“比之前好。”他忽然说。
“什么？”尼禄瞪大了眼睛。
不只是他，在场的众人多多少少都因为维吉尔这句忽然插入的评价而大脑跳帧。
但维吉尔只是动了动眼球，看向尼禄的身侧。
“我说你的剑。”他回答，“挥舞的速度足够快，刃尖上才不会沾血。”
说完那句话，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下巴不受控制一路下坠的尼禄呆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但丁发出夸张的仰天长笑的动静，V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价。他只是盯着维吉尔离开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所以，奏效了？”
终于清理干净了自己那只手的杰森走到了V的身边，和他一起盯着维吉尔看了一会儿，
“我猜你和你的前身已经谈过了，效果怎么样？”
“不知道。”V摇了摇头，“不过看到他至少还愿意改变，觉得那混蛋讨人厌的程度好像减少了那么一点。”
“只有一点？”杰森问。
“只有一点。”V肯定地回答。
而后他回过头来，
“至少我做到了我之前说过的，我尝试了。”他对杰森说，“那么你呢？你试着去面对自己的问题了吗？”
杰森长叹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刚刚的战斗已经让你忘了这事这辈子你都不会想起来问我了呢。”
但V可不吃这套。
“我知道你们也谈过了，在来的路上。”他说，“你和布鲁斯今天一直都怪怪的，或者说，你们一家都有点怪怪的。”
“那不是因为我。”杰森终于说，“那是因为达米安。你没看出来吗，那小子今天安静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怎么了？”V诧异地问。
杰森摇了摇头。
“抱歉，之前一直没和你说过达米安的身世。”他回答，“他是个真正的韦恩，但布鲁斯直到他八岁大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生理学上的儿子。他不是在子宫，而是在培养液里长大的，使用了布鲁斯的遗传基因。布鲁斯已经解释过了，他猜测，这次刺客联盟整这出恶魔的戏码只是为了探索利用恶魔特性对人体进行基因改造的可能。塔利亚应该也有同样的推测，所以她提前毁掉了所有剩余的培养皿，而那也让达米安成了目前唯一剩下的，具备布鲁斯遗传基因的人。”
“你的意思是——”
“嗯，他们大概是想试着让蝙蝠侠的基因与恶魔融合，制造像但丁或维吉尔那样的半魔人。”
V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Yeah…”杰森附和那个表情说，“我同意，的确是地狱程度的主意。”
“所以布鲁斯认为他们的行动目标是达米安，这也是你们此行把他也带上的原因？”
“这是唯一合理的推测。”杰森回答，“要么是达米安，要么是蝙蝠侠本人，不然怎么解释塔利亚毁了培养皿还故意把恶魔武器走私到哥谭引起蝙蝠侠注意的行为？她或许不算个称职的母亲，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在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了。”
杰森对塔利亚的评价触动到了他自己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有的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全世界的母亲都是一样，无论如何，总会对自己的孩子保留下一部分无私的爱。但如果那是真的，他也会想，那么自己的母亲在临死前，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她所做的那些决定。
但假想终归是假想，悬而未决的疑问不会帮助解决任何问题，所以杰森仅仅只是唏嘘，却不会允许自己真的去在意那个答案。
碰巧的是，V也和他一样。他摇了摇头，将顷刻间升起的关于伊娃的回忆甩出脑袋。
“明白了，我和尼禄也会留意好他的。”他对杰森说，但随即，他又开口说，“但你知道这不是我刚刚问你的那个问题。”
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可能逃避过去的杰森再度叹出一口气，摆出投降的姿势。
“所以你们到底谈了没有？”V坚持地追问。
“算是谈了吧。”片刻后，他听到了杰森不太确信的回答。
“算是？”
杰森点点头，尝试开始回忆，在那场家庭会议的最后，布鲁斯把自己留了下来。他们对坐在机舱的沙发座椅里，沉默地望着对方。
