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炙夏》青衫入雨

19、难追

　　夏青青早上还要去公司拿个电脑，和夏源吃完早餐后，就出门了。

　　夏源去把行李箱从房间拿到客厅，也把夏青青的行李箱从房间里拿了出来，做完这些琐碎的事情以后，就拿出手机在小群里和大家聊天。

　　夏源说了要给她们带礼物的，问她们有没有想要的，这样可以优先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王文琦想要某明星的最新专辑，金梦和林娇娇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夏源就想着到地方再看看。

　　一直在家里坐到中午，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赶到机场，也要一个小时出头，这个时间出发刚好，可夏青青还没有回来。

　　夏源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耽搁了，正想给她打电话，她的电话就先一步进来。

　　夏源的心一跳，恍然觉得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会儿才接。

　　夏青青那边的背景有些乱，女人不知跟谁说了两句，才同电话里的夏源道，“源源啊，抱歉，公司这边突然有点事，妈妈下午可能回不去了，要不这样，妈妈改签好不好？今天我们就先别去了。”

　　夏源意料到了，所以听到夏青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意外。

　　她只是觉得期待从空中掉在地上的这个过程让她有点难以呼吸，她盯着行李箱上的密码锁扣，坐在沙发上的背不自觉地挺得很直，一字一句平静道，“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今天就是今天。”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我说改签，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您说过的，今天要带我出去散心，”夏源重复地说着那句话，说第二遍的时候声音已经软了下来，“我已经很努力地学习了，我进步了，妈妈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呢？”

　　听筒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噪音，夏青青的声音由远及近，“妈妈决定带你去玩并不是因为你进步了，而是想带你放松一下，你要是因为考了二十一名沾沾自喜，那你就永远都进步不了，好了，电话挂了，我把机票改签一下。”

　　夏源只觉得一泼浑水嵌入深潭，她哽着嗓音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音量突然拔高，“我不要改签，今天去不了，那以后就都不要去了！”

　　电话里的夏青青显然没有想到平时还算乖巧听话的女儿会突然大喊大叫。

　　她愣了两秒，才叹了口气，“你觉得妈妈很容易是不是？妈妈说了公司有事回不来，你要是一点也不体谅妈妈，你要是还想再过四年前那样的生活，我现在立刻就回来带你出去玩，去任何地方玩都可以。”

　　夏源的脸色在夏青青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惨白了两分。

　　四年前，是指爸爸还在世的时候。

　　那些灰暗的记忆，夏源忘记了很多，偶尔午夜梦回，才会想起。

　　她不是一个生来就乐观积极的人，夏青青说起四年前这种关键性的词语的时候，一瞬间零零碎碎的回忆一下将她打回原形。

　　夏青青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接着道，“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想清楚，到底是要妈妈工作还是要去玩。”

　　夏源试图开口说话，可声音含在嘴里不太能发出声来。

　　在夏青青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她才终于从发疼的喉间挤出了几个字，“您去忙吧。”

　　“知道了，”夏青青匆匆承诺，“下次，下次妈妈一定陪你。”

　　“……”

　　挂断电话的半个小时候后，夏青青发来了一千块钱。

　　夏源躺在沙发上，哪都不想去，手机一直在震动，不知道是谁都在聊些什么。

　　她其实也没有特别想去旅游，她只是想，难得的时间能和难得的人在一起。

　　折射在天花板上的光线随着时间浅浅移动。

　　夏源不知道在沙发上躺了多久，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暗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没开空调的客厅又闷又热，手心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一层薄汗，夏青青还没有回来。

　　胃饿得有些疼，夏源从沙发上坐起，一阵心悸，眼前的视线有点模糊，天旋地转，一瞬间有些难以呼吸。

　　她有轻微的低血糖，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

　　夏源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却不能好地缓解，忽然想起卧室抽屉里还有沈东临给的糖，她一直舍不得全部吃完，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夏源坐在地板上，嘴里的草莓味快速散开，她呆呆地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只看见窗外刮起的风摇曳着树梢，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雨，猛烈来袭。

　　室内跟着天空暗了下来，夏源没有开灯，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她带上一把伞，穿好鞋，向外走。

　　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游荡了一圈，打开手机正准备给小群里的几个女孩子发消息，不料她们已经开始讨论自己有没有坐上飞机，现在已经到达哪个位置了。

　　夏：【今天下午行程取消了，你们的礼物我带不了，抱歉啊。】

　　王文琦【去不了了？怎么突然去不了了？礼物倒是没事。】

　　金梦：【就是啊，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娇娇：【那你今天怎么过生日？】

　　夏：【我妈给了我一点钱，你们晚上有空出来吗？我请你们吃饭。】

　　发完这句话后，夏源的内心有点忐忑，她就是想和朋友们散散心，万一大家都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一个人要去哪里才好。

　　余沐山今天有朋友生日，估计这会儿也不在家。

　　幸好，夏源没有忧虑太久，大家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娇娇：【我有空，给你庆祝生日我偷偷跑也要跑出来。】

