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某闹剧的潦草谢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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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令人难以忍受的混沌。
眩晕感与失重感在中原中也的脑内交织，拧成荆棘的尖刺穿破血管与神经。起不到保护作用的的头骨只是托承大脑的容器，就像是——一只瓷碗。而颅内的脑组织与脑髓液则是盛在碗里剥开外壳的生鸡蛋，蛋黄被包裹在的透明的蛋清中艰难地维持外形。
“嗡——”
急速下坠让大脑发出危险警报，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接通电源的打蛋机。搅拌机将蛋黄与蛋清混杂打发至起沫，搅动成粘稠的土黄色浆糊，而中原的意识也随之化作一滩呕吐物。
某个瞬间，他认为自己说不定马上真要吐出来了。
「失重」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操控重力的人竟然也会被重力所愚弄，不觉得讽刺吗？
「真是该死。」
烦躁地尽力扭动四肢，中原中也的大脑尝试挣脱幻术的束缚。
“喜欢吗！中原先生。”
将事态推至现在这狗屎一样的地步的罪魁祸首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慢慢悠悠地踱到中原面前站定。
“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的体验？毕竟中原先生可不像我们一样随时都能体会到失重的感觉吧。这可是私下免费赠送的Special Services,要记得好好感谢我啊。”
恶劣的杀手不仅从别人的痛苦中汲取快乐，还竟敢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要求别人感恩。
“快对我说谢谢呀？快说呀？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礼物，收到这么精心的礼物都不会道谢可是太没有礼貌了吧？”
而中原只是瞪视着得寸进尺地凑到自己面前聒噪不休的杀手，没有发火。
他明白这家伙就是故意想要惹自己生气。
“被你这种恶劣的小鬼撩拨几句就无能狂怒，我可是早就过了那种年纪了。”
没想到过往那些被无情捉弄的惨痛经历居然在这种时候成了防患于未然的宝贵实操经验，中原不禁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这样啊……”
杀手一下子兴致缺缺。
“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您刚刚的感觉如何呢。失去身体自控力的感觉，被重力紧紧拉扯的感觉，这种——令人作呕的感觉，您好像很喜欢这样玩弄别人啊？”
她又贴了上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太近，近得又太过暧昧，远远超过了正常社交的礼貌距离，鼻尖似乎快要相贴碰到一起。
“玩弄什么的……那可不是我的作风。”中原中也嗤笑着对方的形容，呼出的热气拍向对方面颊又回弹到自己的皮肤，“喜欢玩弄别人的是你们这类人才对吧？”
“说得也没错。”
对方张了张口，似乎是要做出辩解或回击，但最后居然老实地承认下来。
“你现在把我困在这里不就是一种玩弄吗？为什么不直接做些什么？比如直接给我个痛快。”
「真是讨厌。」
中原对这种不干脆地拉扯感到厌烦。
“因为啊……事出有因。”杀手转移视线将脸扭向另一边，嘟嘟囔囔地用中原没法听请的声音低低絮语，“总之我可不能让……不仅不能让您出事，就算是普通成员也……”
“喂，大点声啊，蚊子哼哼我可听不见。”
“哦，对了！而且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呢。”
杀手想起什么似的又将头扭回来直视中原中也。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
“比如说！”对方无视掉中原的抱怨抬高音量，“如果中原先生今天从这里出去——”
“再使用重力时会对重力感到害怕吗？看到猎物因失重而痛苦时您会想起来这种感觉而心生恐惧吗？”
“您还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异能吗？”
她似乎是真的对此感到困扰，就像个课堂上善于思考的优等生。
“我是说，中原先生，你为什么能那样坦然地使用那个呢？”
“那个——「污浊了的忧伤」”
““人们在描述恐惧时总会说「我害怕」，他们说自己害怕前路未知，下场不明。”
“但实际上这是一个谎言。人呢，人是不会恐惧未知的。我是说，某个东西，你对它一无所知，那么你怎么会对它感到害怕呢？”
“新生儿哭，不是因为他害怕未知的新世界，而是哭自己无法再生活在那个安全的，温暖的子宫内。他哭得是已知。新生儿不知道狗会咬人会痛，所以他伸手，狗咬了他，他疼痛，所以他哭。而之后，这种疼痛有可能会根植在他的大脑，因此有些孩子会惧怕狗。因为他的脑海中形成了某个已知，那就是「这样的生物会让我疼痛」。”
“以此类推，面对着同样有獠牙，能呼吸的生命，比如兔子，仓鼠，猫。他可能同样会产生联想。”
“人们惧怕失重，不是因为他们惧怕其中的未知。他们在说怕的时候，感知已经做出了判断，那是他们已知的事实。”
