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过时间的河》积水成潭

3、第三章

　　一种无力感突然遍及我的全身。
　　病床上躺着的妈妈，埋下头偷偷在哭的念薇，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我多少有点心慌。
　　爸去世的早，我早早地就从他那里接过了要承担的责任。
　　父亲是在我六岁时去世的。
　　他带给我的是欢乐和成长：夏天抓蛐蛐儿，冬天打雪仗。他在我的童年时期扮演的一直都是猫爸的形象。
　　他是妈妈拿着鞋追着我跑要打我时，可以躲在身后的依靠，是被老师批评要请家长时的援军。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六岁时，永远消失了。
　　我还记得那一天，他失去了往日的生气，病恹恹的，用力给我挤出了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我坐在他的病床旁边，听到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地给我说：“要做个男子汉，保护好妹妹，照顾好妈妈，爸…爸爱你…”最后一个字的气息微弱，我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变冷，那个从前爱笑的父亲，他的笑容就永远停止在了那一刻。
　　“妈妈，爸爸怎么了？”我扭头看着站在床尾，一手牵着妹妹的妈妈，一脸茫然。
　　“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思国，再看看父亲吧。”
　　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浅浅地一个声音告诉我：可能这就是之前大人嘴里说的“死了”。
　　从那以后，以前有些暴躁，爱美的妈妈一下子变了，变成了一个温和平静，不再动不动就吵着嚷着要打我的、不着粉墨的人。
　　上了初中后，再想起来，我才明白，不是妈妈变了，是残酷的现实使她没有时间再去打扮。
　　再说起小时妈妈拿着鞋打我的事情，念薇在旁笑着说，可能是怕没了咱爸拦着，咱妈怕失手打你打过了。
　　母亲在旁边只笑不语。
　　在我们家里，父亲的去世并不是一个敏感话题，母亲似乎对我们不懂事时的孩童的语言并不放在心上。她任由我们随意提起，然后一笑置之。
　　现在，我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母亲，两鬓斑白，从前如瀑般的长发如今已变得稀薄。看着她在氧气罩下艰难地呼吸，某一瞬间，我会想，对母亲来说，是像现在这样在病床上苟延残喘，还是一死了之来个痛快，哪一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