“所以……你是有什么计划吗？”最终还是杰森打破了沉默那样问。
“计划？”布鲁斯看起来有些意外。
“就是，营救计划、突破计划之类的。”杰森打着手势，“不然为什么把我单独留下，我以为我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不是吗？我接受过刺客联盟的训练，熟悉那里的情形，我还接触过恶魔，并且对变异免疫，不管怎么看，在愿意在乎那小子死活的人里，我的用处都是最大的。”
“所以你在乎。”布鲁斯总结说，“你加入行动，不仅仅是因为你想解决那些恶魔，也因为你想保护达米安？”
“别曲解我的意思！”杰森立即说，“我是说，我当然没指望看着那小混蛋去死，但你也大可不必把这事说得这么恶心，况且，我估计达米安自己都不认为他会需要我的保护。”
“或许吧。”很轻微也很突然的，布鲁斯笑了一下，“他总是不承认自己在乎你们任何一个。我想这也算是你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我是指你们所有人，提姆和迪克也是一样的。”
“你越描述越遭了。”杰森做出一脸恶心的表情说，“好吧，你有我的承诺，真有危险的时候，我不会放着那小鬼不管的，满意了？”
“谢谢。”布鲁斯回答。
“你的确该谢谢我。”杰森不坦率地偏过脸颊，“这次我免费帮忙。要知道这点上我和迪克、提姆他们可不一样，大多数时候，红头罩的行动也是收费的。”
“我不是在谢谢你愿意留下来帮忙。”布鲁斯却说。
那让杰森微微愣住，重新看向了对方。
这次，他看清楚了布鲁斯，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不在戴着蝙蝠侠面罩时的布鲁斯·韦恩本人眼中诚挚却直白的情绪。
那甚至有点平铺直叙，仿佛布鲁斯只是在描述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常识。
“我说谢谢，只是因为你让我意识到这一切都与你相关，而这也告诉我，你的确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经历良多。”
“什么意思？”杰森下意识问道。
他的确有些没反应过来。
布鲁斯什么意思？什么叫经历良多？他死了。死了以后又复活了。
他妈的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经历良多的人吗？
也许是能够读懂杰森的眼神，布鲁斯眼中的坦诚同样放大了。
那是他能够用来证明自己接下来的话的确就是自己想表达的那个意思的唯一办法。
他不希望杰森误解任何一丝一毫。
“我的意思是，你让我意识到即便是在刺客联盟的干涉和恶魔力量的影响过后，我也并不一定需要面对最坏的结果。有件事提姆说对了，带上达米安的确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希望你能理解，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个容易做的决定。上一次，当我决定带着一个孩子跟随我出生入死的时候，我永远失去了他。”
那个瞬间，杰森意识到布鲁斯指的是他自己。而这个意识也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当我不得不面临同样的选择第二次时，代价和负担都是更为沉重的，我做出了我的决定，但那不代表我没有犹豫和自我怀疑。事实上，直到刚刚，我都在疑惑我的决定是否正确，直到你提醒了我。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需要看到的可能性，杰森，现在我知道了，哪怕达米安真的如同最坏的预料那样，经历所有你所经历过的，我也可以承担之后的后果。”
可这不合逻辑，一道沉默的声音在杰森的心底说。
他可能变得和我一样。
如果他变成我这样，那他可会是个天大的麻烦。
当他抬头去看布鲁斯的眼睛时，他意识到，布鲁斯的想法同他一样。
他只是反应过来了那些布鲁斯并未言之于口的言外之意。
是的，和你一样。麻烦，或许，但我不会失去他，就像我没有真的失去你。
当回忆结束，杰森仍然不能确定，自己那场与布鲁斯之间有头无尾的对话究竟算不算得上是“谈”过了。但至少，他认为自己的确想明白了一些事。
“是什么？”V问。