“而中也先生，你天生操控重力……”似乎是意识到言语中的错误，杀手愣神了片刻做出修正，“至少是在你目前拥有记忆的最源头开始。”
「看来她知道。」
中原从对方的失言中了悟对方对自己的过往信息掌握颇深。
“总而言之，你不被重力所控，所以你对重力的后果一无所感不是吗。所以，当你有了这样的体验，当你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感受失重，你还能对此心无芥蒂吗？”
“哦，哲学家。”
中原不屑地嗤笑。
“不胜惶恐，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爱动脑筋的好学生罢了。”
杀手也露出笑容。
不，那并不能算作笑。
望着对方做出这副半死不活的表情时，中原有那么几秒觉得说不定自己的对手早就被那一脚踢死了，又或者被坍塌的石块压死了。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个只是个用高科技copy了对方外貌的外星人或者披着人皮的人外生物，正在试图对人类笑容进行愚蠢的拙劣模仿。
牵动脸皮，裂开嘴角，笑容是对话必备的任务道具。
因此她竭尽全力模仿。
“这也是你的能力吗？我以为每个人只能一次燃起一种火焰。”
中原没有去回答那些过于深奥的问题，他不愿意再呆在对方的频道聊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被人激怒或者安抚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没错，每个「人」一次只会燃起一种火焰。”对方马上就做出了回应，“有一些天赋很高的人可以快速切换火焰迅速点燃将两种状态叠加，不过他们的两种火焰不会混杂在一起。”
“而我，我可以同时使用两种火焰，还……”
她的话没说完，喉咙便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
杀手的目光投向扼住自己脖颈的——中原中也的手。
不知何时中原挣脱开束缚住手臂的浊雾，那手臂艰难而执拗地抵抗着无时无刻不在想将他的手臂重新束缚向后的力量。
这是只有强大的异能和惊人意志力才能做到的。
“不是有那么一种说法吗？”中原的表情因为与扭曲力量的撕扯而格外狰狞，“哲学家——一般离死都不远啊。”
“哇，好厉害啊，中原先生。”
这次的赞叹真心实意。
“别废话了，杀了你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吧？”
“嗯……不过我建议另一个选项。”
“什么？”
“不杀我，我自己把您放出去。”
“想得美。”
“咔嚓。”
那是连接着躯体与头颅的脆弱脊椎被折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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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浊雾四散化开，中原中也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以迷雾为圆心的一米开外，围满了密密麻麻正在交头接耳的港口Mafia成员。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忧色，他们神情恍惚，焦躁不安，看起来就像是即将到达被什么巨大的不幸压垮的临界点一样。
浊雾遁形于空气，却似乎并未真正地消弭，它与氧气融汇，趁机钻营进在场的人们的躯体，寄于脑髓蚕食意志。
“中也干部！”
“中也先生！”
聚集在周围的Mafia成员们在看到这位干部的身影重新从浓雾中浮现出轮廓的瞬间便一窝蜂涌上来，就连远处仍断断续续爆发的余震地悲怆轰鸣都被呼唤中原中也名字的呐喊声淹没。
“那是……”
凝望着远处港口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中原已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是仓库爆炸造成的。”
人群中马上有个看起来约莫是个小头目的中年人回话。
“港口那边的仓库不知什么时候被做了手脚。先是运输车突然像是自己长了腿，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将大批的货物倒进了横滨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家一窝蜂赶去岸边抢救货物的时候，另一边的仓库又发生了爆炸。”
“可恶……”中原明白了对方将自己拖进那个幻术空间的目的，“这些小鬼……”
“哎呀，都这种时候了，您还在这里抱怨什么呀？”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听上去距离中原大概足有两三米远，故意的拿腔拿调让其听起来更欠揍了。
“！”
中原顺着声源回望。
站在那里的正是才刚被他咔嚓一下拧断了脖子的埃斯特尔。
“你怎么……你不是刚……”
“那是假的呀，您不是也知道吗？那是幻术空间——幻术空间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她冲着中原得意地笑起来，笑得带着些小孩子的傻气，咧开嘴笑得连后槽牙有几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哦，这次倒是真笑。」