　　金梦：【早点回去倒没事，我和文琦一起过来吧。】

　　金梦：【在哪碰面？】

　　晚上七点，四个人在齐刷刷地在火锅店坐下了。

　　本来夏源想带她们去唱歌，但考虑到她们要早点回去想想也就算了，又决定不下来吃什么，最后选择吃火锅，方便快捷而且想吃什么都有，大家一致赞成。

　　“今天能见面真是太好了，本来就还想着，礼物不是十八岁生日这天给你就没有那么有意义。”

　　金梦说着，把礼物递给了夏源。

　　林娇娇和王文琦也把礼物给带来了，“源源十八岁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夏源一一接过，笑着说，“哎呀你们真是客气，以后姐姐就于你们一步长大成人了。”

　　金梦咬牙，笑着站起来去挠她痒痒，“好呀夏源，说我们还不是人呢，姐妹们上给我挠死她。”

　　四个人又笑作一团，最后还是以夏源的求饶结束。

　　火锅店热闹，她们这一小桌也热闹。

　　金梦胃口好，光看着她吃都够有食欲的，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大家才瘫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吃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路过的服务员说了一句“外面下大雨了”，几人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不早，王文琦的家长也打了电话来催。

　　夏源起身去结了账，四人还未出商场的大门，就被淋进玻璃门后的雨打湿了脚背。

　　四个人三个方向，金梦和王文琦是一起出来的，为了方便只带了一把伞。

　　夏源忘了提醒林娇娇出门带伞，不出意料的，按照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她果然没带。

　　这么大的雨出租车是打不到了，不过网约车还好，毕竟是繁华地带，金梦和王文琦试了试，很快就打上了车。

　　过了十分钟，车快到了。

　　金梦回头，说，“我们俩打到车了，要不然源源先把伞给娇娇，让娇娇跟我们出来，等我们上车以后把伞给娇娇就行。”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你们小区能让陌生车辆进吗？”夏源考虑了一会儿，“还是你们先走吧，大不了我们回去商场买把伞就是了，或者我跟娇娇打一辆车，再不济绕一圈也就回去了。”

　　“也是，”她们想了一想，“那我们先走了，天色不早，你们也早点回去。”

　　“嗯，到家在群里发个消息。”

　　看她们俩平安上了车，夏源和林娇娇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

　　“让你不带伞。”

　　“你不提醒我带伞。”

　　随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林娇娇说，“我去买伞。”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盛夏的暴雨说来就来，本应该也会说走就走。

　　可这雨不知道下了多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了。

　　潮湿闷热的空气落在皮肤上黏黏糊糊，夏源拉着她的手，把自己的伞递给了她，“时间不早，不用买了，我的给你。”

　　“你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再去买一把新的，生日给自己买把伞不算挥霍吧？”

　　林娇娇听见她的话，才把伞收下，“可惜我们俩不在同一个小区，不然也能像金梦和文琦那样一块儿走了。”

　　“源源，生日快乐。”林娇娇和她抱了抱，“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吃蛋糕哦。”

　　夏源点头，“知道啦，谢谢你们。”

　　林娇娇在五分钟之后打到了车。

　　她上了车之后，雨好像小了一点，但依旧持续不断地在下。

　　周围没有了熟人，夏源的心跳得有些快，雨落在地面的声音重重在耳边响起，蓝紫的闪电撕开黑色的幕布。

　　夏源迈出的脚猛然收了回来，她躲在雨帘后，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攥着衣角的手却有些发抖。

　　令人恐惧的事情总是不出意外地到来。

　　雷鸣在闪电照亮大地的之后两秒响起，剧烈得连身旁的玻璃门都跟着抖了抖。

　　夏源双腿发软，来不及跑，捂着耳朵抱头蹲下，脑子里纷杂的全是自己刻意遗忘的过去。

　　她实在害怕，害怕这样胆小而懦弱的自己。

　　但她从来不会这样，只是今天的日子太特殊了，又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人有些难以坚强。

　　早知道，就不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源源，源源？”

　　一道熟悉的女声将自己带出回忆，有柔软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

　　夏源努力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里，汪玲玲的面容逐渐清晰。

　　“真的是你啊，”她把夏源扶起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得手臂都凉了。”

　　“我……”夏源开口，声音有点哑，“我和朋友过来吃饭的。”

　　汪玲玲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她沾了一点雨水的脸，“朋友呢？”

　　夏源阖下双眸，“她们回家了，我也要回家了。”

　　“正好，”汪玲玲牵着她的手，微微侧身，对旁边的人道，“东临，源源正巧呢也在这儿，我们一起走吧？”

　　听到沈东临的名字，夏源顿时有一刻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因为自己的恐惧而虚构出来的梦境。

　　她抬起双眸，看见男人站在正前方的位置，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束过分美丽的向日葵。