“布鲁斯认为他没有失去我。好像我之前所有想要找他复仇和证明自己的努力都是白做的一样，我曾经认认真真地恨过他，连带着恨周围的所有人，可他表现得好像这些都不值一提，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的意气用事似的。”杰森回答，“我本来以为我会因为他这样的态度而勃然大怒，我是说，我完全有理由生气，对吧？可奇怪的是，我竟然真的没生气。突然之间，我好像明白过来，过往我的那些愤怒好像并不是指向他所对我做过的事情。就好像我死过，这听上去是一件天大的事，但其实那些感觉已经很模糊了，哪怕我在你给的噩梦里又把一切经历了一遍，当我醒来的时候，也不再觉得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在乎的不是死而复生的这件事，而是他的态度，或者说，我以为的他的态度。”
“你以为的态度？”V问。
“我回来第一时间找到布鲁斯的时候，他对我的复仇计划完全不认同，可即便这样，他并没有觉得我无可救药了，比起直接把我扔进阿卡姆疯人院，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居然是回头是岸。”
“你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当然！”杰森回答，“那让我觉得非常冒犯，就好像，他所有的宽容、忏悔、和希望所寄托的对象都不是死而复生后站在他面前的那个我。”
“而是之前曾经活过的那个你……”不自觉地，V替杰森接上了那后半句话。
杰森沉默地认同了那个说法。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再说更多，他相信V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感情。
曾经拥有的前世和眼前已经无法改变的新生，那是个恐怕只有V才能真切地同他感同身受的话题。
V执着地想要逃避被看作是维吉尔分身的心愿或许就和杰森对周围所有人对曾经属于那个家庭的杰森·陶德的怀念的抗拒一样强烈。
“我一直以为他不放弃我，还有迪克、提姆、阿尔弗雷德他们，我以为所有人固执的不愿意把我完全踢出那个家是因为他们希望我变回原来的样子。而那真的没法不让我火冒三丈。”杰森最终说，“所以我不是放不下布鲁斯曾经辜负了我，或是他没有杀了害死我的精神病帮我报仇之类的，连我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点，当他表现得好像接受了我现在的样子后，好像一切都不值得生气了。”
“我明白。”V小声说，“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谢谢。”杰森真诚地说，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看向V。
“这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自己的事，知道吗。我发现，每个人都是被过往的经历所塑造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经历，无论我们自己对于那些经历有没有选择权，它们都留下了烙印。这些缺陷或许会造就悲剧，但缺陷和悲剧也令每一个人独一无二。飞机降落前，我问过自己，试着想象如果时光倒流会怎么样，如果我不必死亡一次，不必重生，一切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你的结论是什么？”V忍不住问。
“我的结论是我不愿意去想象那样的假设。”杰森回答，“现在的我就是现在的我，试着推翻他感觉就像试着再杀死自己一次那样，而我真的已经受够了这样的事。”
“所以你并不希望时光倒流。”
“至少我不希望没有遇见过你。”杰森忽然说。
他真诚地看向V。
“也不是说没死之前的杰森·陶德就是个多么完美的圣人一样。回到从前也不会让我变得多好，相比之下，我更宁愿选择认识你。所以你看，无论如何上帝总是乐于往人生里塞点狗屎的，但好与不好，这都是我们的人生不是吗。无论你所烦恼的，但丁、维吉尔、或是尼禄怎样看待你，你也都是你，不是斯巴达的孩子、维吉尔的分身、尼禄的长辈之类的，只是V。”
“只是……V？”V迟疑地问。
“就像我，不是什么前任罗宾，不是什么布鲁斯·韦恩的养子，也不是谁的哥哥或是弟弟，大多数时候我只把我自己看作是我自己，我只是杰森，仅此而已。”杰森回答，
“知道吗，我应该想办法把我身上的臭屁分一点给你，你看，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混蛋的时候我自己都不这么觉得，而所有人都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的时候，你也多少应该承认这点的，V。”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