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留名》溪遇安

2、重生

　　“……殿……下……殿下……”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进耳朵，萧承风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很，怎么也没法睁开。
　　他竭力动了动指尖，立刻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还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哭喊声：“皇儿……你醒醒啊……”
　　母后……
　　萧承风有些茫然，他明明感觉自己的意识很清明，但怎么也醒不过来。
　　母后的声音……死了之后，能见到他们吗……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而后是一个飘渺的声音：“既然重来，便别再让自己后悔……”
　　他突然感觉身上一轻，尝试着睁开眼。
　　这一次，他很轻松地睁开了。
　　也许是因为刚睁眼，眼前有些模糊，不一会儿便清晰了许多，然而再看时，却愣住了。
　　他躺在床榻上，身旁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五官秀美，神情有些憔悴，周围簇拥着几个宫仆。
　　这个女人……是先皇后，是他的母后……
　　“母后……”萧承风恍惚地低声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后了，当年太子死后，皇后精神恍惚，不久之后便上吊自杀。
　　林妤红了眼眶，紧紧握着萧承风的手：“我的孩儿，你终于醒了……”
　　萧承风呆了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娘娘别哭呀，这是好事，快擦擦眼泪。”一个女子上前来笑着替林妤擦去了眼角泪水，又朝着萧承风道，“五皇子殿下可让皇后娘娘好担心呢，您睡了好一阵，想必也饿了，铃儿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做些殿下爱吃的。”
　　五皇子殿下……
　　萧承风默念了一遍这个称呼，他面前的人都是当年照顾他的宫仆，铃儿更是他母后的贴身宫婢。
　　这是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撑起身，想要确认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林妤连忙搀扶着他：“这是要做什么？”
　　忽然，有人踏进殿中，宫仆们纷纷行礼：“太子殿下。”
　　“承风！快些躺下！”一个温润的声音匆匆喊道，紧接着一个更加沉稳的手用更加稳重的力度扶住了他。
　　萧承风呆住了。
　　他一抬头，望到了一个五官与林妤有几分相似，却更为英气的人，他气质温润如玉，好似没有一点棱角，眉头微皱，有些责备地道：“刚醒就好好歇着，别让母后再担心了。”
　　先太子萧景睿，他一母同胞的兄长，死于一场密谋已久的刺杀，生命原本永远停留在二十八岁的那一年。
　　忽然看到这么多去世已久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饶是萧承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醒了便让人去通传一下父皇，别让父皇忧心了。”萧景睿吩咐宫仆。
　　谁知那宫仆低声嘟嚷着：“殿下昏迷了这么些时日，陛下一次也没来看过，一心全扑那个小野种身上了。”
　　萧景睿听了个分明，脸色一变，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你能胡说的吗？！”
　　宫仆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跪下请罪：“奴才知错！奴才再也不敢了！”他平日伺候皇后惯了，皇后性情温和，哪怕待他们这些吓人也从不严厉，他竟忘了，皇后膝下二子，无一人像了皇后的性子。
　　萧景睿面无表情地挥了手，让人把他捂嘴拖了下去。
　　林妤擦了擦眼泪，迟疑着想要说什么。
　　萧景睿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母后，您清楚，岁安对父皇来说意味着什么，今日他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哪怕是您，也会被父皇问责。”
　　沈摧霜被抱回宫中时，因皇帝认为他的名字戾气太重，他年纪小怕压不住，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岁安，意为岁岁平安。
　　林妤一怔，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个孩子对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经过了这么一个岔子，萧承风更加确定，这不是梦——绝不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他听到了那个名字，抬手抓住了萧景睿的手，哑声道：“那个孩子……”
　　萧景睿一怔：“那个孩子怎么了？”
　　“他在哪？”
　　——
　　潜龙殿
　　“岁安，岁安快看。”
　　“哎哟哎哟，小公子拿起来了。”
　　皇帝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孩子啊，天生聪颖，是可塑之才！”
　　虽然一旁侍立的太监总管于明没瞧出怎么这孩子就捡起了地上的毛笔就算天生聪颖了，但这不妨碍他拍马屁：“陛下说得极是，小公子不单天资聪颖，日后啊必定是个翩翩公子！”
　　几个宫仆半蹲在地上，纷纷伸出手，笑容满面地对被围在中间的孩子道：“小公子，来奴才这儿吧。”
　　那孩子跟雪团子似的，白白嫩嫩，眼眸乌黑，像极了懵懂无知的鹿儿。
　　他望了一圈，忽然锁定了一个方向，径直朝皇帝小步奔去，一把抱住了皇帝的腿。
　　皇帝愣了愣，顿时笑得更欢了，弯腰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怎么了？没有喜欢的吗？”
　　那群宫仆顿时有些尴尬。
　　她们被召集到这儿就是为了挑个人来伺候这个孩子，谁料这孩子一眼都没瞧她们。
　　那孩子皱着小脸，似乎不太开心，伸手搂住了皇帝的脖子，缩在他怀里，小脸全埋起来了，一眼都不肯看。
　　于明眼珠一转：“陛下，小公子这是累了吧。”
　　皇帝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背，慢慢走着。
　　他从没有哄过孩子，连他的亲子也不曾这么亲近地相处过。
　　这孩子不是他的血脉，却是沈家最后的血脉了。
　　皇帝无声地叹了口气，示意于明让宫仆们离开。
　　于明迟疑了一下：“那要不陛下您替小公子挑一个顺眼的？”
　　皇帝摇了摇头，淡声道：“朕亲自照顾他。”