　　他们好些天没有见面，以致于夏源再见到他的那一瞬间，陌生的距离感在两人中间横生，夏源的心狠狠地被带了一下，而后胡乱的猜测纷至沓来。

　　这个时间，他和汪玲玲在一起，这副打扮，这束鲜花，让夏源有些退却。

　　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夏源那颗提起来的心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在和沈东临对视上的前一秒，她挪开了视线，把手从汪玲玲的手里轻轻抽出手来，笑着道，“我自己打车，不麻烦你们送了。”

　　“顺路。”

　　男人的嗓音有点沉，听得夏源一抖。

　　沈东临镜片后的双眉很细微地靠近了一点，“下雨天还敢出门？”

　　夏源想起自己出门的缘由，眼圈顿时红了一点，平日里在沈东临面前的骄纵半分没有，抿着唇红着鼻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委屈。

　　汪玲玲也不知道这下雨天有什么好不能出门的，但见夏源这副的模样，还以为夏源是被沈东临的语气吓到，也觉得沈东临的语气相较平时有点差，跟着劝了劝，“好了，走吧，你不是说源源今天生日吗？跟朋友出来聚一聚也很正常啊。”

　　汪玲玲怜爱地轻抚她的脸颊，“源源生日快乐，我晚上才知道你生日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改天送你一个小礼物，原谅姐姐哦。”

　　夏源摇头，“谢谢玲玲姐。”

　　“东临不知道哪儿来的臭脾气突然上来了，你别介意，”汪玲玲说，“我们本来就打算去找你的。”

　　夏源还没来得及再去看沈东临，正说着，江鹤从一楼拐角的卫生间出来。

　　原来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来，夏源莫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无耻。

　　江鹤挑了挑眉，“哟，源源也在，怎么回事，源源看着脸色不太好啊。”

　　他走到夏源跟前，弯下腰来，“怎么了这是，生病了？”

　　江鹤抬起手去碰夏源的额头，正要碰到的时候，沈东临忽然开口，“我送源源回家，你们谁坐我的车。”

　　“我开车来的，当然开自己的车。”江鹤的注意力被转移，随即放下手，“汪玲跟谁的车？”

　　“汪玲……”雨声过后又有雷震，沈东临感觉自己身后的衣摆被一双小手轻轻拽住，而后因为害怕她紧紧捏住一角。

　　沈东临才接着道，“汪玲跟你的车吧，坐我的车要绕一段路反而不方便，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好，我是无所谓，”汪玲玲道，“反正能到家就行，那就麻烦江大侠送我一程。”

　　“好说，改天请我吃顿饭就行。”

　　汪玲玲听后拍了他一下，“我请你吃的饭还不够多？”

　　几人一起坐电梯到负一楼的停车场。

　　停车场下安静不少，风声和雨声都像是在这里被隔断。

　　夏源松开了自己因为害怕而下意识去找沈东临的手。

　　视线望过去，男人衣料平整的外套被自己手心的汗弄皱了一小块，她有些窘迫，低着头跟着走在前面的江鹤和汪玲玲身后。

　　灰黄的光线中，她的手腕被一道温热的力度轻轻扣住，夏源回眸，听见沈东临说，“我们的车在这里。”

　　彼时，江鹤和汪玲玲已经上了车，夏源的目光从江鹤他们那边收回时，沈东临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

　　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外套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仿佛刚才手腕上的那抹温热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不想回家。”

　　夏源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看见男人拉开后座车门的手停了下来，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先上车。”

　　上车之前，夏源照例在沈东临那里得到了两颗糖，酸芒果夹心软糖，和一颗永远都不会变的草莓味糖果。

　　沈东临的车开得依旧平稳，夏源没有去吃手里的糖果，指腹不安地一遍遍摩挲着糖果壳的棱角，在车子驶离停车场的时候，夏源又道了一遍，“我不想回家。”

　　夏源以前有想过自己十八岁生日或许会被人直接略过，但没想到自己会过得如此狼狈。

　　副驾驶上的向日葵就算只露出一点边角，在不够明亮的车厢里也足够熠熠生辉。

　　不知道那又是沈东临要送给谁的，不管自己认不认识，能让沈东临送花的人，对方肯定也足够优秀。

　　夏源的视线从向日葵的边角徘徊到方才被沈东临触碰过的手腕，他握着自己手的触感似乎还鲜明地停留在手上。

　　沈东临问，“不回家，那你准备去哪里？”

　　夏源缩在后座车厢里，闻言紧捏住手里的糖果，没有说话。

　　“夏阿姨知道你今晚不准备回去吗？”

　　“她自己回不回家还不一定呢，凭什么来管我，她永远只会把你当成我的目标，然后用她的不如意来指责我。”

　　“……”

　　“我也想让她开心的，可是沈东临……你真的太难追了，好像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永远追不上你。”

　　想起下午和夏青青的争执，夏源的鼻尖又是一酸，再说出口的话连自己也不懂了。

　　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在埋怨夏青青随时可以找借口抛弃自己，还是在借口把自己对他的感情宣泄而出。

　　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超了一辆车。

　　“是吗？”他的声音融进车外的雨声里，“那我现在等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