望着对方笑时与那排齐整平直的白牙格格不入的那两颗没被磨平的尖尖的小虎牙，中原发出不合时宜的感想。
“说真的，不赶紧去吗？”
这时候又变成好心人的埃斯特尔伸手指指远处。
“当然要去。”中原抬腿就要走，愣了一下又扭过头，“还有，下次见面，你给我把脖子洗干净等着。”
“讨厌！这是说我今天身上脏脏的吗？我每天都有好好洗澡的，您怎么和女孩子说这种话呀。”
埃斯特尔左扭右扭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不臭的呀！”
抱怨声显得委屈巴巴。
“你……”中原咬牙切齿地大吼，“谁说的是这种意思了啊！”
「可恶的臭……不，可恶的坏小孩！」
“总之，给我等着就是了，我们走着瞧！”
甩下这句话，中原中也操控重力一跃而走。
「下次一定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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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刚刚真的差点被他掐死了吧？”
望着远处那个一蹦就能直接窜上天，让伽利略流泪牛顿吐血的不科学背影终于消失得只剩下了个小黑点。这才确定对方不会折返回来锤自己的蓝波心有余悸地开口。
“哎呦，这个嘛……说到「差点掐死」……那就得看你的这个「差点」和我认为的「差点」中间究竟差了多少点。”
不太愿意承认事实的失败杀手——埃斯特尔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开始废话文学。
『千钧一发……』
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其实很清楚，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疲惫得无法再集中精神使用异能逃脱了。
『我真的会直接挂掉。』
——如果旷工已久的弗兰没有及时出手的话。
“果然，这个家没me可不行。”弗兰的声音适时插入，开始自买自夸，“Me真是个优秀的搭档，不过你们可不要太感谢me。”
“你除了最后那一下也没干别的吧？！”
对于这样的厚脸皮蓝波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就是你不懂了，在质不在量呀！就比如说——”弗兰伸手掐上自己脖子模仿，“没有me超高品质的那一下救场，死兆星不就直接原地remake了嘛。”
“呃……”
还真有点道理，蓝波无话可讲了。
“一直在旁边晒网的人没资格在这评价我吧？”
伸出还能使的右手，埃斯特尔猛戳对方的青蛙头套。
“欸，Me明明是在给你机会演一场solo秀，不要演砸了就往me的身上推啊。”
“你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别这么说嘛，你要是真死了me也是很困扰的。”眼珠一转，坏点子涌上心头，弗兰开始暗戳戳挑事，“Me肯定会被小刀混蛋追杀。”
“……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一听到弗兰又煞有介事地提起这种话题，埃斯特尔就知道他是想逗骗蓝波故意抛饵的，于是扭头就要抬腿走人。
“啊？可是我听说你不是在和……”
嗅到八卦的蓝波连忙咬勾，试图插话。
“走不走？还是说你俩想留这过夜？”
埃斯特尔佯装恼怒地截断话头。
“啊……别这样嘛，晚上我们去哪吃啊？”
以为对方真在生气，蓝波马上妥协赶紧追上埃斯特尔，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Me觉得吃拉面比较好。”
顿感无趣的弗兰也在之后慢慢跟了过去，由着话题转到了吃喝上。
“哎呀这个不错呢，不过听说这边的……”
蓝波和弗兰经转移了注意力，就着「晚餐吃什么」热烈讨论起来。埃斯特尔特意将脚步逐渐放慢，在稍微落后两人半臂的距离缓缓地踱步沉思。
『今天，那位黑手党干部到底用了几成实力呢？』
真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污浊了的忧伤」啊。
今天的闹剧只是得益于计谋险胜——埃斯特尔清楚地明白自身与那位异能天花板之间的不可跨越的差距。
那是无法被后天努力追赶的，本质上的异能优劣。
和同伴嘻嘻哈哈地玩闹着打斗，多次的走神、误判、不谨慎，每一个细节都足以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休止符。说到底，抱着只是来干扰几下的轻松心情本来就是可笑的，是比起三流来说的不入流的失格。
自嘲地长长叹息，埃斯特尔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今天真是丢人啊。』
演出台下难得配置了观众，结果自己就用这种漏洞百出的水准招待别人。不干脆地拉扯拖延、意识过剩地临时变卦，看得观众一定直皱眉头吧。
『下一次，下一次如果还能碰到。』
希望是一场更精彩的表演，一场不至于让对方扫兴而归的、真正的——狩猎。
听到了吗？
盲犬。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某闹剧的潦草谢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