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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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泰戈尔《飞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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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盛夏燥热，蚊蝇肆意的在半空中飞舞，发出嗡嗡响，惹人心生烦躁。
农村的夏天就是这样。
江以尘坐在石头墩上，看着几个为了凉快而下河游泳的少年。他们在水里扑腾着，你扑我水我扑你水，好似不亦乐乎。
小河的水不深，水深才到腰部。
水里的阿虎注意到江以尘的呆坐，朝她喊：“以尘姐，你要不也下来凉快凉快？”
她回过神，“不了，我水性不好，你们注意安全。”
见她这样说，男生也没强求。
江以尘是被他们这几个小屁孩硬拉过来的，她也没办法，只好过来陪他们玩玩。他们这几个小屁孩都是村里的扛把子，江以尘是村里年龄最大的孩子，这些少年都叫她以尘姐。
“啪!”
这是她拍死第十只蚊子了。
江以尘从兜里掏出药膏，擦在刚被蚊子咬过的地方。
突然脸颊上一冰，她吓的往后仰了仰，下意识地皱眉抬头看。
少年身穿白T，五官精致好看，眉眼间没有什么神情，好似冰山一角，低眸淡淡看她。
晚间吹来微微的风，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有点扎眼，可他没管。
江以尘有点出神。
被吓到的皱眉头也松开了些。
“你去哪儿了？”
没有回答。他走到台阶上坐下，位置就在江以尘的左脚边。
拉开橙汁味汽水易拉罐的环，没有转身，只举起手中的汽水，江以尘懂，这是给她的意思。
“买水去了。”
江以尘伸手接过，“谢谢。”
刚好她渴了。
“别谢，用的你的钱。”
“……”江以尘喝水的动作一顿，去摸自己兜里的荷包，没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小荷包，转身递给她，“再掉，就真没了。”
什么时候掉的，她都不知道。
刚刚拿药膏的时候都没注意到钱包没了。
这个白色小荷包是她妈妈给绣的，也是唯一可以思念的物品。
“不会了。”她接过，握在手里。
不过买橙汁的钱，她知道他不会用，所以并没有去看荷包里少没少钱。
他挑了下眉，“你不看看？”
她抿了口橙汁，“明天你再请回来就是了。”
“行，明天你来找我。”
“好。”
随后，他转过身，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把易拉罐捏的砰砰作响。
下午五点的落日倒映在河面上，是橘红色，眼里所见的都是这个颜色。
太阳渐渐坠入地平线，橘红色的也渐渐褪去，留下了一缕黄昏。
江以尘垂了垂眸，“你说太阳落下去之后是什么？”
他毫无犹豫地道：“是接近黑暗的曙光。”
“我倒是没有看到光。”
只有一片黑。
她觉得眼前都是黑色，她的世界都是黑色。
“陈错。”
陈错回头，与她对上视线。
“你想出去吗。”
“什么？”他没太懂。
江以尘顿了顿，道：“我想离开这里。”
他正回头，看着水里嬉笑的几个人，想着她的话，冷笑了一声，“你能去哪儿？”
“我中考考出去，去城里。”
头一次听她这么说，他的心怔了一下，“你很会妄想。”
“我说真的。”江以尘说，“我想给自己谋条活路。”
她有一个好脑子不能浪费了。
江以尘语气平静，“因为我是孤儿。”
她是孤儿，她爸妈死了，只留她一个人在孤儿院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
五岁那年，江父开始赌博导致家里欠了很多债，一直不还钱债主找到了家里，逼着江父还钱。
债主带了很多小弟，个个手持利器，凶狠的要命。江父见局势不妙手头上也没什么好赎给债主的，还打算把五岁的江以尘送给债主抵债。
江母不同意，拼死拼活也不肯，场面一度失控，债主气急刺伤了江父要害，当场死亡。
当时，江以尘目睹全程。
最后，债主判进去了，江母成了疯子，隔天就跳楼而亡，江以尘进了孤儿院。
从那以后，她的世界是黑色的。
见不到一丝亮光。
倒是有家庭愿意领养她，只不过领养了两个月，又把她送回来了。
原因是她这个人太郁闷了，像活死人。
人活着，但跟死了一样。
无所谓了，她想靠自己。
……
陈错眼底浮冷，说话没什么温度，“那你走吧。”
她问：“你不想吗？”
“不知道，没想过。”
他真的没想过出农村进城里，他认为当下最好，自由自在的。
可她这么一说，他竟有些心怔了。
陈错笑笑，她这么聪明，确实应该得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去她该去的地方。
“你跟我一起吧。”
他停了半秒，“你知道的，我没那个本事考进城里。”
他就是个农村小痞子，哪来的成绩，哪来的本事。
“你过好了日子，还回来吗。”他的语气诺诺地，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不知道。”
陈错砸了砸嘴，“别回来了，这儿也没什么好的，你也不喜欢这里。”
孤儿院的小孩都不太愿意跟江以尘说话，除了陈错和那些小伙伴，也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了。
江以尘没再说话，点了点头，喝完最后一口橙汁。
好半天，俩人都没作声。
直到有村里某个大娘跑过来喊孩子回家吃饭，水里玩的几个人见到饭点了，都麻溜的上了岸，甩了甩水套上衣服。
小虎过来跟陈错道别，“阿错，我们回家了啊，明天再来玩。”
陈错点了点头，“明天上网吧。”
“行啊，我也想说的。”
几个小伙伴都跟俩人道了别：“阿错以尘姐，我们走了，明天见。”
江以尘勾了勾唇，“明天见。”
明天。
还会有吗。
江以尘低头拾起两个易拉罐，再站起身来，“我也回去了，你早点回家。”
“进城你是决定了？”他问。
“嗯，决定很久了。”
“行。”他取下脖子上的月牙玉佩，正要给她戴上时，她往后退了一步。
“你做什么。”
“我爸说这个玉佩可以保平安。”
她眨了眨眼，“…？”
这个月牙玉佩是陈父送陈错的生日礼物，听说还挺贵的。
“找人看过了，也能保风生水起。”
“……”
陈错没那么多耐心，拉过她，一下就给她戴上了，稳稳地挂在脖子上。
“借你的，我这儿可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那…谢谢你了。”
他转背抬脚走，手挥了挥，再放入裤兜，“别谢，明天请我喝可乐就行。”
“可是说好了的，是你请。”
他走的吊儿郎当，语调也是，“先欠着吧，明天你请。”
江以尘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后追上他的脚步，“你家的方向不在这边。”
“我知道。”他说，“因为我是在送你回去啊。”
他没有说“家”
孤儿院不是她的家，那里也不温馨，她不喜欢。
“阿错，你明天还会是月光吗。”
“我一直会是。”
每次陈错送她回去，她都会这样问，他也都会这样回答。
好像得到这个回应，她会很安心。
她是无力的，心酸的，更是悲痛的，她像一层云雾，自己都拨不开自己的雾。
这个世界好像并不善待她。
却要她报之以歌。
凭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在等一束“月光”照进来。
可是这月光，似乎也是悲痛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